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們運氣不好,來到這裡三天,都遇到下雨,看不到日出雲海,好不容易挨到第四天,終於放晴。
凌晨三點半,青稚迫不及待去挖睡在隔壁房的曉笙起床。
「喂!起床了,我們去看日出。」
曉笙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看手錶,才三點半,都快暈了。
「青樨,這麼早,太陽還在睡覺啦!」
「我知道啊!所以要早點上山去等太陽起床。」
「可是……」
「走啦!」沒給曉笙反對的餘地,青樨拖著她的手,打開小木屋的大門,就往山上跑。
一路上她們看到許多同樣早起,趕著上山看日出的遊客,青樨很開心地跟每一個人打招呼。
曉笙訝異地發現,從「夢島」回來後的青樨變了好多,不再是那個咄咄逼人的女強人,她變得活潑、大方、快樂,而且——寬容!是東方柳邪改變了她嗎?如果是,那麼他們之間的感情一定很好了。
可是現在出了這種事,邱家人陷害了「東方集團」,青樨和東方柳邪還能有未來嗎?
而那件事她本來可以阻止的,但她卻……一時的姑息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她該如何挽救自己的錯誤?
望著那張青春洋溢的臉,突然,她好想哭。看著青樨,再回想自己,她們該怎麼辦?這樣的逃避又能逃到幾時?
「哇!曉笙你快看,好美喔!」青樨讚歎著。
滾滾雲海中,一顆碩大的火球挾著驚天氣勢乘風而來,轉瞬間衝破黑暗,萬點金光中,瀉滿一地的光明。
但感人的不是這壯闊的美麗,是光!至少在曉笙心中,一直沈積不散的陰霾在剎那問被衝散了。
「對不起,青樨。」她沉著聲說。低下頭,深怕眼淚在控制不住中溢出眼眶。
「……為什麼要道歉?」青樨的眼睛注視遠方的朝陽,沒有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你離開一個禮拜後,我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發現了紫茉車禍的原因,但是我沒在電話裡告訴你,我……我一時的猶豫,造成了無法彌補的過錯。」
「主使者是邱耀光吧?」
「你……你知道?」
「猜的!」青樨對她露齒一笑。「能在三天內賣掉公司和祖屋,邱耀光一定計劃很久了,不是他才有鬼。」
「對不起。」曉笙歎口氣。「我應該立刻報警的,可是……邱經理求我放他父親一馬,我……我一時心軟,想不到事情竟會演變到這種地步,後來又傳出你發生意外的消息,我以為……想不到全是他安排的陰謀,我……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
「『夢島』受颱風侵襲,導致傷亡慘重的意外是事實,但你怎麼會以為我死了 ?」
「消息是邱耀光放出來的,我早該知道他是騙人的,卻……」
「曉笙,你是不是愛上了邱儒平?」青樨驀地轉過身,清明的眼眸對上她,以曉笙的精明幹練,不可能那麼輕易就上當的,除非她陷人情網,被情愛蒙蔽理智,喪失了判斷力。
曉笙沒有說話,只是把頭埋進雙膝裡,一陣沉默過後,她才緩緩抬起頭來。
「我會發現邱耀光的罪證全是因為邱儒平的緣故。」她無力地勉強笑笑。「你走後,公司的事情全落在我一個人身上,我每天加班,多虧邱儒平幫助,才有驚無險度過那麼多天,後來……我……他一直很盡心地幫助我們,我們……那時候我只覺得他真是個很不錯的人,就在你離開後的第五天,我們一起參加一場酒會,後來他喝醉,我送他回家,卻無意在他家中發現一卷錄音帶,就是邱耀光買兇擄人的證據。我質問邱儒平,他告訴我他父親的醜事他早知道了,所以錄下那卷錄音帶,要脅他父親不得再使壞,否則要公佈邱耀光的罪狀,讓他身敗名裂。可是他求我,不要把這秘密說出去,邱耀光畢竟是他父親,可能的話,他並不想傷害自己的父親,我……我竟笨得相信他的話,早知道他們父子是一丘之貉。直到你死亡的消息傳來,事情終於一發不可收拾,我只能想辦法盡力保住紫茉不受傷害,其他的,公司、房子……對不起,青樨,我沒臉見你,若不是我被邱儒平騙了,也不至於……」
青樨很訝異,事實竟然這般複雜。她才離開半個月就……天意,真是天意!那場颱風、曉笙的戀愛、儒平堂哥的秘密,所有關鍵都選在同一時間湊在一起曝光了,除了巧合,還能說些什麼?
「曉笙,我相信儒平堂哥沒有騙你。邱耀光做的事,和他沒有關係。」
「青田樨——」曉笙不敢置信,她到現在還為邱儒平說話。「他早知道邱耀光的壞事,卻一直幫他父親隱瞞真相,到最後又害得你……而且邱耀光弄垮了『東方集團』一家分公司,他明知道你正和東方柳邪談戀愛,卻一點情面都不留給你,這下子你和柳邪該怎麼辦?他把你最後一條後路都截斷了,他們父子簡直狼心狗肺。」
「聽我說,曉笙,儒平堂哥若真是那麼壞,他不會偷偷把邱耀光的罪證錄下來,而邱耀光也不會在卷款潛逃時,將兒子留在台灣當炮灰。」
「誰知道他們父子又要什麼壞主意!」曉笙撇撇嘴。
「曉笙!」青樨失笑道。「現在處境最尷尬的該是儒平堂哥才對,背負父親犯下的所有罪過,沒撈到半點好處不打緊,女朋友又不諒解他,可說是三面不是人了。」
「誰是他女朋友!」曉笙吼她一句。
分明是欲蓋彌彰。青樨嘲譫地瞄她一眼。
「都跟人家上床了,還不是女朋友?」
「你——」她怎麼知道?就那麼一次酒醉糊塗嘛!曉笙驀地羞紅了臉。「那你呢?和東方公子在『夢島』相依相偎了半個月,是不是連孩子都有了。」
「上帝明鑒!柳邪說我還太年輕,不適合生孩子,所以在二十四歲前不會碰我,我們絕對是清清白白的交往。」
「不會吧!」曉笙驚訝地咋舌,二十世紀末的今天,居然還有這種男人!哪座金字塔裡挖出來的?「那不是毀了,你和人家沒名沒分,現在又發生這種事,你們還有機會結婚嗎?」
「當然!」青樨揚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我對柳邪有信心,他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得了的男人,我愛他、他也愛我,打個賭,要不了三天,他一定會來找我,我們會結婚,重新創造屬於自己的王國,然後等我二十五歲,我們第一個孩子會出世 。」
曉笙定定地看著她,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你真的這麼相信他?一點兒也不懷疑?」
「我當然懷疑過,你忘了,一開始我還迫不及待想逃開他的。」青樨拉她起身。「是你教我去面對的。同樣的話,我現在回送給你,好好想想你和儒平堂哥的事。」
「我和邱儒平……」曉笙忍不住苦笑。「青樨,你肯原諒我嗎?」
「你有什麼天理不容的罪過嗎?」
「我害得『邱氏』倒閉、邱家家破人亡、我有負你的委託,而這全是因為我的一己之私。」
「曉笙,你知道嗎?」青樨牽起她的手往山下走。「邱家會落到這步田地全是邱家人咎由自取,自私、功利、無情,這是最典型的邱家人特性,這項特性幫助邱家人在瞬息萬變的商場上成功創造了莫大的財富,卻也因此而敗壞了所有家產。為富者當知仁義,這是我在『夢島』上學會的,可惜我的家人們都不懂得這項道理,甚至連以前的我都做不到。分家、破產這是早晚的事,根本與你無關。」
「青樨,你變了好多。」曉笙露出再見以來第一抹如釋重負的真誠笑容。「你好像脫胎換骨一樣,變得又成熟、又穩重。」
「我長大了嘛!」青樨笑道。「接下來就看你羅!」
「看我什麼?」
「你和儒平堂哥啊!」青樨發出戲譫的聲音。「你自殺、又失蹤,儒平堂哥肯定急壞了,也許他正翻遍全台灣找你呢!」
「不可能,他——」剩下的話全梗在曉笙喉裡了。
站在小木屋那條修長的身影不就是五天不見的邱儒平!怎麼可能?他居然找到這裡來。
曉笙腳跟一轉就想逃跑,所幸青樨即時拉住她。「逃了可就長不大羅!」
半拖半拉地將曉笙帶到邱儒平面前,青稚朝他打個招呼。「好久下見,大堂哥。」
「好久不見。」邱儒平訥訥地開口。「我父親的事,我很抱歉,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喔!」青樨挑高眉毛。「怎麼交代?」
「國際刑警已經盯住父親的行蹤,相信不出一個月就可以把所有的錢追回來。」他壓抑的語氣裡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憂心的目光則始終流連在曉笙身上下曾稍離。
「你把證據交給了警方?」青樨很訝異。
邱儒平痛苦地點頭。「我必須給死去的叔公們一個交代,而且為了阻止父親僱用的那批殺手行動,我不得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