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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夏夜

  「你將怎麼做?」

  「這樣的怨靈,只有惡鬼才能消滅……」

  「你要御鬼消滅蘭萱的魂魄?」他有些驚詫地意識到她的意圖。

  「逼不得已。」她別過頭去,不看應君衡。

  不知何故,他那一聲親呢的稱呼——「蘭萱」,竟讓她覺得椎心……

  嫉妒嗎?不平嗎?沒必要啊!人家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呢……她不禁在心中自我嘲笑。

  「你捨不得?」

  「只是覺得她無辜。」應君衡坦白說。

  也許周蘭萱不應該作祟於他,但細思她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誠如她自己所說——也不過是「想和他在一起」罷了。雖然其心可誅,但其情可憫,他真不忍見她有此下場。

  無辜?也許吧。殤月在心中暗自想著,想和自己所愛之人永遠相守,這有什麼錯呢?只是,不該強求罷了。一旦強求,就是這樣的下場……

  今日她強勢驅除別人的魂魄,倘若她也是這樣執迷下去,不知來日驅除她的人會是誰?思及此,殤月的神色不由得微微黯然下來。

  也許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意思……

  「殤月?」應君衡敏銳地察覺到她突來的消沉。

  「沒事,我會盡力而為,如果還有一線之明,我不會趕盡殺絕。」

  「謝謝你。」他由衷感謝。

  他早就知道殤月並不是一個冷面冷心之人,雖然她的言行、神態時常很冷漠,但那絕不是她的本性。

  「時候不早了。」殤月看了一眼桌上臘淚將盡的殘燭,連忙催促他:「你該睡了。你不入眠,無法引來對方。」

  「那你呢?不會有事吧?」

  「要擔心我,倒不如先為你的妻子祈禱。」殤月對他多餘的擔憂嗤之以鼻。

  我希望我的妻子是你。應君衡心中想著,卻沒有說出來。現在還不是時候……

  「快躺下吧。」她連連催促。「對了,你知道『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嗎?」

  「知道。」

  「可背誦得?」

  應君衡點點頭,「有什麼事嗎?」

  「你可以一直在心中默誦,『多心經』有辟除魔障之效……我怕等一下召來的鬼物會誤傷於你。」她解釋之後,又很快地說道:「沒事了,趕快睡下吧!」完全不讓應君衡有開口的機會。

  應君衡見狀,也只得躺下。

  其實他有許多話要說,但,過了今夜再說也不遲……   

  *  *  *  *  *  *  *  *

  時刻將近午夜,殤月坐在幃幔後靜待邪靈來襲。

  她雙掌合十,秀目輕閉,凝神感受四周隨時可能出現的風吹草動。

  身前的應君衡已然酣然人睡,她明白時辰將至……

  忽爾,一陣夾帶著濃郁異香的邪氣侵襲入室,她立即張開眼,只見一抹閃著青綠光芒的幻影在漆黑的室內飄蕩。

  這抹詭譎奇幻的鬼影在室中飄蕩數回,屢次似想衝入應君衡所在的床帳,但又像畏懼著什麼而不敢靠近,只是在床前不斷梭巡。

  殤月見狀,知道是自己身上強大的邪惡力量令對方望而卻步,便伸手取過早就準備在一旁的漢玉抉戴上,壓制她的靈力散發出來。

  就在殤月的邪惡之氣完全斂於之後,那個怨靈果然立即衝向應君衡。

  殤月抄起身旁那束預備待用的柳條,以雷霆萬鈞之勢火速鞭向入侵者,一把將怨靈鞭出帳外。

  怨靈受鞭之後,青綠色的形影散而復聚數次,似乎受創不淺。

  殤月放下柳條,掀起幃幔,打算下炕施展淨靈之術,沒想到那抹綠影驀然成形,以極快的速度再度衝向前來。不過這次的目標不是應君衡,而是殤月——

  她連她也想殺!?

  殤月心中一驚,連忙抓起方纔的柳條躍下床炕,躲過這次凶險的攻擊。

  好兇惡的意念……那個死靈突然散發極為強大的殺意,使殤月頓時備感壓迫。

  不待那個死靈再有所動作,殤月取出身上的銀針劃破手臂,將大量的鮮血淋在柳條上。

  直到整把柳條盡染鮮紅之後,殤月雙掌合十、催動靈力,以靈力控御柳條擊向怨靈。

  那束泛著紅色異光的柳條如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宛若蟠龍地捆住那個怨靈,讓那抹青綠鬼影動彈不得,並漸漸勒出原形——

  只見綠色的光影越來越淡薄,在柳條的束縛下,一道纖弱的身影慢慢浮現。

  光影散盡之後,出現的是一條蒼白的鬼魂,容貌秀婉,但神情淒怨異常。

  「你鬥不過我的,就此罷手,還有升天的機會。」殤月冷冷地說道。

  周蘭萱的鬼魂沉默不語,但望著殤月的眼神充滿怨毒之意。

  「這裡不是你可以逗留的地方,應君衡……」殤月望了床上的人一眼,繼續說道:「也不是你應該眷戀的人,快走吧!」

  周蘭萱依然沒有回答,身軀微動,似乎想掙脫身上的束縛。

  「你掙扎也沒有用,有我在,我不會一讓你帶走應君衡……」

  殤月說完這些話,四周的氣流頓時產生異常的波動,受制的鬼魂驀然大怒。

  周蘭萱掙破束縛,現出猙獰鬼相,以青黑的利爪攻向殤月。

  殤月沒料到她竟可以掙斷柳條的束縛,一時閃避不及,左頰不慎被她抓傷,劃下五道鮮明的血痕。

  奇襲成功之後,周蘭萱退回原地,得意地張牙舞爪。

  「你……執迷不悟……」

  殤月不再多說,取出身上的七根銀質長釘激射於地,跟著盤坐在地上。

  只見她兩掌並舉於胸前做手訣,雙目緊閉,口中唸唸有辭。

  隨著殤月手快的不斷變幻,四周漸覺陰風慘慘,原本緊合的門扉竟淒厲地開合作響……

  室內頓時鬼影幢幢。一抹血蓮花似的紅印驀然浮現在殤月泛黑的印堂之間,一陳一陣的邪惡氣流不斷迴旋繚繞在她周圍。

  周蘭萱見狀,淒怨的容顏出現驚慌之色。

  一道道的鬼影在室內流竄片刻,倏然化為黑氣,盡數與那七根長針合而為一。

  「這是你自找的……」

  殤月睜開眼眸,右手掐成劍訣,驅動身前長針飛向周蘭萱的靈體。

  周蘭萱駭然躲開,而那七根由殤月意識控制的「泣魂針」卻如影隨形、緊追不捨。一眨眼間,「泣魂針」已將周蘭萱逼至牆角,透著黑異邪氣的針鋒冷冷地威脅著她。

  周蘭萱形容慘白,身上的怨戾之氣漸失,顯得不勝惶恐。

  「鬼物已經祭出,你沒有退路了,消失吧。」殤月輕合雙眸,口中催動靈咒,額心的血蓮花如烈焰般隱隱跳動。

  漸漸凌逼而來的邪惡力量令周蘭萱不禁駭極,她正想自上方逃逸,不料還在不及動身,七根凌厲的「泣魂針」憶破空而至--

  「嗚——」七根銀針同時貫穿她的軀體,將她釘在牆上。周蘭萱不禁發出一種似人似獸的淒厲呻吟聲。

  哀聲未盡,七根「泣魂針」各往七個方位劃去,周蘭萱的靈體在同一時間破裂成數片,紛紛落地。

  「泣魂針」在室中盤旋迴繞著,而那個破碎的靈體則漸漸消散,終於化成一縷青綠色的幻樣煙霧。

  殤月望著那縷青煙散盡,心中若有所動。 

  片刻之後,她再度祭出手訣,意圖召回那七個寄魂在銀釘中的惡鬼。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感到一陣血氣上湧——

  一口鮮血噴濺於地,眼前一黑,殤月驀然失去了意識。

  第七章

  「真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隔日應君衡醒來之後,發現殤月竟口吐鮮血、昏迷不醒,知道事不尋常,便連忙遣人將玉清觀的玉清真人請來。

  玉清真人一到,便很仔細的將整個房間審視一遍,察看研究昨夜所留下來的打鬥痕跡。

  「看樣子,九公主已經成功地消滅掉那個怨靈了。」這是他的研判結果。

  「那為什麼殤月會變成這樣?」

  殤月?玉清真人聽到應君衡如此的稱呼,心中不禁犯疑,但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他走近被安置在床炕上的殤月,隔著床幃觀視她的神色。

  「是昨夜的鬼物傷了她嗎?」應君衡問道,神情顯甚為憂心。

  「是反噬。」

  「反噬?」他連忙追問道:「什麼是反噬?要不要緊?」

  玉清真人轉向應君衡,面露疑惑之色。「貧道不明白你和公主是什麼關係,但你似乎很關心她啊……」

  「我……我和她是朋友。」應君衡避重就輕地回答。

  「朋友?」玉清真人望著應君衡好∼會兒,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難怪!難怪九公主肯冒著生命危險救你!」

  「生命危險?道長,你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知道,九公主天生有御鬼的異能。」

  應君沖頷首。這他自然知道,這次殤月就是御鬼替他破除魔障。

  「御魂役鬼,原本就是一種違反天道的不尋常力量。大凡天底下的事物,順天則生、逆天則亡!逆於天者,通常不得善終。」玉清真人正色地說。

  「什麼?」應君衡聞言,不禁失色。

  「天地間的道理是陰陽二極相生,九公主出生於陽年陽月陽日陽時,陽氣盛到極點,而反歸於陰。照理說,命理屬陰的人由於易與鬼魂相近,常常導致早夭的命運;但九公主因為是至陰之體,不僅不受陰物威脅,反而可以駕御鬼魂。不過……動用這種逆於天道的力量,是會招致報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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