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衣男子仍沒有回話,不過他望了齊如月一眼。這一眼,寒氣少些許。
四週一片靜謐,現在究竟是什麼時刻了?
「你——」齊如月話梗在喉頭。她真想知道答案。
「你真的是啞巴嗎?」齊如月好不容易把話說完。
男子先是呆默半晌,最後他搖了搖頭。不是——他不是啞巴。既然不是,那他為何一句話也不說?齊如月還是不明白。兩人相望卻無言,氣氛又尷尬了起來。
男子打量四周,目光敏銳。齊如月心知男子在找「出路」。齊如月也跟著找,但四處碰壁又摸不到暗藏玄機。
時問一點一滴地過去……
驀然地,齊如月聽到了「聲響」。而且不只一聲,是持續不斷的聲響。好似在「搗藥」一般……
「長生殿」的東面石壁整個由下往上開啟,難怪找不到暗門,整片冰牆就是門。推也推不開,機關重重的。
「歡迎光臨——『玉免宮』。」一個十歲的小丫頭,身著雪白霓裳,頭上左右兩側各綁了撮頭髮,看來活潑可愛。
「我叫苔苔,哥哥、姐姐你們早——」
這位名叫苔苔的小女孩,活躍亂跳地怪討人喜歡的。活脫脫像只可愛的小白兔,伶俐俏皮,還有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
「姐姐。你好漂亮哦!臉上不擦脂粉也是光滑無比。化了妝不就更漂亮。姐姐……你是天生自然美嗎?」苔苔一副一見如故樣,抓著齊如月的手說個不停。
卸下濃妝的齊如月,依然是個清秀佳人。
「苔苔,這是哪兒?你住在這?」
「這就是『玉兔宮』啊!我方才不是說了。唉!住在這兒好無聊哦,都沒人陪我玩!」苔苔直嚷著。
沒人?那搗藥聲從何而來,齊如月不解。
「你家人呢?」齊如月想一個十歲女孩不可能獨自過活。而且是在這種如同「冰天雪地」之處。不過這苔苔看來似乎不怕冷,瞧她穿著短裙呢!露出雪白的小腿來。
「她們啊!」苔苔似乎不想提起。
「她們怎麼了?」齊如月追問著。
但是苔苔沒有即刻回答,只是直盯著藍衣男子。
「咦!這位哥哥怎麼都不說話,你長得挺俊的也!」苔苔轉移了目標,也想去拉男子的手,可是被他避了開。
「奇怪——姐姐,他怎麼了?他是不是不會說話?」苔苔眼珠子打轉著,上上下下地細瞧著男子。
「他不是不會說話,他是——」其實齊如月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愛說話、不想說話,或真的「不會」說話。雖然方才男子搖頭否認他是啞巴。可他真教人難以捉摸。
搗藥聲依舊不絕於耳。而且聲響越來越大。
「苔苔——那是什麼聲音?好像有人在搗藥!」齊如月望向聲響處,但只見一間間的小冰室。
「姐姐真是聰明,一猜就中。『廣寒官』中自然有『玉兔搗藥』嘍,現在你們就在『玉兔宮』啊!」苔苔細說分明。可她一直瞅著那個不愛搭理人的男子。
「玉兔搗藥」那不是神話嗎?齊如月心驚。
「現在天亮了!他們該工作了。不過在『廣寒官』是不分日夜的,因為沒有太陽啊!」苔苔越說越玄。
「苔苔,你說那些小冰室中關著玉兔?」齊如月好奇。
「對啊!不信我讓你們看——」苔苔雙手一拍,小冰室的門一個個全打了開來。果然是在搗藥沒錯。
可問題是——沒有玉兔。搗藥者全是人。而且——是男人。
齊如月再仔細一瞧,發現有些男人似乎似曾相識……咦?不就是曾住在鳳來客棧的一些男客嗎?齊如月暗自心驚。
他們重複做著同樣的一個動作,彷彿受了什麼控制似的。啊——「情人果」!齊如月想到了情人谷的情人果。
情人果可以下蠱,忠於一人終身不得背叛,有違者必受情人果詛咒心痛至死。齊如月出門尋找齊劍飛前,曾造訪過陶丹楓,聽他提過情人谷一二事。難道——難道這廣寒宮同情人谷有關聯。
齊如月面對撲朔迷離的局勢,內心有著惶恐。倒是男子面色鎮定穩如泰山,沒有被眼前景象驚嚇到。
「他們——」齊如月等著苔苔說明。
「他們跟你們一樣,從『上頭』摔下來的啊!搞什麼玩意兒嘛!連第一關都過不了,笨死了——」苔苔再拍手,冰室門關上,但搗藥聲仍可聽聞。
「過關?過什麼關?」齊如月不解。
「想要出廣寒宮就得闖過六關才行,過不去的人就得留下來,任憑處置嘍!嘻!嘻!至今尚未有人出得去廣寒宮呢?」苔苔得意地道。她眼睛一直瞄著男子——
「不是——」齊如月連忙否認。
「不是情人……那是朋友嘍!『純』友誼嗎?」苔苔語不驚人死不休,人小鬼大的模樣,似乎滿腦子的怪主意。
齊如月再度否認,她甚至不「認識」他。
「從來沒有女生掉入『廣寒宮』來,咱們同性相吸,苔苔我就放水讓姐姐免試入關。可是這位哥哥嘛……」苔苔眨著眼笑著。
「別為難他,是我連累他的,由我來闖關!」齊如月要代男子出頭。這禍端本就是她惹出來的,她得收拾善後才行。她雖是一介女流之輩,但也不是貪生怕死之徒。
「姐姐——還說你同他一點關係也沒,人家哥哥自己都不緊張了!」苔苔似乎認定了要男子同她「過招」。
「苔苔——他武功高強,你是小女孩,他勝之不武。我來吧!我且先不還手,讓你十招,再來分個高下。」齊如月望向男子,希望能從他的目光中,讀到一些什麼「訊息」。
「誰說要比武來著,我這關不是……」苔苔打岔。
「那要如何?」齊如月嚴陣以待。
「『玉兔宮』當然是吃玉兔搗的藥嘍!」苔苔從袖中取出了兩顆豆子來,紅色豆子,一模一樣的兩顆紅豆。
「這是什麼?」齊如月靖詳著苔苔手中之豆。
「相思豆。」苔苔把豆子分成兩邊,一手一顆。
這個鬼靈精怪的小女孩,到底在搞什麼把戲?
「這兩顆豆子,有一顆是普通的紅豆,另一顆才是相思豆。從我手中挑一個吃下去,如果吃下的是普通紅豆就安然無事順利過關,如果吃下的是相思豆……」
「怎樣?」齊如月對這小女孩越來越感到古怪。
「就得重複做同樣一件事兩個時辰,別怕!死不了人的!」苔苔已經把豆子拿到腰後,兩隻手在後頭互換著。
「怎樣?哥哥——你要猜哪只手?右手?左手?」苔苔把雙手伸直到男子面前,苔苔不要齊如月玩這把戲。
「我來吧!」齊如月指向苔苔的右手。
「姐姐,說了要做順水人情給你的。」苔苔不悅。
「別為難他了!」齊如月準備要吃下豆子。
「不給姐姐你吃,我就是要他吃——」苔苔不依。
看來齊如月只好用強了,她伸向苔苔右手要奪豆。可沒想到苔苔一閃而過。天哪!好似凌波微步般身手不凡。
一個十歲女孩居然武功如此了得!
「我說了,我這關不比武,玩猜豆子遊戲。」苔苔不肯放過男子,定要他從中挑一顆豆子吃。
怎麼辦?雖說吃不死人,但得兩個時辰做同一樣事。什麼事?齊如月想到了那些搗藥的男人……不禁心頭毛毛的。
「哥哥!,怎樣?你選左還是選右呢?」苔苔攤開手掌,等著男子挑中一個。齊如月在一旁耽憂著,她又想妄動。
但是苔苔身手了得閃啊閃的,齊如月連衣衫都碰不著。男子看在眼裡也有了動作,他指了指苔苔的左手。
苔苔笑了,她把左手的豆子遞了上來。男子毫不遲疑地拿了起來。齊如月看苔苔越笑越令人發麻——
「不要吃——右手那顆才是普通紅盞。」齊如月見苔苔眼角已在竊笑,連忙出聲制止。
男子有片刻的遲疑,苔苔卻把右手又奉了上來。
「換不換啊?」苔苔收斂起笑容,下最後通碟。
兩顆豆子一模一樣,根本分不出哪一邊是相思豆。
恍然之間,齊如月暗叫不妙,如果苔苔「不誠實」呢?兩顆全是「相思豆」,根本沒有普通紅豆,那苔苔不是穩贏了嗎?難怪她罵那些男人又蠢又笨,她的一顆心怦怦地跳動,額上也滲出香汗。
男子看向焦急的齊如月,他該挑另一顆嗎?
「乾脆一點好不好!」苔苔不耐煩了起來。
「我和他一人吃一顆這樣可以嗎?」齊如月提出折衷方案。她不能坐視不管,她願意「共患難」。
「姐姐啊!你真是好心腸。好吧,一人一顆。」苔苔也不想再僵持下去,她一手一顆豆子。一人各取一顆。
齊如月拿了苔苔右手那顆豆子,但她仍心存疑慮……
「我同你換,我要你手上那顆。」齊如月作勢要同男子交換豆子,其實她想兩顆一起吞下。由她一人承擔。
齊如月的心思卻沒有瞞過男子,他看出來了——兩人雙手互換時,齊如月一個箭步向前,欲「雙龍取珠」。男子迴避,兩顆豆子飛向空中,分不清是何人原手中所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