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苔似在看戲般。看著兩人搶豆子吃。
男子和齊如月各搶到一顆豆子,齊如月別無他法了——
她先吞了下。男子也跟著吞下了紅豆,遊戲到此結束了。
齊如月心裡有感激,男子並未全然怪罪於她。而且他也不似冷血之人,否則他不會不「成全」她的。
「唉!搶了半天。姐姐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廣寒宮』的相思豆只對男人有效,姐姐你就算吃了也不會有事的。沒辦法。誰叫我媽媽練藥技術火候仍不夠呢?」苔苔這時才說了出來,害得齊如月竊緊張半天。
「等一會兒……『相思豆』藥效就發作了,不過別擔心,只需兩個時辰而已。時間一到就沒事了!我看算你們過關好了。看我對你們多好,別人都得重來。不過下一關是『織女宮』,我姐姐把關的,她叫蓉蓉……她很麻煩的,我只是囉嗦了一點而已。」苔苔跳啊跳地消失在冰壁那頭。她說要去玩溜冰不同他們玩了。
齊如月看著男子,她擔心吃下的真是相思豆。他會一直做什麼?苔苔沒講!搗藥嗎?她可以分一半力氣的。但見男子突然一手抓住喉頭。一手捧著心口,雙眉緊蹙。
糟了!果然是他吃下了相思豆,藥效發作了。
「你怎麼了?要不要緊?」齊如月擔心地扶著男子。
男子彎著身子,很「痛苦」狀,到底苔苔這顆相思豆是要他做什麼?男子並未出現搗藥動作,只是一直張著嘴乾嘔著。
「你想喝水是嗎?我去取冰水來。」齊如月連忙甩雙手去冰池裡舀了冰水來,可男子並不是想喝水。
「你哪裡不舒服?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齊如月一直說著抱歉,可無濟於事。
男子張著嘴,忽然,他吐出話來——
「我想說話。」男子說出話來後,痛苦狀就不見了。原來苔苔這回的相思豆,是讓人拚命一直說話的豆子。
齊如月第一次聽見男子的聲音,低沉而又有磁性。好聽極了。男子有一副好嗓音,齊如月萬萬沒想到。原本悶不吭聲的男子吃下了「相思豆」居然「口若懸河」了起來。
「我叫聶天星……」男子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顯然地,男子「控制」不了自己,相思豆的效力控制了他。
聶這個姓滿特別的,而且齊如月似耳聞過。但她沒去深究,她注意的是他的名字「天星」。他果然就像是「天」上的一顆「星」。人如其名、恰如其分!
她專心地聽著,一點也沒有不耐的表情。對於這個男子她原本就好奇。如今除了好奇之外似乎多了些什麼來著……是關心嗎?齊如月一時也弄不明白。
「我從小就不愛說話。我娘說我生出來時連哭都不會。我爹見我都不說話,以為我是啞巴,帶著我尋遍名醫。可大夫說法各有不同,有的說我腦袋有問題,有的說我天生大舌頭,更有的說我中了妖術,必須請人收驚。」聶天星從頭說起,他非說不可,因為他控制不住自己。
「我在學堂讀書遭同學排斥,他們罵我不合群,是個怪胎,孤癖成性。其實不是的。我只是喜歡獨處並不是排斥別人。但我沒多做解釋,不想也沒必要。旁人就取笑我,叫我啞巴星!」
齊如月聽得恍然大悟,太不應該了,那些孩子們。
「當時他們年紀小,你別放在心上。」她勸道。
「沒有,我沒有把他們的惡言惡語放在心上。可就因為我沒有反應,他們就更變本加厲地排擠我,甚至搶走我的書不讓我念。而我也從不回答私塾老師的問題,老師也不喜歡我。最後學堂去不成了,我只好在家自己讀……」
太過分了!「多數暴力」,齊如月非常不以為然。
「我爹娘憂心忡忡、心急如焚,因為我在家也不說話。娘帶我去算命,算命先生說我命中斷六親,與家人無緣,除非有貴人相助,否則命運坎坷一生。我娘聽了哭得死去活來,我爹不信,硬逼我說話。我不說他就打我耳光,一直打到他手軟我仍然一聲不吭——」聶天星回憶過往,往事齊湧了上來,他現在不吐不快。
「『嘴巴生來就是要吃飯講話的!』爹氣得破口大罵,但他不瞭解我。不是我不想聽他的話,我只是不喜歡同人說話而已。我不是怪胎也不是異類,我只是我自己——」聶天星說著激動了起來。
「後來呢?」齊如月完全被聶天星的話吸引住。
「十歲那年,我因緣際會碰上我師父帶我上武當山學藝。我娘原本捨不得,而我爹想看能不能上武當『改造』一番。武當是名門正派,我師父叫『無言』。爹想也許他就是我命中的貴人!」
「無言?」齊如月納悶怎有人如此名諱。
「我師父是個啞巴,他沒有舌頭。但我沒多問,我們師徒倆終日都無語,師父年歲已高,他竭盡所能傳我武功,一晃眼十年過去了。原本我娘當初只肯讓我學藝十年的,可我多留了一年,因為師父病了。他終身未娶。孤單一人無親無故的。他病逝前傳授了我一招劍法。特別叮囑我非到緊要關頭不得使出來,因為那是他自創的劍法。」
「師父雖是個啞巴,但我和他心意相通。初時他用手寫字,後來比手勢,一直到最後一個眼神我就會意了。」
……
聶天星足足說了個把時辰,從他的出生、求學、拜師學藝、師父臨終遺言……齊如月聽得如癡如迷。太叫她意外了,這世上居然有聶天星這種奇男子?nbsp; ?br />
她特別鍾愛他說的那句「喜歡獨處並不代表排斥別人」。對!沒錯。說他孤僻成性的人是不瞭解他之故。
齊如月擔心兩個時辰一到,聶天星就恢復「原狀」了。所以她抓緊機會,她對於聶天星和他師父結緣那段仍不是很清楚。因緣際會?是如何個因緣際會法?
「因為我爹相信一些江湖術士之言,以為我真的中了妖術,要去請道士來收妖,結果當然沒效。我根本就沒病,但在旁人眼中我就是不對勁!我師父也是名道長,他正好下山進京來,我爹在無計可施之下,只要看到道士、道長就向人求助。是緣分吧!師父不是那種邪門歪道的江湖術士,他是武當派的德高望重之士,無言道長法號名不虛傳。師父被我爹請到我家來,他一見到我就笑了,我也跟著笑了——」
「你們一見如故?」齊如月忙問聶天星。
「投緣吧!」聶天星臉上殘留著溫暖。往事點滴,他自願上武當山。
一個是沒有舌頭的啞巴,一個是天生不愛說話。這對師徒可真是有趣。原來聶天星也住在京城,不知以後會不會再相見?齊如月連忙甩甩頭,她想到哪裡去了。
「月奴!我覺得你長得很美,現在比昨天還好看!」
聶天星突然話鋒一轉,轉到了齊如月身上來。齊如月吃了一驚,聶天星又何嘗不是俊俏有型。可他已是騎虎難下,如今是滔滔不絕欲罷不能。他非說不可!說足了兩個時辰。
「不知你為何會在鳳來客棧?我覺得那種地方不適合你,龍蛇雜處的。你何不找個正經的工作做。」
正經?意思就是月奴是個「不正經」的女人嘍?齊如月想笑,這本就是她的原意,一生就那麼一次脫軌。
她該說出她的真實姓名嗎?
可以嗎?他對她掏心,她不是也該以誠相對。可聶天星是受制於相思豆,否則齊如月怎有可能成為他的知音人?
這不也是「因緣際會」嗎?可是一切又好似置身在夢中般。
「月奴,你此刻看來像是個好人家的女孩。」聶天星說著自己也會臉紅心跳的話,他語露關切之意。
齊如月別過臉去,她本來就是名門之女的大家閨秀。可是她不能說,因為太遲了!恨不相逢未——
聶天星的話在耳際叨絮著,齊如月的心卻亂成一團。因為她的芳心似乎也受了動搖。不可以的!她怎麼可以對一個才認識一天的男子「另眼相看」。
齊如月反覆地告訴自己,不能亂了方寸,否剛後果……
多久了?齊如月不知時間過了多久,但她知道聶天星已經閉上嘴了,兩個時辰過了。他不再說話了。「聶天星」又回來了,那個「寒玉」公子。
兩人面面相覷,因為聶天星話說得太多了。齊如月幾乎知道了他所有的事,可聶天星對她卻是「誤解」了。
齊如月沒有「解釋」,因為沒有必要。他們是不會交集的。
※ ※ ※
通過「玉兔宮」,一面冰壁又升了上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名在刺繡的女子。她手上拿著針線在布疋上穿來穿去。
「織女宮」,顧名思義就是織女星的織女了。
苔苔說過她叫蓉蓉,是個很「麻煩」的女子。她看來二十歲左右,不過在一身潔白如雲絮的衣衫之下,更顯得楚楚動人,姿色不俗而風情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