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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江曉嵐

  「對啊!」小兔不能反駁他,即使她心裡可以擠出一百句以上的冷嘲熱諷,但她的確要喜歡他糟蹋錢的手法,不然她豈止喝西北風,連狗尿都要喝了!

  「要去吃什麼?」小兔打開衣櫃,準備換衣服。

  「我想吃你煮的東西。」饒崴永在她身後說道。

  小兔關上衣櫃的門。「我煮的東西很難吃。」

  「吃到吐的話再到外面吃。」饒崴永不苟言笑的說著。

  「隨便你,出錢的人是老大。」小兔走到屏風後面的廚房。

  她打開小冰箱,裡面除了幾顆蛋跟蔥,就是啤酒。

  「要不要吃蛋炒飯?」小兔把頭探出屏風問。

  「好。」饒崴永脫下西裝外套,然後坐在床上,打開電視機看新聞。

  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小兔從小冰箱裡拿出雞蛋跟蔥,用腳踢上門。

  這男人不難相處,雖然一張臉老是冷冷冰冰的沒有任何表情,不過他一定是被家裡的事業搞到腦筋有問題,才會三不五時來找她援交。小兔邊洗米邊想。

  把洗好的米放進電鍋後,她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饒崴永看新聞看得很專心,沒有理會她。

  「米放下去煮了,差不多要等半個鐘頭。」小兔走了過去,坐在地上,背靠著彈簧床。

  饒崴永沒有回應她,他正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視新聞。

  「這個主播長得不錯,你怎麼不去追她?」小兔手指著電視上正在報新聞的女主播說道。

  你長得比她還漂亮。這是饒崴永腦海裡的第一個念頭,但是他沒有說出口。

  「我為什麼要去追她?」他把腦子裡的肯定句改為疑問句。

  「很多女主播都想嫁入豪門,也有很多有錢人的太太喜歡挑新聞女主播當媳婦。」小兔記得有些女主播都嫁作富家少奶奶了嘛!

  「我……」饒崴永盯著她的後腦勺,潤了潤唇。「我已經訂婚了。」

  「是嗎?」小兔回頭看他。

  饒崴永眼裡很快的閃過一絲失望,因為他並沒有在她臉上看到一丁點的失望或者是惋惜。

  他為何會希望她感到失望或惋惜呢?還來不及多想,她已經抓起他的左手,左瞄右瞄。

  「你怎麼沒戴訂婚戒指?」

  「我戴不習慣那種東西。」他不喜歡在手上戴東西,除了手錶。

  「可是那是訂婚戒指啊!你不戴的話,你未婚妻不會生氣嗎?」

  「不知道,應該會吧!」

  「什麼應該會?是一定會!」小兔指著他的鼻尖說道。

  「無所謂,反正……這未婚妻也不是我自己挑的。」

  「真奇怪,財大勢大的大少爺連婚事也不能自己決定?」小兔諷笑著。

  「我知道很諷刺。」不需要她再來加強。

  「這讓我聽了心情有點愉快。」

  「這讓你覺得愉快?」饒崴永略感不快的抬起眉毛。

  「因為再怎麼有錢有勢令人羨慕的人,也有自己無能為力的無奈。」她原本的壞心情果然好了許多。

  「無能為力的無奈?」她又轉過頭背對著他,饒崴永看不到她的臉部表情。「你也有許多無能為力的無奈是不是?」

  「比起你這好命的傢伙當然是很多啦!」小兔依舊沒回過頭看他。

  「說話非得這麼夾槍帶棍的嗎?」她真的以為他很好命?真是個傻問題,隨便抓一個路人來問應該都跟她有同感吧!

  「抱歉,請你多多包涵我的無禮,因為這能讓我不平衡的心理得到一點點的平衡。」小兔晃動著腦袋瓜,黑色如瀑布般的秀髮不斷在他眼前搖擺。

  是誰在給錢誰在收錢?既然出錢的是老大,怎麼還要老大來遷就呢?

  饒崴永在心裡嘲笑她搞不清楚狀況,卻訥訥的說不出口。

  他不想打壞跟小兔的關係,因為他還想再見她。

  小兔有吸引人的魔力,讓饒崴永有一種遇到天敵的錯覺。

  饒崴永低笑一聲,沉默了約三秒以後,他才開口,「剛才我全聽到了!」

  小兔的背影動了一下,才一下。

  「還和那個女人擦肩而過。」饒崴永盯著她一動也不動的背影,猜測著她現在的表情。

  小兔安靜無聲。

  「她是你的親生母親?」饒崴永想知道她所有的故事,不論好的壞的。

  「對,她是我的親生母親。」她依舊沒有回頭看他。

  他管得夠多,他實在不該問;她也說得多夠,她實在不該洩漏自己的秘密。

  「天地之間原本就是這麼矛盾,有最高尚的事物,也有最污穢的事物,有的人穿著光鮮亮麗,就像你西裝筆挺,走進國家劇院聆聽歌劇;也有人生活得像臭水管裡爬的蟑螂,只要能覓食到一點菜屑殘渣就喜不自禁。」小兔用手指抓著一根根地毯邊緣的須。

  「你覺得自己是一隻蟑螂?」

  「不然你以為我是什麼?」小兔好笑的反問,就像這並不是她的故事似的。

  「你就甘心生活在陰濕黑暗的溝渠中,你沒有想過爬出來嗎?」他以為她是自甘墮落呢!

  「怎麼爬?沒聽過一句話嗎?一文錢逼死一個英雄好漢,當經濟壓力逼得你喘不過氣,為了過活,就算援交也沒關係。」小兔抬起頭,望著空氣中的某一點。「誰叫我生在那樣的家庭……」

  噹的一聲,電鍋跳起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只見她迅速的從地上跳了起來,走進屏風。

  饒崴永原本想追上去叫她把話說清楚,但是一方面卻又討厭自己對她處處軟心,於是他克制著自己的好奇心,硬硬地正襟危坐在床上。

  而小兔的話卻從屏風那兒傳了出來。

  「我常常在埋怨老天,因為一樣都是人,為什麼我過得就是有如溝鼠蟑螂般的生活?」小兔的聲音聽起來略有微波,那是情緒波動,卻又被故意壓抑。

  「那個女人叫翁美玲,我的親生母親,十八歲時不知道跟哪個男人生下我,就把我丟給我外婆,一個人從花蓮跑到台北,我是我外婆一手帶大的,一直到我小學四年級的時候,翁美玲跟了一個在蘇澳捕魚的船員,才把我帶離我外婆身邊。」

  饒崴永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但他猜她在哭泣。

  這女孩……連哭都這麼小心翼翼。

  「第一個繼父對我還不錯,也跟我媽生了一個妹妹,可是後來翁美玲趁他出海的時候,又跟上一個開砂石車的司機,就是他,我的第二個繼父,我的惡夢!他愛喝酒,常藉著酒意對我毛手毛腳,一而再,再而三,我告訴我媽,她……她居然叫我要忍耐,因為我們一家都靠他吃飯,這是什麼樣的母親?」

  小兔站在流理台前,眼裡蓄滿了淚水,但她的聲音除了吞吐,沒有哽咽。「我在想,或許那時候就算我真的被繼父強暴了,我媽也會叫我要忍耐,因為,我們一家都靠他吃飯!」

  這是什麼樣的母親?饒崴永也有同樣的疑惑。

  他突然覺得原來自己的母親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偉大,她不惜金錢的栽培他、教育他,干涉他的一舉一動,替他安排人生的道路,就連他未來的老婆也是經由她精心挑選。

  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這是一項寵愛,原來插手他生活的每一件事,這就是母親愛的表現。

  「我自己的媽媽都救不了我,我還能怎麼辦?我忍無可忍的逃到外婆那裡,但是繼父跟我媽卻硬是連打帶罵的把我拖回家,回到家後,情況變本加厲,繼父甚至會在晚上偷偷潛入我和妹妹的房間!知道這種情況的外婆為了救我跑去報警,卻被繼父打斷了腿,到現在還是只能坐在輪椅上,但是他沒有受到半點懲罰,倒是我……就連鎖上房門,人家也有鑰匙把門打開。」

  這是什麼樣的生活?饒崴永想像不到。

  這樣的社會新聞時有所聞,但是只有她這一件能讓他心生欷吁。

  「然後我開始蹺課,蹺家,抽煙、喝酒……樣樣都來,那個時候那個家我真的一刻也待不下去,所以也不管國中有沒有念完,我離開那個「民風淳樸」的鄉下地方來到台北,在台北舉目無親,我又是個國中沒畢業的中輟生,除了當檳榔西施、鋼管女郎,我真的想不出有什麼工作能養得起我還有要住安養院的外婆?」

  饒崴永認為她並沒有逃離地獄,她只是從第十八層上升到第十七層,還是地獄。

  相形之下,饒崴永想起自己從小到大所過的生活。

  沒有自由,不能自主,但是,卻實實在在是像個王子被豢養在城堡裡,與她相比,他甚至不是活在護城河跟高牆還有教條圍繞的城堡,而是生活在天堂裡!

  「這就是我的故事,我跟剛才那女人的關係,用十分鐘就說得完,但是這裡面的辛酸與苦楚,用再多的文字語言也敘述不出。」小兔打開水龍頭,想要開始洗蔥,卻凝望水流到出神。

  整個房子裡面只有水流聲,但是流再多的水也沖不掉她身上的醜陋與銘心刻骨的傷痛。

  「我們到外面去吃吧……」小兔突然生氣的扭緊水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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