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浩天將她的發湊到鼻尖,嗅聞著那股淡淡的甜香,在心中反覆思索自己無法離開的原因。
是那些一甜美得令人銷魂的食物嗎?
還是因為她?
鈴——鈴——
吵死人的電鈴聲,在睽違數日後,再度於清晨響起。
煦煦翻身埋進枕頭裡,喃喃咒罵幾聲。她才睡了一會兒,還好累好累,睏倦得睜不開眼睛,這電鈴聲更加惹她的厭,想也不想就開口嚷叫。
「衛浩天,住手!」她躺在床上,雙眼還沒睜開,張口就罵。
低沈的聲音,在很近很近的地方響起。「不是我。」
太近了。她茫然的睜開眼睛,察覺到他熱熱的呼吸吹拂在她臉上,那張俊臉近在咫尺。他在她床上,那死命按住電鈴的,又是誰?
該死,她根本不在乎對方是誰,只希望對方快些停手,別再擾人清夢!
「喔,拜託,不要吵了——」她又閉上眼睛,低低呻吟。
床鋪晃了晃,陡然失去大部分的重量,熱熱的氣息消失,煦煦隱約聽見,腳步聲往樓下走去,去處置那個按電鈴的王八蛋。
王八蛋有兩個。
衛浩天拉開鐵卷門,面無表情的看著門前的一男一女。
抱著筆記型電腦的是蜜月,直到鐵卷門拉開,她的食指才離開電鈴。在她身邊,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一臉未刮的落腮鬍子,只露出晶亮的黑眸。在兩人面前,擺著一籃新鮮蔬菜。
「啊,你——煦煦呢?」蜜月有些呆愣,沒想到來應門的,竟會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衛浩天。
「她在睡。」
「啊,睡?」
「她很累。」
「為什麼?」蜜月傻俊的問。
衛浩天看著她,不說話。
蜜月等了等,眉頭愈皺愈緊,小腦袋裡思緒亂轉,表情從疑惑轉為恍然大悟,接著是憤怒。
「我就說,煦煦平日不可能休息的,一定有問題!」她先把筆記型電腦擺好,確定等會兒就算發生血案,稿子也能平安無事。接著走到衛浩天面前,嬌小的身軀擺出戰鬥姿勢。「說,你把煦煦怎麼了?」她聞嗅出犯罪的味道喔!
黑眸仍是無波無瀾,沒把蜜月放在眼裡。
「我救了她。」也吃了她。
「救?」蜜月跳起來,臉色驟變。「那些混蛋又來了?」
衛浩天點頭。
始終站在一旁的大鬍子開口。「什麼混蛋?」
「那些買地的人請來的混蛋啊,他們三天兩頭就來煦煦的店裡鬧,我之前跟你提過了。」蜜月解釋著,對著二樓探頭探腦。
龐大的身影一閃,擋在她面前,表示此路不通。
「她沒事吧?」蜜月追問。
「沒事。」
「我要見她。」
「不行。」
「為什麼?我——啊——臭阿壽,放開我——」大鬍子拎起她的衣領,把她放到旁邊去。
「淳於壽,煦煦的朋友。」大鬍子踏上前來,簡單的自我介紹,友善地伸出寬厚巨掌。
「衛浩天。」他只是點頭,卻沒有伸手。
淳於壽笑了笑,不以為忤,黑眸上下打量著,和善的態度下,隱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聰睿。「我住在附近,店裡的簡餐材料都由我供應。」他指著面前的蔬菜。
兩個男人不動聲色,都在猜測對方身份,評估對方斤兩。
「今天公休,煦煦需要休息。」衛浩天淡淡的說道,注視著淳於壽時,黑眸中閃過一抹光。
淳於壽挑眉,已經有幾分明白。看來,這男人幫助煦煦,並不是見義勇為,而是在保護所有物,多了這位守護者,煦煦從此該是安全無虞了。
一旁的蜜月,眼睛骨碌碌的轉,看看衛浩天,然後低頭,接著抬頭,再看看衛浩天。她張開口,準備要說話。
淳於壽動作迅速,對著她的後腦勺拍了一下。
「閉嘴。」他說道。
蜜月好委屈,揉著小腦袋。「我只是——」人家什麼都還沒說啊!
「閉嘴。」
淳於壽不讓她開口,知道眼前一臉嚴酷的男人,絕對不會想聽見蜜月間出任何問題。「請收下這些蔬菜,放進櫃檯後方的冰箱,我們要回去了。」他簡單說道。
衛浩天提起滿籃蔬菜,又點了一下頭,然後轉身入屋。
眼見當事人要跑了,蜜月顧不得阻止,連滾帶爬的撲過去。「啊,別走,我還——啊,別關門啊!」嘩啦一聲,鐵卷門當著她的西拉下來。「看啦,都是你啦,不讓我說話,害我什麼都沒問到,要是煦煦出了事怎麼辦?」她轉過頭,對著身旁的男人吐出連番抱怨。
淳於壽看著她,仍是帶著微笑,跟她的緊張挫敗,形成強烈對比。
「我記得,你曾說過,衛浩天是飯店的保全主任,曾在流氓手中救過你跟煦煦?」他雙手環在胸前,低頭的角度,剛好看見她的小腦袋。
蜜月點頭。
「那證明,他跟流氓不是同路人,你還擔心什麼?」
「我當然擔心啊,那說不定只是障眼法,他可能是個變態,從流氓手中救出煦煦,然後把她軟禁起來,對她做盡所有最可怕的事,然後逼她把存款領出來,再把她賣到——」她愈說愈興起,愈掰愈離譜,簡直欲罷不能。
「你想太多了。」淳於壽看了她一眼,習慣了她的胡思亂想。
從小跟她一起長大,他老早摸熟了她詭異的思緒。這小女人,老是愛東想西想,然後被那些子虛烏有的臆測嚇個半死。
「不管啦,我沒見到煦煦,心裡就是不放心。阿壽,你去幫我開門,擋住那個冰雕男,讓我見見煦煦。」蜜月提出要求。
淳於壽挑眉,轉身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了。」他宣佈。
「可是——啊,阿壽,拜託啦!」蜜月在後頭跳啊跳,用盡全力想欄他,半蹲下來握住他的手臂,卻被他龐大的身軀拖著走,一雙小腳在地上滑行。
「回家了。」他不為所動,才不想去當電燈泡。而且,他直覺知道,衛浩天不是簡單人物,貿然闖進去,一頓皮肉痛是免不掉的。
「啊——那個——」蜜月還在喊。
「回家了。」
兩人一路糾纏,引來不少目光。從後方瞧,那一大一小的背影,有幾分像是大熊正拉著小熊回家。
日正當中,店門口掛著「營業中」的牌子,櫃檯後方有著一男一女。
「拿著!」
煦煦將裝著草莓的大碗硬塞給他。
衛浩天瞪著手中插了根湯勺的碗,挑起濃眉。
「攪拌啊!攪拌——」她抓著他另一隻手,強迫他握住湯勺,很有耐心的教導。「像這樣,壓碎這些草莓,然後攪拌,瞭解嗎?要攪拌到糊糊的喔。」
「為什麼要攪拌?」
「要做果醬。」她低頭把奇異果切成片。
「為什麼不用機器?」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問,不過問歸問,一隻手倒是沒有停下,很順手的照著她的解說,壓碎攪拌碗裡的草莓。
「我沒錢買。」她插著腰,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既然你要住我這兒,幫些忙總不為過吧?」
打從昨天起,衛浩天就像是打定主意似的,竟然從此賴著不走。她沒浪費時間趕他走,知道他一旦下定決心,就絕不可能改變。
既然如此,這傢伙吃她的、住她的,還——呃,睡她的,她不找些事讓他做,分攤一些人力,怎麼划得來?
一想到這件事,就讓她懊惱又不知所措。
昨天晚上,當她睡飽醒過來之後,就發現他已大剌剌地登門入室,甚至趁她睡覺的時候,連日常生活用品都已經擺放上櫃,在她房裡霸佔一半的空間。
該死的,她至今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妥協。
衛浩天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在屋內走動時,比她這個主人還自在,教她找不到機會開口趕人。而她還沒張嘴,他就面無表情看著她,暗示那些下流的流氓不會死心,十之八九會再上門。
經過再三考慮,煦煦決定,面對衛浩天,總比三番兩次被人砸店的好。
想到先前的驚險狀況,她又打了個冷顫,不敢去想,要是他沒及時趕到,自己會發生什麼事情。
偷偷瞥了一眼專心攪拌草莓的衛浩天,她的小腦袋瓜正忙著權衡輕重。
唔,其實這傢伙對她還不錯啦,雖然冷了點,可是長得帥,而且又能打,偶爾的一些舉止,還會讓她心頭暖暖的。反正,她從小到大沒交過男朋友,而他似乎是一個很棒的人選——
再說,蜜月跟阿壽也跟他打過照面,最尷尬的情況已經發生,她說破嘴解釋都沒用,社區裡的住戶,大概都會知道,他們兩個人關係匪淺了。
再看了衛浩天一眼,煦煦莫名的想笑。
那個在她手裡大到笨重的碗,到了他手裡卻變得好小。雖然他的動作熟練,不輸專業廚師,但是看見一個大男人,專心的製作草莓醬,她就是忍不住,噗哧一聲的笑出來。
「笑什麼?」衛浩天揚眉看她。
「沒有。」她忍住笑,搖了搖頭,轉身去忙別的事。
衛浩天面無表情,沒再多問,又轉回頭,一邊攪拌碗裡的草莓,還低頭看著桌上筆電傳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