他保護不了她……
「日之。」有人淡淡地呼喚。
藏血抬起頭,有些意外,站在不遠處樹下的是名檀,他身邊居然沒有人陪著,一頭長髮隨著風飄,映著他那種多年冰封,近乎是被封印的臉和他的眼睛。「名檀?你不是去了芬蘭?」
「我回來拿東西。」名檀眼也不眨,冷冷地說。
「哦。」藏血應了一聲,辮梢在口袋裡,他帶著一陣風從名檀身邊走過,「好久不見了。」
名檀站著不動,藏血從他身邊走過了,他才說:「對不起。」
藏血意外,站住、回頭,笑了,「你居然會道歉?」
「嗯。」名檀淡淡地應了一聲。
藏血聳聳肩,「不客氣。」他回過身,繼續往前走,走得很輕鬆,彷彿他從來沒有在這條路上遇到名檀。
名檀沒有回頭,「你從來沒有要求我留下。」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藏血皺眉,又停了下,「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如果開口說挽留的話,誰都會為你留下的。」名檀淡淡地道,「只是你從來不說。」
藏血推了推他發光的眼鏡,也淡淡地道:「我從不喜歡勉強,從不喜歡『要求』別人為我做什麼事。」
兩個男子相互背立,相隔十米站著,誰也不回頭。
「你一輩子,就等著一個人為你留下嗎?」名檀開始往前走,緩緩地消失在不遠處的轉角,「日之,你是一個好人,但不是一個好情人。」
藏血沒動,,直到名檀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還站在那裡沒動。
「你一輩子,就等著一個人為你留下嗎?」
是我的錯?
藏血緩緩抬起頭,如果那天我說,霧,你和我一起走,就算我保護不了你。霧,你會和我一起走嗎?
「你如果開口說挽留的話,誰都會為你留下的。」
不,名檀,你不明白的。我保護不了她,所以……
「哥哥,回來了?」屋裡日之媛像個漂亮的大洋娃娃,和藏血有八分像,只是日之媛矮一點,藏血高一點,日之媛更像她的媽媽。
藏血笑了笑,「回來了。」
日之媛毫無心機地笑,「犀澤哥哥來過,和梅耶伯伯還有爸爸一起喝下午茶,他說回來拿東西。」
藏血站住,名檀……「他回來拿什麼東西?」
「緞帶啊,就是你房間裡那一盒緞帶,我不知道那盒子什麼時候在你房間裡的。」日之媛指指藏血的身後,「我也不是很清楚犀澤為什麼要拿走,梅耶伯伯一直和他在一起,你問梅耶伯伯。」
藏血苦笑,回過身,「梅耶先生。」
梅耶先生依舊看起來沒什麼表情,「回來了?」
藏血只能輕咳一聲,「回來了。」
「我想問你幾句話。」梅耶先生慢慢在椅子上坐下。
「日之媛,過來。」日之先生在房間裡呼喚。
「來了。」日之嬡站了起來,從房間裡離開。
真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在擔心。」
「我在擔心什麼?」
「你自己心裡清楚。」
藏血居然覺得緊張,和梅耶先生獨處在一個房間裡,他居然很緊張。自然不是因為梅耶先生曾經是一隻大蜘蛛,藏血在心裡苦笑,自從梅耶先生要和爸爸喝茶,他就覺得不安,對真秀說不在乎,現在卻緊張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梅耶先生居然來這裡請爸爸喝茶。」藏血勉強笑著說,「我以為梅耶伯伯不喜歡出莊園。」
梅耶先生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一絲笑意,慢慢地說:「你不歡迎我?」
「我……」藏血不是不擅言語的人,此刻卻啞口無言。
「你一向叫我先生,不叫伯伯的。」梅耶先生慢慢地說,「你很緊張,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他雙手安詳地放在椅子扶手上,並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卻讓人無法迴避。 藏血皺起眉頭,「我不是……」
梅耶先生打斷他的話,「你以前不會的,我記得。」
藏血歎了口氣,他還能說什麼?「以前是以前。」
梅耶先生微笑,「是害怕?」
藏血苦笑,「有一點。」
「害怕我知道名檀的事?」梅耶先生淡淡地問。
藏血也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不是。」
「還是害怕,我會因為這件事排斥你?」梅耶先生淡淡一笑。
藏血搖頭,「我害怕你會怪霧。」
梅耶先生有些意外,「怪霧?」
「怪她招惹了一個不討人喜歡的人。」藏血自嘲地笑了笑,「我聽說川穹的事,先生並不贊成,我似乎也並不比川穹好多少。」他聳了聳肩,「我怕你怪她,也怕讓她煩惱。」
梅耶先生笑了,「你和川穹不同。」他上下認真看了藏血一陣,「你以為我會看不起你嗎?不會,我不看重你過去的對象是男人還是女人,我只看重你值不值得霧愛。」他慢慢地說,「霧是個任性的孩子,她古怪,不端正,不聽話,而且喜歡掩飾自己。不要以為她很放蕩、靦腆、很少說真心話,她是那種要人逼,逼到絕境才會原形畢露的女孩。」
「我知道。」藏血也慢慢地說,「她其實很簡單,只是她怕太容易給人看穿,所以她喜歡掩飾自己。說假話的時候,她總是笑得特別燦爛。」
「喜歡她嗎?」梅耶先生微笑著問。
藏血笑而不答。
「霧是個單純的孩子,你相信嗎?」梅耶先生歎了口氣,「可能因為我和她媽媽分開得太早,霧從小就很少有人能認真地關心她,她變得古古怪怪,喜歡捉弄人,但是你要相信,她不是壞孩子。」
藏血輕咳了一聲,「無論她是不是壞孩於,總之我不想看見她傷心。」他換了個姿勢坐,「我愛過名檀,先生不在乎?」
梅耶先生微笑,「名檀說,你是個體貼的人。」
藏血哈哈一笑,「我不否認。」
梅耶先生也哈哈一笑,「所以我說你和川穹不同,你是會給人幸福的人。」
藏血眨眨眼睛,笑了,「難道川穹只會帶給人痛苦?」
「有些人的感情,是非常淒厲的。」梅耶先生含蓄地說,「我不反對瘋狂的愛戀,但是不希望自己女兒也捲進去,霧是個脆弱的孩子。」他微笑著說,「名檀說你不擅長向別人要求什麼,霧可是要人逼的孩子,你明白我意思嗎?」 「名檀瞭解我,但不徹底。」藏血呼了一口氣,雙手枕在頭頸下,「霧瞭解我,瞭解得讓我有些害怕。」他轉過頭,望著梅耶先生,「她第一個告訴我,我從名檀那裡畢業了,我已經愛上了別人。那個時候,我自己真的一點也不覺得。她瞭解我,比我自己還瞭解。」
梅耶先生有些意外。
藏血笑了笑,「同樣的我瞭解她,也許比她自己還瞭解,她不知道我愛上的人是她。」
「你可以告訴她。」梅耶先生微笑,「如果錯過了你,她會後悔的。」
「先生,她不會相信的,或者說她拒絕相信。」藏血笑得有些黯淡,「她害怕我們之間的感情變質,她只能接受曖昧,不能接受那是愛,挑明了我愛她,我們之間就不會這麼自然了。」他坐起來雙手支撐在膝蓋上,「愛川穹,已經讓她害怕愛情,霧是個脆弱的孩子,你說得一點也沒錯。」
梅耶先生深沉地看著他,「日之,你比我預想的要成熟,如果霧能接受你,我很放心。」
藏血笑笑,「我是不是要說謝謝你?」
梅耶先生哈哈一笑,「該是我說謝謝,謝謝你選中了我的女兒。」他站起來,「我該走了,你知道霧在哪裡是不是?她和你在一起,我很放心。」
藏血的眼中閃過黯然,「先生慢走。」
梅耶先生走了。
放心?她並不是和我在一起,我無法保護她,我也沒有留下她。
藏血手裡握著那個水晶花瓣,第一次覺得瑪瑪的存在,是如此令他痛苦。
月亮很圓。
霧在瑪瑪的大本營發呆,今天是十五月圓吧,瑪瑪會進入休眠,不知道長發兔族會受到多少影響?如果今天是十五,那麼她留在這個魔幻的世界,也已經十五天了。
為了安全留下來,其實如果那天藏血開口要求她和他一起走,她也許不一定會倒向瑪瑪這邊,雖然她討厭骷髏,不想死,但是留在藏血身邊,要遠遠比留在瑪瑪身邊要……怎麼說呢?幸福,幸福許多。
「姐姐,我不想編辮子。」手下的東西可憐兮兮地說。
霧拿開手,才知道不知不覺又把卡露椰的長毛拿來編辮子,這幾乎已經成了她十五天的惡習。「啊,姐姐不是故意的。」霧水濕的眼睛閃爍著流光,哀怨地蹙起眉頭。
卡露椰縮了縮頭,「我……我不是在生氣。」
「你就是在生氣。」霧泫然欲泣。
「我不生氣、不生氣。」卡露椰兩個耳朵塌下來,霧乘機在它耳朵毛上多編了條辮子,「姐姐在想長辮子哥哥。」
這個小笨蛋居然也有聰明的一天?霧詫異地看了它一眼,「我在想,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