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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羽柔

  每一個字,都像毒藥一樣的穿腸破肚。

  她為他獻出一切,她對他剖心告白,他卻要離開她。他輕賤她、鄙視她,最讓她無法忍受的是他的情逝、心遠了。

  「我並不在意教主的位置,我是為了你才留下來的。」杜棄仇從來沒有說過什麼風花雪月的情話。他們冷嘲熱諷、唇槍舌劍慣了,杜棄仇才對冷香縈說了一句心裡話,就打住說不出口。

  「可是……可是你說過,你不想留在天龍教,你卻留下了。你不在意這教主的位置,你現在卻是個堂堂的一教之主。你出言反覆,我怎麼能夠相信你?天龍教需要的是你,不是我!該走的人是我!不是你!」冷香縈別過了頭,不想讓他見到她眼神中流露出的軟弱。

  「只有一個人能讓我改變心意,出言反覆。」杜棄仇低言後沉默了片刻,旋即話鋒移轉。「你不需要走,我打算等你病好就成親。」杜棄仇篤定地說。

  「成親?你要和誰成親?你又當教主,又要成親,真是雙喜臨門,我——」

  「香縈,不要再說了!除了你,我不會娶別的女人。你的肚子裡已經懷了我的孩子,咱們要盡早成親——」杜棄仇的個性向來有話直說,絕不拖泥帶水。

  「什麼?你說什麼?」冷香縈聽得清清楚楚,只是還想要再確定。

  「我說你的肚子裡懷了我的骨肉。我已經傳喚下去,叫人準備好,等日子一定好,帖子就發出。現在就要看你的傷勢——」

  冷香縈一徑地聆聽。她不是應該高興的嗎?但她心裡毫無準備。孩子!是杜棄仇的孩子。她的肚子裡孕育著他的骨肉,她應該要狂喜的,可是為什麼她心下如此的忐忑不安。

  冷香縈心想,杜棄仇已經不愛她了,他要娶她,一定只是因為腹中的孩兒。

  「我不嫁!」冷香縈脫口而出。

  杜棄仇以為他聽錯了,詫異地看著她。

  「你不嫁?」

  「不錯!我不嫁,杜棄仇,我不需要你負責,你說過的,男歡女愛,你情我願,反正我是個寡廉鮮恥的女子,人盡皆知。何必生個孩子來拖累你我,我不要孩子,我不要這種婚事——」

  杜棄仇緊緊地抓住她的臂膀子,目齜欲裂,氣急敗壞得幾乎要立即置人於死地。

  「住口!冷香縈,你是說——你不願嫁給我,你不要我負責,你不願生我的孩子?很好!只恐怕全由不得你!」杜棄仇大聲怒吼著。

  冷香縈受傷的肩骨被杜棄仇搖得痛徹心肺,兩道淚水簌簌地滾落。

  「好痛!你弄痛我了!」冷香縈出聲阻止杜棄仇的傷害,不知剛剛她脫口而出的話,已重重傷害了他。

  「你痛嗎?太好了!我就是要看著你痛苦,就像我當初眼睜睜地看著你愛上韓邵齊一樣的痛苦!你不想嫁我,是不是還在想他?冷香縈——你這個無知、任性、刁蠻的冷大小姐,你聽好!等你傷好,不管你願不願意,咱們就馬上成親!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姓杜,不姓武,更不會姓韓。從今天起,你給我好好待在房裡養傷調身,不得讓我的孩子有任何差池,否則的話——我不會放過你!」

  孩子!孩子!杜棄仇的心裡全只有孩子?她又在何處?冷香縈激動地想著,說道:「哼!現在我真的是母以子為貴,你放心!現在我哪裡也去不了——」

  冷香縈心冷了,他竟然還提起韓邵齊,他如果真的明白,就應該知道,韓邵齊根本無法和他相提並論。他如果真的不懂,那麼他就不值得她冷香縈再為他多費唇舌。

  她緊緊咬住下唇,咬得幾乎要流出血來。為什麼明明愛他愛得欲生欲死,唇邊卻透露不出隻字半語?剛剛她對他說的,全不是出自她的真心,他卻信以為真。

  可是說出來的話,覆水難收啊——

  杜棄仇不等冷香縈說完,轉身踢破了門簾,闊步迅速離開。

  第十章

  杜棄仇才踏出房門不久,冷香縈房內就傳來了低泣和呻吟的聲音。

  她身受重傷,還懷有身孕,剛剛又一陣情緒激動,使得舊創復發、腹痛如絞,抬頭想要呼喚杜棄仇,又見他離去如風。

  「杜棄仇……」她低聲呼喚,但聲音卻全擠在喉間吐不出來。

  冷香縈伸出手,又頹然放下,兩手緊緊抱住了下腹,全身冷汗淋漓。

  「娟娟……娟娟……」她痛得全失了魂、失了理智,不停呼喊著情同姐妹的隨身丫頭,迷濛的眼前全是她痛失的親人。

  「爹爹……娘……娟娟……」她想坐起身,一手撐在茶几上。

  在一陣天旋地轉的痛苦後,最終從她眼前一閃而過的人,是杜棄仇。

  床榻邊的茶几翻倒了,上頭的湯湯藥藥全灑了滿地,丫頭們聞聲進房,只見冷香縈面如死灰,昏迷不醒,褥下滿是令人怵目驚心的鮮血。

  「不好了!不好了!杜少爺——杜教主——」丫頭們淒厲的叫聲,響徹了閣樓別苑。

  ※  ※  ※  ※  ※  ※  ※  ※  ※

  杜棄仇寸步不離地守在冷香縈身邊,已經三天了。

  蟲鳴泣露,月兒已經懸空而立,皎皎明明的月光偏自照著他的孤寂。

  杜棄仇悔恨不已,除了不停起身察看昏迷的冷香縈,就是兩指頻壓屑間,兩手還拔亂了一頭狂亂的黑髮。

  他三天衣帶不解,滿鬢的鬍鬚遮蓋了他蕭索無助的俊顏,他不再是那個在三武峰力敗武子勁的杜棄仇;也不再是那個心高氣傲、志得意滿、不可一世的杜棄仇。

  「走開……你們都走開……我不要……不要死……爹爹,娘,你們不要走——娟娟——」冷香縈不停囈語著。

  「香縈,你醒醒!」杜棄仇上前擦掉她額前的汗水。

  「不要,走開——韓邵齊——」

  冷香縈的夢裡出現了韓邵齊對她傾吐愛意,可是一眨眼間,韓邵齊揮動著短刀,臉色陰沉地向她走來。她揮舞著雙手,直想把韓邵齊揮開。

  杜棄仇聽見韓邵齊這三個字後,全身像投入了冰河底,冷冽刺骨,凍得他一身冷顫。

  她還在愛他?杜棄仇心中驚疑。

  韓邵齊奪走了冷香縈的心,利用了她,還毒死冷笑天,間接害死生母。為什麼?為什麼冷香縈還會對他念念不忘,到底她中了韓邵齊什麼毒咒妖術?

  他放過韓邵齊,命令教眾們不要尋仇,只因為韓邵齊畢竟是他的至親手足。他們的娘杜鳳喬為他取了杜棄仇這個名字,就是不願他再尋仇續恨,他必須完成母親的遺願。可是,為什麼如此的困難?他恨不得立即讓韓邵齊消失在這人世間了——他根本不想承認有這樣的大哥,偏偏他又是自己惟一的手足。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打斷了杜棄仇的思緒。

  「教主,黃大夫來了——」丫頭帶領著瘦小駝背的黃大夫來到冷香縈房裡。

  「好了,你們下去。」杜棄仇回身揮手,遣開了下人。

  「怎麼樣?小姐還是沒有醒?」黃大夫邊說邊上前把脈。

  「沒有,三天了,她還是昏迷不醒,黃大夫,她會好嗎?」杜棄仇兩手握拳,捏得死緊死緊,心急如焚地問。

  黃大夫聽了好一會兒的脈動,才回頭看著滿面愁容的杜棄仇。他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唉——我才說過,是冷教主的保佑,所以保住了孩子,想不到……不過沒有關係,大小姐還年輕,練過武的身子比尋常人恢復得快。這三天來,你又不斷替她運氣療傷,她的脈象雖弱,但內息還是強韌有力,我想應該是沒有大礙。」

  杜棄仇聽完了黃大夫的話後,緊鎖的兩道濃眉,才緩緩地層了開來。

  「杜教主,現在孩子沒有了,我還是等你們的好事。年輕人——來日方長,千萬不可喪氣啊!」黃大夫想要說幾句安慰的話。

  只是杜棄仇心想,役有了孩子,她更不會嫁給他了,畢竟她原本就不要他的骨肉。

  「沒有什麼好事了,沒有孩子,就沒有婚禮。黃大夫,我出去喚人來,不陪了。」杜棄仇只想盡快離開,在他流出熱淚之前。

  冷香縈醒了。

  她在黃大夫來聽脈診斷時,就朦朦朧朧地轉醒。

  在神志漸漸恢復時,她聽到的就是杜棄仇離去前的話。

  一語成懺,她無心說出來的話,竟然一語成懺。

  她是要孩子的,她怎麼可能會不要他們的骨血,那是她的命啊——

  杜棄仇更沒有理由娶她了,也好,死了心吧!

  冷香縈寧願自己永遠都不要醒來,她轉過了頭,將沾滿淚水的臉埋入了繡枕裡,而心已埋入了黯沉沉、無情無愛的地獄裡。

  冷夜風襲,窗欞格格地發出了聲響。

  冷香縈忽然想起,娘曾經告訴過她的一個有關聚龍崗的故事。

  聚龍崗住著一條大龍,當它被驚醒時,就會從屋頂的飛簷飛掠盤旋而過,窗欞就會格格地發出聲響……

  如今她總算瞭解,杜棄仇就是聚龍崗的巨龍,她依附在他的身上半輩子了,從不知天高地厚、人間冷暖。直到一日大龍起身飛掠,她慌張地仰頭看著飛遠的巨龍,卻任再多大聲也喚不回,只有獨自站在悠悠蒼涼的人世間,愴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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