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妥嗎?」風勁揚眉,假裝聽不懂他話裡的意思。
「我這一去,恐怕要大半年才能回宮一趟。」
「所以水月才更應該跟在你身邊,好好照料你,打理你生活所需的一切,她可是你的娘子呢!」
「她也是千櫻的護國巫女。」火影冷冷接口。
「你怕她不在天神殿,沒人處理祭祀事宜嗎?別擔心,咱們千櫻不缺巫女,看管神殿這等小事自然有人會做,否則當初我也不會放水月一年假,讓她上西方大陸學醫採藥了。」風勁頓了頓,嘴角淡淡一勾,「何況比起掌管神殿,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該做。」他意有所指。
看管他這個新婚夫婿嗎?火影譏誚冷笑。
風勁卻恍若沒看到他不屑的神情,逕自笑容可掏地問:「我想你應該會聽令吧?第一武士。」
他真想一拳揍扁這笑裡藏刀的男人!火影深呼吸,強抑衝動,凝聚全身的自制力。
「臣謹遵攝政王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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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勁要你上臨東邊城?」花信挑眉,刷地一聲合上紙扇。
火影頷首。
御花園裡,兩個男人巧遇,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停下來說話。
「他究竟有何意圖?」花信單手捏著扇柄,陷入沉思。
「我也想不透。」火影搖頭,「你剛從雲霓那兒出來,她可有透露什麼?」
「她什麼也沒說。」提起那個失去記憶的公主,花信忍不住歎息,「她只說風勁最近似乎不再懷疑她了,像是已經接受了她是真公主。」
「是嗎?」火影沉吟,「若果真如此最好了。要是真讓風勁發現雲霓失了憶,後果不堪設想。」一場政變怕是免不了。
花信贊同地苦笑,只是生性機敏的他,無法就此安然放心。「我還是覺得不對勁,起碼風勁此時調你至邊城擔任邊衛軍校尉,絕對動機不純。」
「你認為他是故意的?」
「嗯哼。」
「坦白說,我也這麼懷疑。」火影撫著下頷,若有所思,「只是他究竟為何要調我離開宮中呢?莫非……」
他語未盡,花信已猜著他心思,兩個男人交換深沉一眼。
「你認為真有可能嗎?」火影沉聲問,「我身為第一武士,手下卻無一兵一卒,就算留在宮裡也對他構不成威脅,他又何必費盡心機調我離開?何況他還命我為校尉,這不是反而讓我有帶兵的機會?」
「也許他是怕你我留在宮裡,一有風吹草動,馬上能調來家族兵力幫忙吧!」這是花信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
「你的意思是,他下一個動的人,會是你?」
花信意味深沉地點頭,「只要你我都不在雲霓身邊,他就可以任意擺佈她了。」
「原來如此。」火影會意。
「看來我們有必要先商量好對策……」花信驀地一頓,眼角餘光像瞥見了什麼,劍眉收攏。
「怎麼了?」火影狐疑,順著他的視線瞧去,在叢叢濃密枝葉的細縫間,一道纖纖素影輕輕晃過。
是水月。那端雅的姿態,窈窕的倩影,他絕不會錯認。
他蹙眉,迅速撥開擋在身前的枝葉,細瞧。
遠遠地,他瞧見她走進一座亭子裡,一個男人倚著樑柱,等著她。
「是風勁。」花信湊過來,「他們倆說些什麼?」
火影不語,瞠眼瞪著亭子裡兩道相對而立的人影。他們交談了一會兒,風勁遞給水月一小包東西,她垂首接過,沉默不語,然後,他的手忽然放肆地抬起她光潔的下頷。
火影胸口一窒。風勁想做什麼?他口乾舌燥,眼睜睜看著風勁低下臉,一寸一寸逼近水月皎白的容顏……火影倏地旋身。
「走吧!」
「走?」花信一愣,「你的女人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你不想走近聽聽……」
「聽什麼?」火影神色陰沉地打斷他,「你以為風勁身邊那麼多侍衛都是假人嗎?由得我們躲在一旁竊聽?」何況光是看到兩人如此親暱便夠教他這個做丈夫的面上無光了,哪堪再聽他們倆的甜言蜜語?
他不聽,也不想看!
「火影,我知道你不高興,可是……」
「我說走!你沒聽見嗎?」火影冷斥,不讓好友有開口的機會,忍著滿腔竄燒的怒火,率先大踏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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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來了?」
紫蝶展顏一笑,停下搗藥的動作,拿塊乾布拭淨手,迎向忽然來到她這「楓葉居」造訪的水月,她熱情地挽著水月的手,拉她坐下。
「要喝點什麼?我這兒有上好的羽竹茶哦!是他們的特使前幾日送來宮裡的。」說著,她就要轉身去拿。
「不用了,我不想喝。」水月止住她興致勃勃的舉動。
紫蝶停下步履,定睛細瞧,這才發現她臉色不對,比平常更加蒼白幾分。
「怎麼了?妳不舒服嗎?」
水月搖頭,淡聲道:「我要去邊城了。」
紫蝶一驚,「什麼?」
「方纔攝政王召見我,說他已命火影擔任臨東邊衛軍校尉,協助臨東將軍風翔操兵練兵,我得跟他一塊兒去,三日後就出發。」水月解釋。
「這麼快?」紫蝶惘然,濃濃不捨在心口泛開,「這一去要多久?」
「難說,總要一年半載吧!」
「為何這麼突然?」紫蝶喃喃,「莫不是戰事真要來了?」
「……也許吧!」水月斂下眸,擱在案上的指尖,略略發顫。
紫蝶注意到了,秀眉一蹙,在她身畔坐下,握住她沁涼的手。
「妳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有啊!」
「真的沒有?」紫蝶不信。
「沒有。」水月揚起眸,清澈的瞳底,看不出一點思緒,「妳別多想。」
紫蝶卻不放棄,更加仔細地審視她,「妳跟火影……還好吧?」
「……很好啊!」水月淡應,表面若無其事,肩頭卻微微僵凝。
肯定有問題。紫蝶暗想,繼續問道:「他對妳不好嗎?」
「他對我……很好。」
「真的?」
「真的。」水月低語,眸光略微黯淡,「他對我真的很好,是我……對不起他。」
「什麼?」紫蝶沒聽清。
「沒什麼。」水月勉強一笑,拍了拍好友的手,「多謝妳的關心,我沒事。」
「水月……」
「對了,我想請教一些補身子的藥方。」水月趕忙轉開話題,不讓紫蝶再追問。
「妳要補身子的藥方?怎麼了?妳身子不好嗎?哪裡不舒服了?」紫蝶急得就要拉起她的手把脈。
「不是我啦!」水月失笑。
「那是誰?」紫蝶迷惑,眨了眨眼,忽地領悟,「是火影?」
「嗯。」水月點頭,「到了邊城後,他肯定會很忙,我怕他……顧不上身子。」
「唷,聽聽這口氣,挺像個賢妻嘛!」紫蝶嘲譴她,「還沒嫁給人家多久,已經懂得操心人家的身子了。」
水月玉頰一熱,不自在地別過眸。
「火影是練武之人,應該是身強體健的,我瞧妳也不必為他多費心。」
水月頓時忘了不自在,回過一雙翦翦水瞳,「妳的意思是不肯幫我開藥?」
「開開開,自然開。」紫蝶笑道,「好朋友的要求,我能裝沒聽見嗎?不過話說回來,開補藥方這等小事,妳自己來應該也行吧,何必問我?」
「我已經開了,在這兒。」水月遞出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方子。「只是想請教一下妳的意見。」
「怎麼?」紫蝶一面接過方子,一面笑問,「妳怕自己開錯藥,誤傷了妳親愛的夫君?」
「紫蝶!」水月瞋睨好友。
「好好好,我不逗妳了。我瞧瞧啊,這方子……」
午後冬陽和暖,沁涼的微風,搖動窗邊一串竹編風鈴,一聲一聲,震盪水月不安的心房。
她看著專心替她研究藥方的好友,神思卻迷濛,走了千里遠……
第六章
過幾天,他們就要上路了。
出了這座王城後,她與他,就真正踏上了命運的征途。也許他還毫無所覺,但她知道,迎向他們的未來絕不會是光明的。
在他受苦之前,她想為他,做一些事……
水月收回漫遊的思緒,藕白的手臂拿起菜刀,認真對付起一隻躺在砧板上的雞。
這雙蒼白玉嫩的手,做過最重的粗活恐怕只是採藥熬藥,如今竟要親自斬開一隻全雞,教廚房裡幾個眼睜睜瞧著的宮女一陣驚慌失措。
「祭司大人,您去休息吧,這兒由我們來就行了。」宮女們見她拿刀的姿勢笨拙,唯恐她切傷了自己,急著推她出去。
可水月不為所動。「我來。」她淡淡道,「這道人參雞湯,我想自己做。」
「可是……」
「妳們別擔心,我會小心不弄傷自己的。」
是嗎?宮女們面面相覷,表情都是狐疑。
說這位偉大的護國巫女能預言卜卦,祈雨降靈,一語牽動千櫻未來的命運,她們絕對相信,但說到她在廚房裡的本領,恐怕還不如一個小女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