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姐,老爺和夫人請你去大廳一趟。」
「老爺、夫人有說什麼事嗎?」柳紅袖隨著春香往大廳的方向邁步。
「是小姐的表哥來訪。」
柳紅袖怔楞。
「我表哥?」真是疑問滿天飛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個表哥呢。
春香笑道:「是啊,小姐的表哥長得溫文儒雅,挺好看的。」
溫文儒雅,還挺好看的表哥──她何時多了這麼一個親戚?
柳紅袖的表情讓春香以為她是驚喜過度,說不出話來。
「我有在門口聽見小姐的表哥說他找了四年才找到這裡,他還說他非常想念你,迫不及待要跟你見面!小姐,你有親人了,是不是很高興?」善良的春香一徑地為柳紅袖歡喜。
柳紅袖卻是沒有半點頭緒,除了爹娘外,她根本沒有半個親人,這個半路來認表妹的人肯定是個瘋子,等等……那瘋子不會是剛剛才由她書房失蹤的那個人吧?
三步並作兩步,柳紅袖丟下春香,直奔大廳。
見柳紅袖喘著氣匆匆來到,張員外以為她是太急著想見親人,撫鬚道:「紅袖,你表哥等你很久了。」
兩位長輩的目光統統移到一個背對著自己的頎長背影上。
好熟的背影……柳紅袖心中冒出不好的預感。
不會吧……
背影緩緩轉過來,俊俏的五官蘊含文人雅致的氣息,薄唇上自負的笑容與如漆似閃著邪魅光芒的黑眸。
柳紅袖乾笑,呵呵……真的是很熟悉啊!
「袖兒表妹,我是祝火表哥,許久未見了。」唇瓣上勾出的笑,有著深深的得意。
沒有驚喜、沒有意外,眼前喚她表妹的男人的臉龐,不正是她今早才完成的得意作品!
柳紅袖的肩頹喪的垮下。「真的是好『久』不見了,祝火『表哥』!」
這男人,真是一刻也不閒著!
第五章
柳紅袖一臉無奈地眙著坐在椅子上,靠著椅背,啜著茶,一派清閒的祝火。
「你……到底想怎樣?」對祝火,她實在束手無策了。
祝火的眼睛輕輕一瞟。「我不過是想光明正大地住下而已。」
「若是讓他們知道你是魔,你說該怎麼辦?」
「又如何?」祝火懶散地回答,分明不在乎。
「我怕他們被你嚇到,要知道,他們對魔的接受度,可沒我這麼寬宏大量。」只怪當時年紀小,當時發生的狀況又亂七八糟,她才糊里糊塗接受了祝火的交換條件。
「死一個少一個。」人對他來說如螻蟻,死上一千也不足惜。
「他們是我的恩人,我不准你傷害他們!」她清楚祝火向來不太喜歡人。
祝火薄唇揚了角度,極度不屑。「只要他們別來煩我。」
誰敢去煩你這陰晴不定的傢伙!柳紅袖暗暗地想。
「對了,你究竟跟伯父他們說什麼,為何我看他們的表情後來有些沉重?」
「我跟他們說了。」
「說了什麼?」她懷著不安地問。
「最近我要帶你走。」
「走?去哪裡?為什麼?」她雖然也有意思想走,但並非現在。
「沒為什麼,總之,就是要離開張府。」祝火堅決地回應,但仍堵不住柳紅袖滿眼的詫異。
「我尚未報恩哪!」她亦有她的堅持。
祝火抬了眼眸,冷冷地笑。「那麼,你是要拒絕我了?」拒絕兩字的音量特別的沉、特別的令人發寒。
讓祝火的氣焰駭到,柳紅袖腳步緩緩往後一退,就算祝火如今有了身體,比較人模人樣,但她豈能忘記祝火還是個魔的事實。
魔,是最不通情理又反覆的。眼前就是個絕佳鐵證。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身體還沒完成前就離開,你不怕途中發生意外?」意外兩字,柳紅袖音量下得特別重。
「有我護著,不會有意外。」他祝火的名號在魔界,不是浪得虛名。
柳紅袖心知祝火一旦決定的事就沒有商量的餘地,於是決定再拿他最重視的事來威脅他。手段是很不道德啦,但也是不得已!
祝火哪會看不透她的心思,手指朝她勾了勾,示意她近身。
「做什麼?」
撫著她的髮絲,祝火邊說:「袖兒,有些事只能用一次,用第二次只會顯示你不夠聰明,我雖然重視卷靈軸,但我也不是那種會一再受威脅的人,跟我相處四年,你還不熟我的性子嗎?」下一秒,他讓她坐上他的腿。
柳紅袖嚇得握緊他的手臂,驚呼了聲。
祝火輕撫她的下顎,唇上漾著迷人的笑。「要我留下來也不是不行,有沒有代價?」
「代價?我沒條件與你交換的。」祝火為何要靠她如此近?
祝火收緊手臂,語帶挑逗。「有的,你有個很好的條件與我交換……」
柳紅袖小手握著,置在胸口處,護著自己,雖知應該沒什麼用。
「你說說看!」
「我想不用說了……就交換了吧!」不讓她有反對的時間,一俯身,祝火輕易就找到她的唇。
輾轉難分地吸吮她的唇瓣,有別於第一次的莽撞、第二次的懲罰,這次,他傾注了自己難得的溫柔。
對袖兒,他已破例太多次,一再地退讓只讓他愈來愈看清自己的感情,他喜愛她的真、喜愛她的善、喜愛她為自己作畫的那份專注,就算明白那僅是她對作品的要求,但他寧願當作是袖兒對自己的心意。
如今,袖兒對他來說,不再是單純的畫師,而是無法遺忘的一個人。
一個最初亦是最後在他的腦海刻上名字的人。
相對第一次事後帶來的衝擊、第二次玩笑後的余驚,這次,她卻受到極大的驚嚇。
一切都因為祝火的溫柔。
在她印象裡,祝火不懂得何謂溫柔,他只會保護他自己,除了他認為重要的事物外,他對其他人都不說半個字,即使面對自己,祝火也吝於關心,就算是奶娘後來去世了,祝火也沒來安慰,所以對祝火的冷漠無情,她已習慣。
但這次,的確是出乎她的意料,原以為是祝火捉弄自己,怎知,他說喜歡竟是真的!這還不教人驚訝嗎?
結束了令人臉紅心跳的吻,柳紅袖仍睜著眸子,不敢相信。
光瞧那張錯愕的臉蛋,祝火便瞭解自己的行為必定讓她的腦子打了數十個結。
「這樣,應該不會再懷疑我說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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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場不知算不算得不償失的成功交易,祝火終於答應讓柳紅袖在張府多留一陣子。
這個吻,也徹底改變了柳紅袖對祝火的態度。
以前,她會喜歡待在他身旁,即使明知就算自己說上百句話,祝火也未必會應上一句,但她就是會想留在他身邊,但經過前天那個吻後,此刻,她是能避則避、能閃即閃,因為她實在不曉得該怎麼面對祝火。
而自己原本已經平靜無波的心湖,也似乎泛起漣漪了。
「唉!」輕輕一歎,也擺脫不了放在心頭上的困惑。
「袖姊!」
跟在柳紅袖身後有好一會兒的張雅兒,忽而出聲,驚嚇了她。
「雅兒!你嚇著我了。」
張雅兒翹著嘴回道:「是袖姊想事情想出神了吧?」
「沒有。你出府來做什麼?」
「我是特地來找袖姊的。」聽見爹娘說那個表哥有意帶走袖姊,她自然得為自己的兄長著想,就算兄長不說,她也十分清楚兄長是真心喜歡袖姊。
「有事?」
張雅兒挽著柳紅袖的手臂說:「袖姊,我請你喝茶,順便有事問你。」
看張雅兒那副勢在必得的模樣,柳紅袖心知這場午後之會可不是喝幾杯茶就能了事的。
果然,進了茶肆,第一杯茶剛入喉,杯子底尚未沾桌,張雅兒劈頭就問。
「袖姊,我不曾聽你提過有表哥的事,你不是說你除了父母、奶娘之外再也別無親人嗎?」
待柳紅袖輕輕放下杯子,潤潤唇後,啟口:「嗯……他是跟我有姻親關係的表哥,沒有血緣,自然不算在親人內,他會來找我,我也有些錯愕。」
「那你在這裡住得好好的,為何要走?」
「我表哥說……我在別人府上還是別叨擾太久。」
「我們一家人都很喜歡你,你別聽那個什麼表哥說的鬼話。袖姊,你別跟他走,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那種半路認親戚的人,大都存壞心,他或許會因為你美麗,中途就把你賣了也說不定。」
她明明畫的是溫文儒雅的高尚男子,怎到了雅兒嘴裡就成了流氣又惡劣的男人?雖說祝火的個性本來就不正派,但好歹也是她畫的人。
「袖姊,留在這裡好不好?要是大哥在,他一定也捨不得你走的。」她已派人快馬加鞭送了封信上揚州,只要能在大哥回來之前這段時間留住袖姊,她就不信大哥回來後,袖姊還願意離開。
柳紅袖差點招架不住張雅兒軟硬兼施的話,只能乾笑以對,有時候也不是她願意就能作主的啊!再怎麼說,她也還不敢不聽祝火的話,祝火真的凶起來,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安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