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天霽氣定神閒地放下茶杯。「你怎知我在看你呢?」
「你……」紅芍一時詞窮。「分明是你在看我。」
打死也不願承認她的確也在看他。
「嘖嘖嘖,想我霍天霽風度翩翩、俊俏非凡,是京城雲英未嫁女子心中所傾慕的對象。不知多少含羞少女心,拜倒在我風采之下,就只有你如此不識貨。」天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
「呵呵呵。」一聲嬌笑聲自廊間傳來。「說得好極了,不知霍大公子何時打算欽點幸運兒,讓你娘親對得起霍家的列祖列宗呵?」
雍容華貴的霍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緩緩走進門來。「怎麼,光說不練?真要叫老人家等抱孫子等到白頭?」
管家李伯跟在霍夫人身後,恭敬地向天霽作了個揖。「少爺。」
天霽趕緊上前托住母親左臂,侍候著母親入主座。
「娘親安好。」
霍夫人平日保養有術,臉色紅潤,儘管已四十有餘,仍是風姿綽約。
「我的心肝哪!你這趟到沐大夫的山居休養,似乎進步頗多,氣色清明不少。」霍夫人伸出手臂,關愛地撫揉天霽的面頰。
「是的,娘。有沐先生的妙手回舂之術,兒子自然有明顯的療效。」說完,天霽側身讓母親能夠看清楚一旁的紅芍。「娘親,我來為您介紹。這位就是沐先生的女兒,沐紅芍。」
紅芍乖巧地往前,向霍夫人福了個身。「紅芍向霍夫人問好。」
「好,好。真是個玉人兒,長得真是好。」霍夫人滿意地把紅芍從頭看到腳,精明的雙眼也不放過那俏挺的圓臀。
方纔,裡裡外外的門房、丫鬟都已經詳盡密報過了,天霽自城門口就拉著這位姑娘的小手,直到進了霍府才肯放開。看來,霍家之後有望了。
瞧瞧這位姑娘,相貌端莊瑩靜,體態窈窕娉婷,一定能為霍家開枝散葉。霍夫人不禁眉開眼笑,暗忖著天霽那副破身子日後有人看著嘍!
「娘,沐先生外診未歸,紅芍妹妹這陣子要在家裡作客。」
哦!小美人要在家裡住下,更好,更好!近水樓台,正好培養感情,霍夫人差點忍不住拍起手來。
「歡迎、歡迎。紅芍,你別拘束,就當在自個兒家得了。」霍夫人露出親切的微笑,對著紅芍一股腦地大釋善意。
「謝謝,晚輩就不客氣,叨擾了。」
霍夫人的眼光在紅芍身上作完最後的巡禮,這才又回到天霽身上。
「我說,兒啊!你城西的鋪子不是有要緊事等著處理嗎?」霍夫人提醒道。
「是的,娘。那小兒就先告退了。」天霽離開前仍不放心地又叮嚀一句。「娘,紅芍妹妹對於俗世之禮有些陌生,有任何不周之處,還請娘親多多包涵。」
臨走還不忘為小美人兒打底,這下子,霍夫人更加確定紅芍就是兒子傾心的對象。
見到霍夫人點了點頭,天霽這才放心。「李伯,那我們走吧!」天霽向一旁的老管家吩咐了一聲,兩人便提步出門。
等這一老一小離去後,霍夫人起身走向紅芍。
「來,小心肝。我讓人給你準備間上房,在這之前,我來為你好好介紹一下霍府,熟悉一下環境。」霍夫人親密地勾住紅芍的手臂。
「謝謝夫人。」紅芍羞怯地笑著。這對母子,怎麼都喜歡叫人「心肝」呢?直令人甜到心窩裡。
腳步隨著霍夫人往前走,紅芍的目光不自覺的飄至天霽離去的方向,心中夾雜的是落寞、也是依依不捨。這是與天霽相處數日來的首次分別,就好像是習慣呼吸有他的空氣,習慣眼角烙滿他的身影。他如此匆忙地離去,甚至來不及對她說聲再見,紅芍忍不住暗自沉悶了起來。
— — —
這幾天,在霍夫人的殷切招呼下,紅芍總算對電府的全貌有了概括的認識。走進門樓石廊,華麗的主屋坐落在二門後右方,主人家寢於東側,而紅芍則被安排入住在廳堂西側廂房。
二門後左邊是迎賓待客的梅花亭,他們又管它叫「飛水亭」,因為亭後蓄著一個水池。水池一端過了彎曲的「籃橋」,便是「映月水榭」。水榭旁既有假山,還有娃紫嫣紅的花園。整座後院呈現出強調自然與閒情雅致的風格,不過明眼人一看就知,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皆是花費不少銀兩。
紅芍終於自春菊一就是那位當時對著她曖昧笑著的那位姑娘口中得知,霍府城西那家鋪子是京城最大的錢莊,每日往來的銀兩幾乎是一般百姓半年的收入!這次,鋪子出了內賊,他們懷疑裡頭有人內神通外鬼,把白花花的銀子私下給吞了。因此,才會不辭千里把休養中的天霽請回來緊急處理,也難怪紅芍連著兩天都沒見到他的影子,連她特地每日早晚請春菊煎的湯藥,最後都擱涼、甚至倒掉。
紅芍說服自己,會如此在意天霽喝不喝湯藥,完全是擔心到時候爹親看到天霽的氣色毫無好轉而怪罪於她,絕對不是內心對天霽有任何異樣情嗦。
沒錯,爹臨走之前囑咐我要好好照料天霽,我現在只是依命行事罷了。
紅芍暗自安定心神,手中不忘端扶托盤上的湯藥,腳下直往後院的飛水亭走。春菊告知她說,少爺已經從鋪子回來了,現下正與李伯在對帳冊。
「初五這筆就有問題了,你注意看,這與前後日的結算都有出入。」天霽聚精會神地推敲著帳冊的疑點,絲毫不放過任何可能性。「李伯,這裡應該……」
「紅芍,你來了。」出聲的是在一旁乘涼的霍夫人,好意地提醒在座某人。
「霍夫人,您好。」紅芍意外地看見霍夫人也在這裡,連忙問安。
天霽不著痕跡地將帳冊合上,視線對上明媚閑雅的紅芍。李伯也立即識相地收下帳冊,起身將座位讓給這位令少爺分心的嬌客。
「紅芍妹妹,來,這邊坐。」天霽一改方才嚴肅的面色,拍拍隔鄰石椅,釋出暖暖笑意招呼。「咦!你端的是什麼?給我的嗎?」天霽湊過身去,好奇地聞了聞,竄入的是熟悉的濃郁藥味。
「是補藥,春菊說,你兩天都沒喝了。」紅芍不悅地瞪著他說道,抱怨的口氣中隱約含著嬌嗔。
「是,是,我太忙了,沒記性,該罵。」天霽連聲賠不是。
大手托起陶碗,一口飲下。
「好了,全喝完了。」邀功似的,天霽將空碗移至紅芍面前檢查,還不忘加句甜言蜜語。 「謝謝紅芍妹妹的愛心。」
紅芍還真的往碗內瞧,看見裡頭一滴湯藥都不剩,十分滿意。再抬頭看天霽,發覺他嘴邊沾了深色的藥漬。「你這裡沒擦乾淨。」紅芍指著自己的臉,告訴他位置所在。
「什麼?哪裡?」天霽往反方向抹去,沒發現不對之處。
「不是,這邊。」紅芍見狀,換了個邊,又指了一次。
「有嗎?沒有啊!」天霽仍擦著同一邊臉,看來有些莫名其妙。
笨呆子,左右都分不清。紅芍暗罵在心頭,孰不知天霽是故意耍著她。亭內所有的人默契十足地不發一語,皆以眼角偷偷地瞄看兩人。
「到底在哪兒?」天霽無賴地把臉湊到紅芍面前,要她擦拭。
紅芍拗不過,只得抬起衣袖為他抹去沾漬。「喏!乾淨了。」
一旁的人像是看了一場好戲,眼角都帶著淺淺笑意。只有那單純的紅芍,全然不知免費給天霽佔了便宜。
清涼微風送來甜甜花香味,吹拂著眾人愉悅的好心情。
「紅芍,這兩天住得習慣嗎?」霍夫人問道。
紅芍點點頭。「霍府應有盡有,春菊也幫了我許多。」
「你需要什麼儘管開口,別客氣,知道嗎?」
「真的很好了,連上藥鋪抓藥,都有春菊搶著付銀兩。」
「這是應該的,是我們家天霽的藥,當然是霍府支付嘍!」
「說到藥……」紅芍有些欲語還休。
「嗯?藥怎麼了?」
「我覺得城裡的藥貴得很。」紅芍回想起藥鋪收的錢,都比爹看診加上給藥的錢還多幾倍。「這麼多銀兩,窮人怎麼付得起藥費?」
紅芍的回答讓霍夫人呆愣住。霍府從來就不會有銀兩短缺的情況,哪會將物價放在心上呢?
深知紅芍善良本性的天霽完全理解她的憂慮,便安撫地說道:「這裡是京城,物價自然是會高出許多。」
見她仍是無法釋懷,天霽趕緊轉移話題。「對了,今晚城內舉辦燈節慶典,到時將會燈火通明,很熱鬧的。紅芍妹妹一定沒看過,我帶你去逛逛。」
紅芍一聽,眼睛馬上亮了起來,她想起前日進城與昨日上街買藥時,街頭巷尾都掛滿了紙燈籠,看來吸引人極了。不過,總是行色匆匆,未能停駐觀賞。
「真的嗎?那一定很好玩。」紅芍從來沒進過城,也沒看過燈節慶典,所有的一切對紅芍來說,都是新鮮好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