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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京洛香

  紅芍顧不得身後的天霽是否有瞧著自己隨衣,已是不潔的嬌軀急切渴求清澈湖水洗滌自身的污穢,光裸著身子,她舉足涉入池中。

  水池仍是昔日熟悉的水池,身子卻已不是原本清白的身子,一面潑水清洗身體的紅芍,在看見大腿內側乾涸的血漬時,羞愧難堪的淚水終於再也忍不住地滑落。

  這淚水是哀悼糊里糊塗失去的貞節,是羞愧迷濛之間放蕩形駭的激情。沒想到自己原是為了救人,最後卻是落得拱手獻上清白的下場。

  矛盾的是,在迷濛記憶中,仍存留著她主動熱情回應的片段。

  喔!我真是個壞女人。紅芍拍打水面以洩心中之憤,忍不住嗚咽放聲痛哭。

  頃刻之後,情緒稍稍平緩。紅芍轉身除了岸邊的罪魁禍首。

  哼!這時才扮假君子。

  紅芍恨恨地看著白色的背影,從沒見他如此遵循禮節過。

  穿整好衣物的紅芍,蓮步踱到天霽身旁,但低垂的螓首仍不肯正視他。

  天霽緊鎖濃眉,不捨地撫著她肩頭,不知如何出口安慰她。他知道一個女孩家的清白是何等重要,雖然他有心娶她為妻,卻也沒料到是在此等情況下得到她的人。

  紅芍心口又愛又悔的情緒再起,高舉粉拳猛捶天霽的胸膛,表達內心的怨屈。

  「你這個衰人,我恨死你了啦!」

  天霽瞇起眼。哇!紅芍妹妹來真的,力道下得頗重。

  「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紅芍控訴著。

  「是是是,是我不好,我是個大爛人。」天霽擁她入懷,大掌撫順著她的後背。

  紅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委屈地啜泣著。

  「紅芍妹妹,你放心,我會負責的。」任憑前襟濕淋一片,天霽細語允諾著。

  「負責?負什麼責?我有說要嫁你嗎?」紅芍暗啞低語。

  「可你……我……」

  「我警告你,昨晚的事,你不准再提起半個字。」紅芍半瞇著眼睛,恐嚇著呆滯的霍家少爺。

  這下子天霽可迷糊了,本想順水推舟結成姻緣,怎麼這會兒紅芍又不認帳了呢?不是哭成個淚人似的嗎?

  紅芍老實不客氣的把眼淚鼻涕全抹在天霽上好的衣料上,才滿意地退開身。

  「我說過了,婚配得要我中意的對象才行。」言下之意,便是天霽並非良人。

  「但,我……你……」他結巴了。

  「霍少爺您貴為天之驕子,紅芍只是平凡至極的女子,無法匹配霍府。發生在我們之間的荒唐事,就請您別再提起了。」

  天霽心頭一悸,事情怎會發展至此?

  他無法順利掌握便罷,紅芍竟明白表示對自己毫無情意?情感與自尊雙重受挫,使得天霽失去了平日靈敏的思緒,只能沉默以對。

  望著天霽頹敗的臉容,紅芍內心非但沒有升起預期的勝利感,反而興起一股暗惱自己逞口舌之快的擾恨。

  明知天霽提親之言出自真心,但她就是不願如此輕易托付終身。對他日生好感並不代表欽慕之情,更不消說平白讓他糟蹋清白就一定得嫁他,哼!哪那麼輕易就讓他佔盡便宜。

  紅芍恨恨地想著。

  —   —   —

  各懷心事的兩個人回到草屋內,便見著一名急得滿頭汗、來回踱步的男人。當他看見歸來的天霽和紅芍,眼睛馬上一亮。

  「少爺,你可回來了。」

  原來這名男子是霍府的家僕。「少爺,城西的鋪子有事,夫人請你回去處理。」

  天霽聞言眉頭一皺,家僕口中所說的「城西那家鋪子」是霍府經營的錢莊,平日經手的銀兩數目不小,娘這回不惜驚動休養中的自己,必定是出了什麼重大的事清。

  可是,當下紅芍的情況也十分棘手。她的清白被自己玷污了,卻又倔強地不肯嫁。如果這次就這麼走了,下回再來,恐怕就人事全非了。所謂打鐵要趁熱,真讓兩人斷了聯繫,要再重溫歡愛,可沒那麼簡單。

  平日反應靈敏的天霽,一時之間竟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是家中有事,怎麼還不走?」紅芍在一旁冷言道。

  「我的好妹妹,如果我走了,獨留你一人在這荒林野地的,我會不放心。」

  「誰要你瞎操心了?」紅芍哼了一聲,走到角落窗邊去。

  「話不能這樣說。」天霽欺身過去。「一夜夫妻百日恩,我怎能留你一人在此呢?」

  「你!」紅芍轉身怒視,深怕他剛才的話語被那名家僕聽到,羞債不已。

  天霽見狀,便以眼神示意家僕至屋外等候。

  「我告訴過你別再提那件事了,是不是想我名譽掃地才高興?」紅芍握著雙拳,情急之下眼淚掉了下來。

  「別哭!」見她哭了,天霽也慌了。怎麼回事,紅芍妹妹以前不是這樣的,怎麼這幾個時辰說哭就哭。

  「你一定要這麼欺負我才行嗎?」

  「好,好,我答應你,以後不在有第三者的場合提起。」

  「這也不行,反正你忘了此事,就當沒發生過。」

  「說忘就忘,哪那麼容易呢?昨夜發生在我們之間的,是一件相當美好的事,絕不是苟合之事,我不許你如此看輕。」

  紅芍見他說得好似肺腑之言,有些驚愕,但卻又不甘心。

  總之,紅芍認為男歡女愛應是兩情相悅,而不是糊里糊塗之下在草野之間野合。更何況天霽老沒個正經,與她心目中的對象有很大的差距。他是說過要負責,但她懷疑兩人間有沒有感情……就這麼隨便托許終身,心裡實在氣不過。不過,看他似乎真有點良心,沒有想像中那般孟浪,口氣便也緩和下來。

  「反正,你別再提起那件事便是了。」

  天霽聽出紅芍有軟化之意,連忙打蛇隨棍上。

  「紅芍妹妹,我一定守口如瓶。」手舉三指,以明心意。「我久客未歸,又逢家中有事,理應立即打道回府;但沐先生不久前才外出醫治病人,不知何時才會回來。不如你先隨我回府,我令僕人通知沐先生屆時到我府邸接你,這樣可好?」

  「這……」紅芍覺得天霽的提議十分有理,她自己一個女孩家獨留山林,確實安全有慮,眼下與天霽成行是為上策,但又怕天霽找機會再佔她便宜,紅芍實在不敢貿然開口答允。

  見紅芍猶豫不決,天霽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我保證,沒有你的應允,我一定不會動你一根寒毛。」天霽又下一帖安心符。

  「你想得美,別以為你還有機可乘。」

  話中之意,就是答應同行啦!

  天霽馬上會意過來,出聲喚家僕進屋。

  「沐姑娘將到霍府作客,快來幫沐姑娘準備行李包袱。」

  看天霽鬆了一大口氣,與家僕忙進忙出準備動身事宜,紅芍黯沈的臉色有了異樣的神采。她有種特別的預感,此趟霍府之行,將會為她的生命帶來莫大的轉變。

  第五章

  一行三人一路上匆忙趕路,在進入城門後,馬車便被擁擠的人潮堵塞在街頭。七日後適逢燈節,城內居民無不乘機採買過節用品,將平日熱鬧非凡的街道更是擠得水洩不通。

  「紅芍妹妹,霍府就在不遠處,我們走路較快些。」霍天霽見狀連忙決定。

  天霽將馬車內的紅芍扶下車後,怕混亂的人潮將紅芍衝散,牢牢攫緊紅芍的玉手,振步往前邁進。

  跟隨天霽穩健的腳步,紅芍好奇地觀看身旁經過的市景,這是深居山間的紅芍從來未曾見過的景象。來來往往的人潮、高聲吆喝的叫賣,看得紅芍目不轉睛,真想佇足仔細瞧個過癮。

  天霽即使歸心似箭,也發覺背後好奇的小身影流連的覬覦之心,不過情勢所逼,腳下踩的步伐仍是直驅向前。

  離開熱鬧喧嘩的市街,紅芍瞧見眼前聳立的大宅院,光是兩片門扉就有她家草屋的一半大。

  這,這就是京城首富霍府嗎?真是……大……太大了。

  隨著他們接近,那厚實的紅門發出沉重嗚響往兩旁敞開,天霽向早已等候多時畢恭畢敬的門房低聲吩咐幾句,而自山林跟隨兩人回府的家僕也拔腿跑步越過他們,一溜煙便消失在主屋內。

  回到家門的天霽,終於鬆了口氣,放緩腳步慢行在前往主屋的石廊上。映入眼簾儘是華美造景。門樓之內亭台樓閣、假山荷池,皆極盡奢華鋪張之能事。紅芍面對這般陌生且具規模的庭院顯得有些僵硬。

  天霽向紅芍露出個和煦的笑容,安撫她驚慌失措的心。「自在點無妨,就當是你自己家。」

  兩人一進主廳,無聲無息出現的丫餐噙著曖昧的視線侍奉上茶水,紅芍這才發覺自己的手仍被緊握住,忙脹紅著臉抽開來。

  天霽見她無限嬌羞的模樣,忍不住托起茶杯,隔著茶蓋,一雙炯炯黑眸凝睇著她緋紅的面頰。紅芍被他瞧得不知所措,心跳莫名地加速。

  「你別淨對著我瞧!」

  「你不也是看著我?」

  「你別往自個兒臉上貼金,誰愛瞧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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