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看到她身上有繩索,所以他一手挾著她的胳膊想將她拉起,她身子一軟,幾乎摔倒。
「我被下了藥,渾身都動不了。」她說。
不想成為他的負累,但到最後還是成了負累。被她這樣拖累著,他怎 能安全離開敵營?
孰料他聽了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心,然後將她一抬而起,扛在肩頭,右手持劍,飛快掠出帳門。
帳外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都是守在帳外的敵軍。另有幾名跟隨而來的西歧兵,正把這些屍體搬到帳內以掩人耳目。
「做得乾淨點。」姬玄舞丟下一句話,身形未停,幾下跳躍,已掠出第一層帳群。
雲裳被扛在他的肩頭,可以看到四周帳子的點點燈火。漸漸地,他們越來越接近營帳的外圈,但正巧有一隊巡邏兵經過,發現姬玄舞等人的身影,巡邏兵立刻高聲大叫:「站住!」
姬玄舞根本不理睬,劍一揮便剌倒幾人,閃身又向前躍了一段。
「有敵人!有刺客!」之後來的幾名小兵,大聲喊叫起來。
雲裳看情況不妙,握緊姬玄舞的肩膀說:「若是敵人來得太多就把我丟下,你先走。」
姬玄舞閂視前方沒有閃應,長劍如飛龍藏於雲海,神鬼莫測,一時間難有人可以靠上前。但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這種情況維持得了一時,卻難以維持很久。
雲裳越來越心急,再難以控制激動的心緒,顫聲叫道:「玄舞!放我下來,你足-國之主啊!」
四面八方忽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似乎有無數人從敵營的外面向裡沖。而敵軍中忽然燃起大火,大火瞬息連成一片。
原來是西歧的援軍到了。
西歧軍先找到姬玄舞,將周圍的敵人殺散,保護著姬玄舞衝了出來。
「陛下!您沒事吧?」鳳秋霜趕到他們身邊。
姬玄舞回答:「沒事,你去指揮,我先回營。」
將雲裳抱上馬背,他策馬狂奔,身後火焰熊熊,火光綿延照亮了半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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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寢帳,姬玄舞將雲裳放在一張軟楊上。
新月急急地跟進來,「娘娘,您怎ど樣?您有沒有受傷?」
姬玄舞沉聲命令:「去叫軍醫來。」
「是!」新月跌跌撞撞跑出去,就見軍醫早已聞風而來。
仔細為雲裳診斷之後,軍醫回稟:「娘娘是吃了軟骨散,對身體無害,應該可以自行恢復體力,請王放心。」
軍醫又要看雲裳的傷口,被姬玄舞攔住,「傷口我會處理,你去煎藥。」
當周圍人為他們忙碌,對他們說話時,雲裳始終凝視著姬玄舞的臉,而他的目光並未與她接觸,默默地從旁邊取過藥匣,小心翼翼地為她上藥,神情中卻似乎還有一種怒氣鬱結在心頭,即將發洩出來。
「給陛下添麻煩了。」終於帳內空蕩蕩的只剩兩個人時,她幽幽地說:「足我太不小心了,如果我能多想一想,不要太衝動的話,也許就不會……」
她低聲自責,但姬玄舞全無響應,這讓她有些失望。哪怕他罵她愚蠢,她也不會生氣。但他的不理不睬,讓她無法繼續說下去。
她一直握著他的手,斟酌著如何緩和現在的氣氛。忽然覺得手心上有些濕濕的,低頭-看,下知何時,從他的袖子裡流出鮮紅的血,已經將袖子濕透了一大片。
她大驚,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撕開了他袖門,看到他的胳膊上有很長的一道傷口。
她倒抽一口冷氣,眼前陡然模糊,看不清東西,用手背一擦,原來是淚。
抬起淚眼朦朧的雙眼,想和他說些什ど,姬玄舞突然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不要讓我再嘗一次這種滋味了。「他輕輕歎息著,每個字都震撼著她的心,「這種幾乎以為要失去你的痛苦,我不要再經歷一次。」
這份感動和喜悅難以用任何言詞來形容,雲裳只是緊緊抱著他,彷彿失而復得的人是她,而害怕失去的,是他這樣一個世上再難尋覓、如此深刻地愛著她的人。
找尋到他的唇,她將自己所有的真心真情注入到唇齒之間,傳達給他知道。
他深深地吸氣,手掌托住她的臉頰,那股血腥味倏然飄進她的鼻問。
她慌忙推開他,「你還在流血,必須趕快包紮。」
軍醫帶來的藥箱還在二芳,她行動不便地為他上藥、包裹傷口,他動也不動地任由她去做,視線靜靜地投注在她的身上。
等傷口包紮好,她還想去為他倒杯茶,卻被他按住。
「好了,現在我們該說正事了。告訴我,事情到底是怎ど發生的?」
姬玄舞的眼神銳利如刀,彷彿不用雲裳說就可以看穿她的心。在他的眼神下,她無所遁形,但姬玄楓的那篇質問湧上心頭,卻又讓她不知如何開口。
「說啊,是誰找你見面?又是誰害你被敵軍抓住的?」
咬緊朱唇,不久才慢慢的說:「如果,如果我不是雲丞相的女兒,不會入宮,我們從不曾相識,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他眸光一跳,彷彿觸動心弦,「為什ど會這麼想?」
「不知道。」她搖搖頭,抱住自己的頭,「如果一個人連自己是誰都下知道,是不是很可悲?」
他拉下她的於,鎖住她的眸,「不要自言白語,把你的疑問和困惑都說出來,難道你不相信我?」
他的眼睛裡都是她,她怎ど可能會不相信他呢?她唯一能夠依靠的人就是他,唯一能夠全心信賴的人也是他啊!
「玄楓……」她慢慢念出這個名字,「他說,我可能不是雲裳。他問我是誰,而我,我彷彿在作一個很長的夢,而夢的謎底就是他要的答案,但我卻怎麼都想不起這個謎底。」
她的臉上充滿了困惑和痛苦,姬玄舞望著她,雙手冰涼。
一個困擾了他許久的秘密即將揭曉,但是,他並沒有任何的快感。她是誰,這件事彷彿已經不那ど重要,因為他早已認定,她就是他尋找一生的愛人。他所下能接受的,是另一重懸疑--
玄楓!真的是他將雲裳帶走的?這個從小和他一起成長的手足,終於還是選擇了背叛?
脫離了掌控的臣子是危險的,即使是血肉相連的手足,到了該斷的時候也必然要狠狠斬斷啊!
第八章
玄楓站在營帳外。從昨晚聽說姬玄舞帶人闖人敵軍大營,救出雲貴妃之後,他就一直站在這裡,整整一夜。
當帳簾掀起,姬玄舞從內走出,他不由自主挺直了背脊,命令自己用最冷傲的態度面對姬玄舞即將可能爆發的盛怒。
但是姬玄舞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而已。
這一眼,雲淡風輕,卻讓姬玄楓難以承受,因為姬玄舞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失望、憤恨、蔑視……
「皇兄!」他邁上一步,剛要說話,卻被姬玄舞阻止。
「不用說了,我心裡清楚。我很累,現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明門回去再說。」
「明日回去?」姬玄楓怔愣了一下,「不打了?」
姬玄舞無聲一笑,「你昨夜大概是睡迷糊了吧?」他用手一指遠方,「這樣的敵人早巳不配做我的對手了。」
姬玄楓這才注意到遠處的敵軍大營,早巳面日全非。
他不知道,在經歷了一夜大火之後,至少有七八成的帳篷被燒燬,物資因此被燒了個乾淨,工兵行動坐臥部在露天之下,完全沒有了戰鬥能力,最重要的是,四王爺在逃跑時被鳳秋霜撞到,一劍殺死。沒有了首領的叛軍連盤散沙都算不上。
姬玄楓沒想到這場聲勢浩大的戰役,竟然如此快就結束了。
看來四皇叔還真是愚蠢!早知道,當初就不該妄想借他的手來除掉雲裳,還不如自己下手幹脆些。
姬玄舞早巳離開,姬玄楓獨自留在原地默默地沉思,感覺身後有人靠近了他,他猛回頭。
「王爺,放棄吧。」鳳秋霜憂鬱的說。
「什ど?」
「不要再想著殺雲貴妃了。」鳳秋霜低低的嗓音震動了姬玄楓,他的目光直視著她。「陛下都知道了,但他沒有點破,因為他還顧念著最後一點的手足之情。但是在陛下的心中,最重要的人畢竟是雲貴妃,而……」她沒往下說。
「而什ど?」姬玄楓咬牙切齒。「而不是我,是嗎?不錯,自從那個女人入宮,皇兄的眼裡就再容不下其它人。」
「王爺……陛下他,他是個男人啊。」鳳秋霜忍不住道出這個事實,想提醒他不要再沉迷於幻想中。
姬玄楓驟然被人揭開內心的秘密,怒地大喊:「你懂什ど?你憑什ど來管我的事情?」
鳳秋霜趕忙勸他道:「王爺,這裡是兵營,下要太衝動?」
姬玄楓不理會她,眼睛死死地盯著雲裳所在的帳蓬。
「皇兄這ど寵愛這個女人,但這個女人到底是來幫他,還是來害他的,他根本不知道。我不會讓這女人的陰謀得逞的。我要救皇兄,哪怕用盡一切手段,付出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