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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羽柔

  武子勁的劃月刀讓杜棄仇給打偏,杜棄仇用劍指著他咽喉,眾目睽睽下,勝負明顯已定。

  武子勁想到先前撂下的狠話,後悔莫及,背脊一股涼氣直衝腦門。

  「天龍教贏了!天龍教贏了!」

  「還不快自刎!還等什麼?」

  「一幫之主,說話算話——」

  天龍教的人興高彩烈地爭相出言相激嘲諷。

  武子勁頹然丟下了劃月刀。

  杜棄仇收回撥雲劍,臉上露出了冷冽的笑意,他低身拾起了劃月刀。

  「這兩把刀劍原本就屬於杜家,現在總算是物歸原主。你先前說的話,我可以不再追究,只希望往後天龍教和貴幫可以好好地和平相處。我的名字叫做杜棄仇,原本就是要捨棄仇恨。武幫主咱們後會有期。」杜棄仇拿著刀劍拱手說道。

  「杜棄仇……杜棄仇……杜棄仇……」武子勁不斷地重複著這三個字,神情委靡地癱軟在地。他自食其果、全盤皆輸,又沒有勇氣兌現自己的承諾,一世英名全部付諸流水,往後他還有什麼顏面在江湖立足?

  三武幫的人上前察探武子勁,只見他失了神地對人全無反應,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

  杜棄仇回身走向冷香縈,他們怔怔地看著彼此,一句話也沒有說,那一剎那間的沉默,如拉緊弦的長弓,誰都沒有把握這箭到底會射到哪裡。

  「你們馬上帶小姐回聚龍崗!」杜棄仇命道。

  「是!」

  冷香縈全身是傷地強忍著痛楚,看著杜棄仇適時而出,排解了天龍教的一場大難,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她想起身卻力不從心,只好讓隨她而來的丫頭們扶上了花轎,一行人浩浩蕩蕩、意氣風發地打道回聚龍崗。

  ※  ※  ※  ※  ※  ※  ※  ※  ※

  冷香縈在閨房裡昏睡了一天。

  當她受傷昏迷,讓人送回房間時,杜棄仇不理會丫頭們詫異的眼神,親自替她寬衣療傷。他逕自撥開冷香縈的前襟,察看她胸口被武子勁擊中的掌傷。還親自在她裸露渾圓的肩骨上細心灑上了萬靈散,熟悉地上藥、包紮,自然得好像是天天在做的事情一樣。他如此不顧禮教的行為,不管眾人的眼光,無非是昭告了天下人,冷香縈是他杜棄仇的女人。

  不久,看冷香縈正熟睡,杜棄仇遣開了丫頭,一個人獨坐在床前的帷帳外沉思。

  杜棄仇不曾來過冷香縈羅屏繡幔的閨房,看著床榻邊的長几上有著才更換的鮮花,他叫不出名字,反正花就是花,他拾起了一片花瓣,聞著它薰人的冷香,貼在嘴邊,輕笑一聲,心想只有女孩家的閨房有這玩意兒。他怔怔的出神,看著冷香縈熟睡的容顏,不經意地回想起他們恣意纏綿、意亂狂情的片刻——

  再想到她一身白衣喪服,飄然無懼地大鬧自己的喜宴,他真是打心裡折服了她。世間只有一個冷香縈會做出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來;世間也只有一個冷香縈,能夠如此折磨著天不怕地不怕的杜棄仇。

  看著她緊鎖娥眉的俏容,杜棄仇心裡擰啊、揉啊,他緣之所寄,情深如往。

  不知過了多久,杜棄仇才驚覺天色已被夜霧籠罩。

  他起身探了探她的前額,發現她高燒不止,還滿口囈語著。旋即命人請來了城裡醫術最好的黃大夫,也是冷笑天的舊識老友。

  黃大夫細心地把脈,按了又按,滿臉狐疑,不敢相信地搖頭晃腦。

  「這……這……」黃大夫手上還按著脈穴。

  「怎麼樣?她昏睡一天了,到底怎麼樣?」杜棄仇追問著。

  「我再聽聽看……怎麼會這樣……真是險啊!真是險啊!」黃大夫不敢輕易斷言,吞吞吐吐的。

  「你說啊——」杜棄仇失了耐心地大吼。

  黃大夫踉蹌地站起身,被杜棄仇嚇得滿臉駭然。

  「杜少爺,喔不!是教主,剛剛來時,有人交代我,要記得這麼改口,我一時還叫不慣呢!想當年你來聚龍崗時,才不過是個小男孩,冷大小姐還成天跟在你屁股後面,被你罵開了,下一刻又跟上了。當時我和冷教主還笑著看你們這對冤家。你看——現在就——」黃大夫想要打開這尷尬的氣氛,說著說著就扯到了陳年舊事。

  「好了!黃大夫,香縈她——」杜棄仇不耐地又問。

  「她有了!」黃大夫接得快,還回頭想確定看看有沒有人在旁。

  「什麼?」杜棄仇沒有會意,又問。

  「有了!就是懷了孩子了,真是險啊——冷大小姐經過了一場打鬥受了重傷,孩子還能保住,一定是冷教主在天之靈保佑小姐。我看——你們得盡早辦婚事,否則肚子大了,就難遮了——教主少爺,我一定會替你們先保住秘密,等孩子平安落地——」黃大夫暖昧地笑笑,看著杜棄仇為冷大小姐心急如焚的樣子,心裡就有了九成九的把握,他準是孩子的爹。

  杜棄仇全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了一般,像根木頭樁子定定地站著出神。

  「杜少爺——喱——教主!」黃大夫出聲打斷了杜棄仇的思緒。

  杜棄仇回過神後,牽了牽嘴角,篤定地對黃大夫說:「這個自然!婚事馬上就辦!」

  ※  ※  ※  ※  ※  ※  ※  ※  ※

  沉睡中,冷香縈做了不少噩夢,一身冷汗醒來時,心還在撲通撲通地亂跳。

  冷香縈倏地聽見門外嘰嘰喳喳的聲響,強撐起身子喚人。

  「小姐,你終於醒了——」丫頭聞聲走進來。

  「我……我睡了多久?」

  「足足三天了,杜少爺也看顧了你三天,剛剛他才抽身去前廳祭拜冷教主和夫人,我要趕緊去叫杜少爺,喔——不!是教主。」丫頭正想轉身就走。

  「慢著!什麼教主?」冷香縈又將丫頭喚回。

  「是杜少爺啊!小姐成親的那一天,他打敗了武幫主,替咱們天龍教報仇雪恥,出了一口鳥氣。待回到了聚龍崗,陳長老就急忙將代理教主的位子讓給杜少爺。陳長老做主的這幾日,不得人心,他心裡有愧,儀式還沒有舉行,就交代了大夥兒要全都改口了,也不理會杜少爺願不願意。」

  「杜少爺會不願意嗎?我爹早就留下了遺命,他知道的,還有什麼願不願意?」冷香縈想到杜棄仇就在咫尺,心亂如麻,故意言不及義地掩飾她不知所措的神情。

  「是啊——冷教主生前就提過,接他位的人,非杜少爺莫屬,唉喲!小姐,你看我總是改不了口。」丫頭遮著嘴說道。

  「我不管這些,你先替我梳頭更衣,我要起來!」

  「可是教主說——要我見你起來,馬上告訴他。教主還交代我,要趕緊傳喚廚房燉些補藥來。」丫頭還想要踏出門檻傳報杜棄仇。

  「我要起來。」冷香縈固執地說。

  「可是……小姐,可是你的身子還沒有復原,別起身,我去去就回來。」

  「你到底是我這邊的人,還是杜棄仇那一邊的?」冷香縈動了怒。

  丫頭前腳才踏出,又急忙縮了回來。

  「我不想再躺了!走幾步路還難不倒我。」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冷香縈心高氣傲地攀著雕花的床柱站起身來。

  妝台前有一張圓桌,冷香縈緩步想將身子撐到桌沿,想不到肩上的傷口一陣劇痛,胸前的傷又令她氣悶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嬌小瘦弱的丫頭搶上前想要攙扶,卻連她自己也被冷香縈給拖下,兩人雙雙跌落在地。

  丫頭不禁埋怨地說道:「小姐!你看,我說你的身子還沒有復原——」

  「不錯!你是對了,走開!我不需要你,去找杜少爺!杜教主!不要來這裡煩我!」冷香縈胸口一陣氣鬱煩悶,不知為什麼陷入了一種深切的哀傷,一朵烏雲慘慘淡淡地籠罩在她的四周,逃不開也躲不掉,心打亂如麻。

  一種會令她發狂的魔力,就近在咫尺。

  「我來!」就在她們身後,有個聲音驀地響起。

  兩人回頭一看,就見身形魁梧的杜棄仇跨過門檻,大步走來。

  他上前扶起冷香縈的手,勁道之大,讓她毫無機會拒絕。

  她聽見了杜棄仇的呼吸聲,竟感覺身體冷冷地發顫,正想要抽回手,卻被他一把抱起,旋即整個身體懸空。

  「放我下來!你快放我下來!」冷香縈忍著痛,捶打他壯闊的胸膛!掙扎叫道。

  杜棄仇輕輕將冷香縈放在床榻上後,回身打了個眼色,將丫頭指使開。

  「你的身體還沒有好,何必逞強?」杜棄仇定定地看著她說道。

  「我哪裡有逞強?換作是你,半天都躺不住的!」冷香縈準備好了架式,劍拔弩張。

  「香縈,你不能凡事拿我相比,我是男人,天生就佔了上風,你的身子骨弱,要好好養病,保住——」杜棄仇的語調有種陌生的溫柔。

  冷香縈打斷了他的話。「男尊女卑,這世間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我是不能和你相比。恭喜你!終於當上了天龍教的教主,我想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你年輕的教主了,真是年少得志啊——」冷香縈在冷顫的心情之下,說出冷冽的話語。此時此刻,她想到的都是他們最後見面那次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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