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是,「你懂得真正的煩惱痛苦?」饒崴永黯沉的眼睛望向一雙比他更黯沉的眼睛。
小兔歎了一口氣,沒說話,她看著陽明山下的台北夜景,紅光綠影、燈火輝煌,有多少人正在上演她的故事?有多少人正在上演坐在她身邊的男人的故事?
每一個人身上都有一個故事,她想問老天,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她會背負一個悲慘的故事?
外婆說紅顏薄命,越漂亮的女人命越苦,因為她長得太漂亮了,所以命會這麼苦。
外婆……是她從出生到現在唯一在乎的人,也是唯一真正對她好的人。
饒崴永看到她眼角含著淚光,生活不如意的人很多,究竟是誰發明快樂、開心諸如此類的字眼?發明這些字眼的人,真的是人嗎?
饒崴永與小兔默默喝著酒,他們都不曉得究竟誰該安慰誰。
第三章
幸虧饒崴永的出現,小兔的六十萬很快就籌到了。
在小兔眼裡,饒崴永是有那麼一些特別。
特別有錢,特別好看,哦,還有特別高尚,當然,這是跟她跳鋼管時周圍的那些男客相比。
有錢的男人,女人愛;好看的男人,女人也愛,那有錢又好看的男人呢?小兔認為自己起碼要表現出一副愛死了的模樣。
可是很抱歉,小兔裝不出對他著迷的模樣,她頂多是以顧客至上的態度為他服務。
這世界上除了外婆,沒有人能讓她真心真意的付出。
而眼前這個女人,給她生命,卻不尊重她的生命。
「小兔,你幫我想想辦法,後天再不給對方一百五十萬的話,我會被砍斷手筋腳筋的!」
翁美玲來到小兔的套房,一開門就擺出天已經塌下來壓在她身上的模樣。
「好啊!那就被砍斷啊!這樣你以後就再也不會去賭了!」小兔絲毫不為所動,她想關上門,卻被翁美玲推開。
「小兔,你不能見死不救,現在能救我的人只有你了!請你幫幫我,我發誓,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翁美玲雙膝一軟,不顧一切,跪在她的門口。
「最後一次?你在我面前說過多少最後一次了?」小兔早就不相信她的話了!「哪一次我幫你還了,你不是乖個幾天,就又跑去跟人打麻將玩牌九?打牌就打牌,一百兩百再不然一千兩千的打就好了,你每次都是幾十萬的跟人家賭?!這麼愛賭的話,你可以賭手賭腳,再不然就賭命啊!」
「小兔,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是你的親生媽媽耶!」翁美玲可憐兮兮的抬起頭仰望她。
「翁美玲,」小兔連名帶姓的叫她。「你算什麼媽媽?你的親生女兒要被男人欺負的時候,你還記得當時你跟我說過什麼嗎?」小兔雙手環胸,拉高著嗓音,細聲細氣做作的說:「小兔,你要忍耐,叔叔只是一時喝醉酒才會對你毛手毛腳,被摸幾下沒什麼大不了,你要是大聲張揚的話,那媽跟你還有弟弟妹妹就都沒好日子過,可能還要挨餓受凍!」
「我……我知道我沒用,但是小兔,叔叔賺錢養我們全家,就連你上學、吃的用的都是靠他,那時要是跟他鬧翻,媽一個女人怎麼養得起你跟弟弟妹妹三個小孩?」
「放屁!」小兔當面啐她。「你要是不離開我那第一個繼父,還會有那個弟弟嗎?你要是好好跟第一個繼父,會讓我連洗澡睡覺都不安心嗎?那幾年我真的受夠了!要不是你水性揚花、不安於室,我會受那些苦嗎?」
「你……對!我水性揚花、不安於室!但是你又好到哪裡去?你還不是去跳鋼管?」翁美玲尖銳的反諷著。「我還沒你那麼賤,你賣肉給一大堆男人看,我只給幾個男人看!」
「是啊!這就叫做有其母必有其女,老母愛爬牆,女兒就愛跳鋼管!」小兔冷笑的說。
「你……」翁美玲氣得美身發抖,她不顧身為人母的自尊跟女兒下跪,沒想到女兒這麼冷血無情,連她的帳也不買,還冷嘲熱諷的修理她?!
「翁美玲,我告訴你,我現在沒有錢,要錢的話,你去找你的男人想辦法,聽外婆說你現在不是跟了一個拉保險的嗎?拉保險的嘴一定很厲害,隨便就可以幫你籌到錢。」小兔頭抬得高高的,看也不看她一眼。「我不一樣,我現在也很缺錢,為了外婆安養院的費用,我沒多餘的錢可以給你,幫不上你的忙!」
「小兔……你長得這麼漂亮,一定可以幫我想到辦法,我發達了一定會加倍還給你的!」翁美玲寡廉鮮恥的說。
「想到辦法?能有什麼辦法?且你什麼時候會發達?」小兔壓根兒就看不起她,「我告訴你,翁美玲,趁你現在還有腳就快點給我滾!我可不能會拿錢來貼你這個無底洞,賭輸錢就來找我,你以為我是印鈔票的嗎?而且現在外婆還要用錢,我是不可能會再幫你還賭債的!」
「好……我這個做媽媽的都跪下來求你了,你還是不借我錢?」翁美玲憤憤的從地上站起來,臉上出現凶狠的神色。
「是你自己高興跪的,又不是我逼你跪的,而且你不是來借錢,你是來討、來要、來拿、來勒索!」小兔早就不把她當媽媽了,所以說起話來又毒又狠又不留情面。
「既然說是來勒索,那我有空就去拜訪你外婆住的安養院,順便請她老人家出來喝茶,再打電話跟你勒索!」狗急跳牆,翁美玲面露凶色的威脅她。
「你敢!」小兔一雙美眸凶厲的瞪著她。「翁美玲,你是不是人?外婆是生你養你的媽媽,你沒有養過她一天也就算了,現在你居然敢拿她來威脅我?!」
「為了保住我的手跟腳,你說我敢不敢?」翁美玲發狠的說。
「翁美玲,你真是個人渣!垃圾!」小兔氣急敗壞的說,她真不敢相信自己是從這樣一個女人的肚子裡面出來的。
「我就讓你看我有多垃圾,你不借我錢,等一下我就去安養院找你外婆!」
小兔瞪著她許久,然後心寒的說:「你怎麼能這麼無恥?!你要我怎麼籌到一百五十萬?!」
「嗯……小兔啊,你那張漂亮的臉蛋跟凹凸有致的身材,一點也不會輸給女明星,只要你肯點頭,多得是男人想當你的金主……媽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你真是媽的乖女兒啊!」翁美玲一見小兔鬆口,馬上就換了個嘴臉,極諂媚的笑道,還要去拉她的手。
「我不想聽你廢話,你現在可以死出去了嗎?」小兔把手甩開,根本連碰也不想給她碰一下。
「小兔,媽答應你這次一定是最後一次,那……就這麼說定嘍!」翁美玲眉開眼笑的說。
「滾!」小兔推她出門,砰的一聲用力關上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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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她的人生?她的故事?
那是她的母親啊!她自己的親生母親啊!
小兔倚著門,紅了眼睛。
為什麼種種醜陋會找上她呢?
這些醜陋就像一群群吸人血的蚊子,嗡嗡的成天在她身邊飛個不停,非把她的血吸光不可似的。
門鈴很快又響起,小兔顫抖的背倚著門,她真不想再見到剛才那個厚顏無恥的女人。
但是門鈴響個沒完沒了,她快發瘋了!
她拉開門要破口大罵時,卻見饒崴永站在門口。
看到他,像刺蝟般的防護心鬆懈下來,她的手離開門把,逕自走到屋子裡去。
饒崴永走了進來,他清楚的看見她哭紅的眼睛,總算讓他看到兔子紅眼睛的時候。
小兔坐在套房的床上,她沒想到饒崴永還會來找她。
看到她胡亂的抹著眼角的淚水,似乎是不想讓他看見她的淚,但是他早已清楚看見。
「要不要先吃點東西?還是要先上床?」小兔從床上站起來,一下子,又擠出了個艷麗的笑容。
「並不是每次來找你都是想跟你上床。」饒崴永發現自從認識她以後,他下班以後竟然沒有地方可去。
那些正式的場所令他坐立難安,他反而喜歡在野地、公園、山上,以及一些人聲喧鬧嘈雜的地方,從前他不去這些地方,是因為從小養成的「好」習慣?現在他喜歡這些地方,是因為被小兔帶壞?
「不然要幹麼?」小兔反問一句。
「我們可以吃飯,可以聊聊,並不一定要做愛。」他一直以為他自己是個夠冷淡的人,但是沒想到跟小兔比起來,他血液的溫度還是相當熱的。
「我只想要賺你的錢。」她向來缺錢,尤其是現在,加上要給翁美玲那無恥女人的一百五十萬,她缺錢到要跳樓。
「好,我就給你錢。」饒崴永擺擺手,無所謂。「十萬,我們一向都是以這個價錢交易。」
「呵……有錢人真好,可以這樣子糟蹋錢。」小兔又酸又苦的自嘲嘲人。
「你會喜歡我這樣子糟蹋錢的。」饒崴永一雙銳眸掃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