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樨不曉得還能說些什麼?她佩服邱儒平「大義滅親」的壯舉,可是這種作法同樣也令人難過。
「她……」邱儒平指著曉笙,一臉關懷之情畢露。
「曉笙。」青樨把她往前推。
「青樨——」她忸怩了下,該如何面對他?
他憔悴了,一雙眼睛紅通通的,好像幾日幾夜沒睡。他的下巴長滿青青黑黑的鬍渣子,和以往的意氣風發簡直不能相比。
誠如青稚所言,在這一連串的事件中,受傷害最大的是他。夾在親倩與公義之間,得不到任何援助與諒解,不管偏向那一方,他的選擇終究會傷害自己最親愛的人。
難怪他落拓至此,曉笙控制不住淚水模糊了眼眶,到底是愛他的!儘管只是一夜情,她的心卻早不知在何時就失落在他身上了。
「曉笙——」邱儒平喃喃地低喊,知道她自殺的消息,使他悔恨得差點隨她而去。
後來又得知她失蹤,他開始不眠不休地找她,台北、桃園、台中……一路找下來,幾乎翻遞全台灣。若非昨晚那通莫名的電話,告訴他,她正在阿里山上,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他連夜開車上山,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讓他找到她了。
這種時候電燈泡是不是該閃了?青樨眨眨眼,淘氣地笑道:「大堂哥,我的美女秘書借給你了,不還也沒關係,你儘管帶走好了。」她一邊大笑,一邊走進小木屋裡。至於屋外,就留給那對小情侶好好談情說愛一番吧!
「謝謝。」邱儒平一本正經地道謝。
「青樨——」曉笙脹紅著一張俏臉直跺腳。「遝有你,笨蛋,聽不出人家在調侃我們嗎?」她指著他的鼻樑不依地嬌罵。
「那有什麼關係嗎?」他毫不在意地聳肩。「最重要的是我又見到你了。」他深情的眸子緊緊鎖在她身上。
「那又怎麼樣?」她躲開他的摟抱。「這次的事件我們都有責任,尚未解決之前,我永遠於心難安。」
「我會解決的。」他扳過她的肩,強迫她和他面對面,直盯著她的雙眼,嚴肅道:「到時候,你肯嫁給我嗎?」
「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她哽咽地說道。「除了你,我絕不再嫁其他人,只是我也絕不容許因循苟且,逃避錯誤,這樣子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你能瞭解嗎 ?」
「曉笙,」他心疼地摟緊她,親吻她的額頭。「我瞭解。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事情有一個圓滿的結局的。」
一直看到這裡,青樨才悄悄放下窗簾,關上窗子。看來曉笙和邱儒平是和好了。做了一件好事,她的心情挺愉快的。剩下的就是她自己的麻煩了。
去找柳邪吧!那傢伙不知道怎麼了?人家邱儒平都找來了,他還無影無蹤,真是有夠混。
會不會是因為這次的「邱耀光事件」,他被禁止再和她見面了?也不是沒可能!果真如此,她現在去找他好嗎?搞不好反而碰一鼻子灰呢!
可是不找又說不過去,怎麼辦呢?唉喲!煩死了。
「混帳東方柳邪,你死哪兒去了?」她忍不住大吼。好想他。
第十章
「當然是死進了邱二小姐的閨房裡羅!」一個戲謔的聲音突兀地在小木屋裡響起。
青樨轉身。「柳邪!」不會吧?她揉揉眼,定神細看,真的是他!
「可不就是我。」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朝她揮手。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跳過去摟住他,螓首埋在他寬厚的胸膛,貪婪地吸取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迷人的男人氣息與安全感。
天哪!抱著他,靜聽他有力的心跳、感受他熾熱的體溫,他的呼吸與她的合一。她這才發現對他的思念有多深切,已經完全融入了她的骨血,竊據了她的思維。
她控制不住嚶嚶哭泣地癱在他懷裡,晶瑩珠淚沾濕了他的衣襟。
「你為什麼這麼久才來?」她控訴著。天知道,自離開他後,她就開始倒楣,簡直就像有掃把星跟著一樣,諸事不順。
「對不起!」他輕柔地捧起她的臉,像是舉行神聖儀式般伸出舌頭,一顆一顆舔著她透亮如珍珠的淚水。「你受苦了。」
「嗯!」她羞紅著臉垂下頭,臉蛋埋在他懷裡,不停地搖著腦袋,半是報復吧 !她故意讓所有鼻涕、眼淚弄髒他的衣襟,誰叫他老是叫她又愛又氣。
她故意的!存心叫他良心不安。
柳邪知道,卻拿她沒轍,哭泣的人最大,他只好抱著她又哄又拍。
「好啦!別哭了,其實我早就來了,只是看到你和曉笙有事要解決,所以一直躲在旁邊,本來想等你搞定之後,再出面和你相見,誰知道你那麼遜,一搞就是三天,半點進展都沒有,我只好再管一次閒事羅!」
「哦!我就說嘛!儒平堂哥怎麼知道我們在阿里山上,是你告訴他的對不對?」她的眼淚說停就停,不到半秒鐘又清明亮眼得教人目炫。
「廢話!」他朝天翻個白眼。「你那個大堂哥啊!只會開著車子到處亂轉,根本沒半點思考能力,我想要是再過個三天,他找不到人,八成會去買支鏟子,挖遍台灣每一寸土地。」
「那是因為他擔心曉笙,哪像你……」她瞠怒地瞥他一眼。「一點兒都不關心我。」
「天地良心!」他瞪大眼睛,舉起右手,狀似發誓地說。「我可是什麼都準備好了,才來找你耶!」
「你準備了什麼?」她爬下他的胸膛,總算還記得給客人倒杯茶。
柳邪接過她倒來的熱茶,輕啜一口。
「紫茉啦、季嫂、還有你那間小套房……很多啊!」
「你都知道了。」她滿臉慚愧之色。
「你離開『夢島』那天,我就知道了。」他拉她坐下,頭枕在她的膝上。
是那通把他從機場叫回去的電話吧?她猜,雙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玩起他的頭髮,雖是男人,但他的髮絲又柔又軟,摸在手裡的感覺奸舒服。
沈默持續了近十分鐘,她才澀澀地開口:「結果呢?」
他捉住她微顫的手,一根一根輕吻那修長的玉指。
「我跟老爸脫離父子關係了。」
喝!她驀地滯住了呼吸,脊樑骨挺得又僵又直。
怎麼會這樣?事情竟然惡化至此地步,是她害了他。
「我……」她想開口說些什麼,這才發覺喉嚨早巳哽咽得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終究還是傷害到她了。他無言起身,萬般憐惜地將她微顫的身子緊緊摟進懷裡。沒有說話,只是溫柔地一下下輕拍她僵直的背脊。
良久!她終於低聲抽泣了下。「對不起,柳邪!都是我害了你。」
「你犯了什麼罪大惡極的滔天大過嗎?」他眨眨眼,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這不是她剛才拿來說曉笙的嗎?他怎麼知道?他到底跟在她們身邊多久了?她瞪他一眼,這個人,越與他相處就越發覺他的神通廣大,他究竟還有多少本事啊?
「青樨,親愛的,我現在無家可歸,只能投靠你了,你以後可要愛護人家,不能欺負人家喔!」他正經的表情維持不到三分鐘,轉瞬間又擺出一張嘻皮笑臉。
她瞪大眼眸,猛然恨恨地掐住他的脖子,就是這副死德性,討厭鬼!老是把她氣得半死,可她偏又不爭氣地愛慘他了。
「你去死啦——」她啐他一口,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到太平洋裡。
「救命啊!謀殺親夫——」他突然雞貓子喊叫起來。
砰砰砰!就聽到窗戶、大門、樓梯忽然出現四條人影,寒近、溫和、曉笙和邱儒平全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這一幕。
柳邪倒在沙發上,笑得三八號兮;青樨兩腳橫跨,壓在他身上,一隻手還搗住他的大嘴巴。這種姿勢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所有人都呆了,尤以青樨紅似晚霞的俏臉最顯眼。「你們都沒事幹嗎?」她惱羞成怒地大吼。
「對啊!」柳邪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嘴巴從她的手裡拯救出來,卻又立刻犯賤地怪叫道:「你們真是討厭。親愛的!別理這群無聊人士,我們上樓繼續。」
這下子青樨的臉蛋不止紅了,簡直冒出火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腳抬起,終於如願以償將這個死不要臉的傢伙踹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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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定名為「出發」的會議在阿里山上展開。
與會者有柳邪、青樨、寒近、溫和、曉笙和邱儒平。這群出身一流家庭、曾經坐擁富貴榮華的年輕人,現在都一無所有了。
是老天開的一場玩笑吧!不妨將它視之為人生的歷練——畢竟不值錢的炭都必須經過高溫、高壓的淬煉,才能成為光彩奪目的鑽石。
「我想在美國重新開始。」柳邪首先發言。「青稚跟我一起,三個月後,我們會在華爾街賺到我們的第一個一千萬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