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應當的,就像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也是應當--
「火影,你可記得那時候你在這亭子裡說的話?」她忽然問,語調清淡,依然冷透如冰。
這樣的聲嗓令火影煩躁,「當然記得!」
「你說,你討厭戰爭。」
「我是討厭。」
「那麼,為了止戰,你應該明白有些事,不得不犧牲。」
「什麼意思?」火影擰眉,英眸炯炯。
她別過頭,不敢看他,「我們成親,就是為了止戰,為了解除千櫻的國難。」
「那又如何?」他冷聲問。
「為了守護千櫻,我的靈力絕不能在此時有一點點削弱,必須保持在最佳狀態,因此……」水月停頓,方纔還嫣粉的芙頰此刻白得嚇人。
「因此怎樣?」他催促她,「妳說啊!」
「……你不能碰我。」清冷的嗓音如冰刀,直刺火影胸膛。
他瞪大眼,胸膛遭她劃了口,卻怔得不曉得痛。
「妳說什麼?」他問,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回過眸,眼眸清如水,冽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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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碰她?
他不能碰她?!
她居然能以那麼冷靜的語氣,說出那般絕情的話!
火影怒氣勃發,握劍狂揮,斬樹、斬葉、斬夜風,最想斬去的,是腦中那不曾稍稍淡去的雪色容顏。
可他,斬不去。
連日來,他發了狂似地練劍,慧劍揮了千百次,卻斬不斷一根情絲。
他懊惱,憤恨,腦中氣血上升,驀地仰天長嘯,嘯聲連綿,憤慨激昂,劃破沉沉夜色。
末了,他忽爾覺得累了,嘯吟低啞,化成一聲歎息。
她恐怕……一點也不在乎他吧!他頹然坐下,倚著樹幹,仰望黯淡蒼穹。
蒼穹無月無星,晦澀暗沉,正如他的心情。
他娶了個不能碰的女人!一個名義上委身於他,卻仍妄想對另一個男人守貞的女人。
說什麼為了保護國家,不能減弱靈力,所以必須保持處子之身--她當他是傻子嗎?
火影嘴角一勾,勾起濃濃自嘲。這世上,沒哪個男人比他更窩囊了吧?哪個男人能容忍娶進來的娘子這般侮辱?哪個男人能如他這般容忍她……
該死的!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為何得容忍她的任性,論道理,論規矩,他完全有資格漠視她的要求。
可他,漠視不了,在她拿那樣清冷的眼神瞧著他時,他無法視而不見。
強要一個女人從來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夜深了,風寒露重,饒是身強體健的火影,也開始覺得冷了。
該是回房的時候了。他站起身,雖滿腔不情願,卻還是一步步越樹過林,回到非影宮。
透過新房的紙窗,他能見到她的剪影在窗上晃動。她似乎正在梳發,低著頭,握著發,玉手在髮絲間溫柔地穿梭。
那頭墨黑秀麗的長髮啊……他瞇起眼,幾乎能想像那絕佳的觸感,肯定如絲如緞,醉人心魂。他想著,方寸微亂。
下一刻,紙窗上的剪影淡去,她站起身,吹滅了燭火。
接下來,她想必拉上了床榻上那張隔開他與她的紗簾,靜臥在床,傾聽他歸來的聲音吧!
火影冷笑,站在原地,待房內所有細碎聲響歸於靜寂後,方悄悄推開門屝。
室內昏暗,唯有案上一盞半明微亮的燭火,嘲諷般地迎接他。
他眼一抬,銳利的眸光直逼床榻上那一道紗簾--她果然還是拉下來了。
他怒上心頭,冷冽地質問她:「妳打算用這紗簾擋我一輩子嗎?」
「……」
窒悶的沉默更加激怒了他,握拳狠狠搥牆一記,「如果我真想碰妳,這一點用也沒有!妳懂嗎?」
「……」
「說話啊,水月!」
「……」
還是一聲不吭。很好,她夠狠,夠絕!
火影憤然轉身,踢開門,剛要跨越門坎,細柔的嗓音驀地在他身後揚起。
「火影。」她終於肯開口了,雖然還是那樣冷淡的嗓音。
火影咬牙,縱然胸膛裡悶火放肆地燒,仍是停住步履。
「你要去哪裡?又要喝酒嗎?」她輕聲問他。
「我去哪兒妳管不著!」
「你……不能再喝了,這些個晚上,你老是喝悶酒,對身子不好。」
「哈!」他嗤笑,「我不曉得妳還在意我的身子骨好不好。」
「我當然在意。」她淡淡地說,「我們是夫妻啊!」
他猛地旋回身,兩道銳利眸刀往她身上劈去,她分毫不動,端坐在榻上,玉手執起紗簾,回迎他凌厲的眼神。
「妳真當我是妳丈夫嗎?」
她默然頷首。
她竟有臉點頭!他擰眉,瞠視她半晌,跟著一陣狂笑。
他走上前,一把從她手中搶過紗簾,「那就摘下這個!若妳還自認是我娘子,就別用這玩意兒擋在我倆之間!l
她默然,片刻,顫顫抬起雪白秀顏,「如果我撤去紗簾,你能保證不碰我嗎?」清澄的眼底,掩不住猶疑。
輕顫的睫,發白的唇,真格是我見猶憐,可說出口的,卻是那般傷人的話……
火影驀地一甩頭,齒縫間迸出冷冽至極的諷笑。
到如今,她依然堅持守貞,為了另一個男人。他受夠了!
「妳放心吧,有沒有這紗簾我都不會碰妳。」他冷覬她,「燼管做妳的貞潔烈女吧,我不在乎!」
語畢,他不顧她祈求的眼神,轉身離去,房門一甩,砰然聲響在寂寥的夜裡,聽來格外令人驚悚。
房內,纖白的秀影卻沒有受到驚嚇,斂下眉,垂下眸,編貝皓齒緊緊咬著唇,慢慢地,咬出一彎月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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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風勁忽然在御書房召見火影。
「瞧瞧,是我們春風得意的新郎倌呢!」火影一進門,風勁立刻擱下正在批閱的奏章,起身迎向他。
「這幾天過得快活吧?」他朗笑問,「新婚燕爾,肯定是快活似神仙了。」星眸斜睨,異芒閃爍。
他在諷刺他吧!火影站立不動,強逼自己無視風勁試探意味濃厚的目光。
他不相信風勁不知道他和水月過的是什麼樣的新婚生活,這一切,肯定早在他計算當中了。
除非他還不相信水月,意欲藉此求證,看水月是否確實為他守住了貞潔。一念及此,盤旋在火影胸口的怒焰更加翻騰,他強自忍住,若無其事地看向風勁。
「攝政王找我何事?」
他的冷靜似乎令風勁有些驚訝,俊眉一揚,嘴角似笑非笑,「何必這麼急?我們都認識幾年的朋友了,多聊幾句都不行?」
火影懶得回話,神色冷淡。
「嘖嘖,新婚的人總是耐不住分別,我瞧你是放不下嬌妻吧!」風勁偏還繼續嘲弄他。
他不理會,冷覷著風勁,看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見他的表情,風勁冷冷一笑,「看來你沒什麼興致跟我好好聊聊,也罷,我就直說吧!」
他斂眉凜眸,端出攝政王的架子,「第一武士聽令!」
火影右手擱在胸前,彎下腰。「請攝政王吩咐。」
「即日起,命你為臨東邊衛軍校尉,協助訓練邊城兩萬兵力。」
什麼?!火影愕然抬首,炯亮的眸逼視風勁,「你要我擔任邊衛軍校尉?」
「不錯。」風勁還是一貫教人摸不透的笑容。
他究竟是何用意?火影暗暗思忖。
「也該是磨練你的時候了,火影。」看出他的疑惑,風勁主動解釋,「戰禍隨時會降臨,你這個戰神之子也該學著操兵練兵,以便到時能擔起保衛千櫻的責任。現今負責駐守臨東邊境的是我的伯父風翔,他老當益壯,可不是好惹的人物,你跟在他身邊,肯定能學到不少。」
他懂了。風勁是想藉自己伯父之力來看管他,命他擔任臨東邊衛軍校尉,不但可輕輕鬆鬆監視他一舉一動,順便也能將他趕離王城。
這是某種調虎離山之計嗎?火影瞪視風勁,試著從他那張美得過分的俊容瞧出一絲端倪。
「怎麼?你不滿意這項派令嗎?」風勁明知他存疑,卻不動聲色地問,「或者你希望我將你派到臨西邊境去?畢竟那兒離火城近,現任的將軍又是你叔父,我想他一定會待你很好很好的。」他刻意強調最後一句,有意挑釁。
火影自然明白他用意,俊唇一撇,「既然攝政王想要『磨練』我,那就派我到臨東邊境去吧!我沒有異議。」
「你真的願意?太好了。」風勁滿意地點頭,探手入懷,取出一塊早就準備好的令牌。「這令牌給你。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邊衛軍的校尉大人了。」不等火影反應,他逕自將令牌塞至他手裡。「一旬後正式上任,你可以開始準備行裝了。」
火影擰眉,正欲發話,風勁又搶先一步開口:「對了,你把水月也一起帶去吧!」
火影一愣,「她也要去?」
「當然。她如今是你的娘子,你去哪裡,她自然也得跟著。」
「你當真要她跟著我?」火影瞇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