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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綠痕

  「這是訂金,事成後,我再付另一半。」男子微笑地拎起擱放在地上的包袱,將它攤放在桌上後,一錠錠澄黃碩大的金元寶即自包袱裡露了出來。

  「慢。」在他轉身想告辭時,她不疾不徐地叫住這個出手闊綽的僱主。「你與這叫廉貞的人,是何關係?」

  他回答得毫不猶豫,「朋友。」

  「朋友?」天都一臉不置信地對他露出冷笑,「我怎從不知道阿爾泰有真正的朋友?」他不就一直是個雙面人,騙過所有九原國國人十來年,演戲絕活更勝真正戲子的偽君子嗎?他會交朋友?是天下紅雨,還是他在去了中土一回後就變了個人?

  雙腳成功被她拖住的阿爾泰,懶懶回首看著這個早就看穿他的易容術,並把他給認出來的女人。

  他嘉許地朝她拍拍兩掌,「沒想到妳還記得我。」他記得他們只見過一面,況且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認得出來?這點是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當然,你是個讓人很難忘的九原國王子。」尤其是他在九原國一遭孔雀所滅後,立即拋棄九原國遺民的作為,這教她就是想忘也忘不掉。

  「妳也同樣令人很難忘。直至現在,我仍是很懷念妳在神前曼妙的舞姿。」他邊說邊撕下臉上所貼的濃眉與大胡,並順手拿下頭上自製的亂髮,轉眼間他又換回原本清清爽爽的模樣。

  「下回撒謊前請先打個草稿。」她不以為然地搖首,「那回你連看都沒看完。」那日不賞她面子的,除了那兩個來歷不明的男子外,還有這個中途就離席的九原國王子。

  他矇混地搔著發笑笑,「是嗎?」

  「告訴我,這單生意可有時限?」不想再與他敘舊的天都,換上一副正色的神情,公事公辦地問。

  「妳有七日的時間。」算算日子,今日是廉貞老毛病發作的頭一日,在這七日過完前,她有很充裕的時間可下手。

  「事成之後我會通知你,不送。」她收好一桌黃金,急著將他打發走,好趕著出門先去辦辦聶堡外的急事。

  「看在咱們以往曾見過面的份上,我給妳個忠告。」停下欲走的腳步,站在門邊的阿爾泰,語帶保留地對她叮嚀,「妳若要徹底殺死廉貞,那麼最好是有耐性點,等親眼看他斷了氣後才離開,不然,妳可能將會白忙一場。」

  人死不就是死了嗎?什麼叫做徹底殺死?

  「什麼意思?」她被他臉上神神秘秘的笑意給弄得一頭霧水。

  「等妳殺過他之後,妳就知道了。」他也不想給答案,朝她揮揮手後便踱出門外,「我等妳的好消息。」

  殺過他之後?這話說得好像還可以再殺個第二、第三回似的,一個人的命只有一條,他以為那個叫廉貞的人能活幾回?

  伴隨著他的離開,一腹疑惑都遭他勾起的天都,百思不解地皺著眉心,怎麼想也想不出他的話裹究竟是藏了些什麼,半晌,她甩甩頭,一手拿起那只沉重的包袱,決定把這些都拋在腦後,先去救救那一票害得她既做了賠本生意,還得接另外一單生意再來事後補貼他們,免得他們將會死於非命的僱主們。

  第二章

  劃破清晨早風的長劍,在天都的掌心中翻出朵朵劍花。

  晨霧籠罩的清晨裡,天都熟稔地握著長劍使出一套近來常用的劍法,並明顯地察覺到,手中的長劍似乎比剛開始練劍時輕盈了許多,同時她亦發現,隨著她離開地藏的時間愈久,她的劍技也就愈好。

  細微的足音止頓在近處的院內,沒停下手邊動作的天都,頭也不回地問向一早就登門的訪客。

  「六哥,你找我有事?」

  站在原地一徑杵著下頷的段重樓,百思不解地看著練劍的她。

  「妳的功夫似乎比我上回來時又精進許多了。」怪了,他記得她自小可沒學過這些來路不明的劍法,而她又沒在迷陀域裡拜師學藝,她是怎習會這種類似中土人士才用的劍法?

  「有嗎?」她聳了聳香肩,順手收起手中的長劍。

  「嗯。」是他家有武術天才的血統嗎?

  「你怎會有空來找我?」他近來不是忙得焦頭爛額嗎?

  滿腹辛酸無處洩的段重樓扁著嘴,「我是專程來避難的……」

  說起他這鬼伯國國王這輩子最後悔的事,那就是投錯了胎。

  出生在那個女人遠比男人多的女人國裡,他從不覺得自己像個一國之君,他更不覺得自己有半點王上的威嚴與自尊,瞧瞧人家馬秋堂,只是皺個眉頭就可讓黃泉國的人們嚇出一身冷汗來,而他呢?身在鬼伯國這重女輕男的國家裡,甭說多沒地位就多沒地位,堂堂一名王上,卻成日被上頭的五個王姊給吆喝來使喚去的,最令他痛苦的是,那票女人生來話又特多,一天到晚在他耳邊吱吱喳喳的,吵得他簡直片刻也不得安寧,他要是想讓耳根子能清淨些,最妥的法子就是借口公事開溜,躲來排行老ど的天都這避上一避。

  天都好笑地看著他那張苦瓜臉,邊問邊走進宅子裡。

  「你還沒找著女媧?」看樣子,八成又是上頭的那些姊姊把他給整慘了。

  「唉……」至今仍是找不到女媧的他,現下是一聽到這兩字就一個頭兩個大。

  打從那只諭鳥出現起,四處尋找女媧的他,也找了有好一段時日了,只是在這期間,他在地藏各處找著了一大堆想冒充女媧的假女神,就是找不到那個能讓雨師與花詠點頭認定的正主兒,眼看天宮都已有了天孫,而他卻是翻遍了地藏還是找不著,被王姊們命令就算是跑斷了兩條腿也得找出女媧的他,只好繼續像個傻子般在地藏裡不斷尋人,唯有還算有點良心的馬秋堂頗為同情他不幸的遭遇,看不下去的馬秋堂甚至叫他乾脆放棄算了,要他甭再去找什麼轉世投胎的女媧。

  雖然說,屢屢受挫的他也很想照馬秋堂所說的放棄,但,他仍舊不能拋開尋回女媧這回事,因他深深知道,這百年來,地藏的神子們是多麼希望能夠再見女媧重返地藏。

  「雨師呢?她也沒找到女媧嗎?」能夠認出女媧的,除了她外,地藏也只剩雨神與曾侍奉過女媧的花詠這兩人能認出,光是派他這個外行人去找有什麼用?他怎可能分辨得出女媧是真是假?

  「甭提了。」段重樓趴在桌上哀怨地朝她擺擺手,「自上回她去海道被那個叫愛染的巫女用雷給打過,回到地藏後,她的火氣就一直沒間斷過,哪還有什麼心情去找女媧?」他是不知天打雷劈是何滋味啦,但他可怕了女人碎碎念的功力,偏偏雨師生性就愛記仇,也總愛把他當成是出氣對象,不時向他抱怨那個愛染是如何對她恩將仇報,搞得他近來一見雨師就是抱頭忙不迭地逃。

  「噢。」她意興闌珊地應了聲,其實並不怎麼同情他的處境,也對那個目前在地藏炙手可熱的女神不感興趣。

  找神找得疲憊不堪的段重樓,懷抱著一絲希望地看著她。

  「小妹,有空的話,妳就幫我找一下女媧吧。」好歹她也在迷陀域裡待了一段時間,人脈甚廣、又接過不少生意的她,若是肯出馬幫他探聽一下消息,他或許就不需再那麼苦命的四處找神了。

  天都朝天翻了個白眼,「我才懶得理那尊神到底有沒有投胎。」

  「自諭鳥出現後,天孫已返回天宮,因此女媧也必定轉世了。」他不死心地繼續把希望放在她身上,「與其在這接些古古怪怪的生意,妳還不如就做個好心幫妳家哥哥辦一下正事。」

  「別再把我扯進地藏的事裡攪和。」軟硬都不吃的她,兩手環著胸再對他重申一回,「我說過,關於地藏的一切,我不想過問,也不想知道。」

  再次碰了一臉釘子的段重樓,挫折地搔著發,哀聲歎氣了一會後,他冒著將再次吃閉門羹的風險,將他來此的另一個目的帶到。

  「雨師要我轉告妳,祭天的日子快到了,她想請妳回去為神獻舞。」

  「替我回了她。」不出他所料,當下就回絕的天都,就連雨師的面子也不給。

  「理由?」想到回去一定又會被雨師轟上一頓,他苦哈哈地問。

  她擺擺手,「我說過了,我只是不想再為神而舞。」

  看著眼前這個與以往截然不同,甚至可說是完全換了個人的親妹子,段重樓至今仍是不姑爺雙往那佰他疼愛的小妹,自那日她在種前獻舞,並在他懷中昏厥之後,她為何就變了個性子,毫無預兆的,她一個理由也不給地就離開了長年所居的神宮,也不肯回王宮,反倒是跑到了迷陀域裡躲著所有人,原本就武藝不凡且還有些許神女神力的她,竟棄舞從武,還在迷陀域裡當起了什麼生意都接的獵人。

  這些年來,他雖常來看這個有意與所有人疏離的小妹,也努力想自她的口中套出些口風,然而至今他還是無法理解她為何不干舞姬、不當鬼伯國尊貴的王女,反而在這替人接一些尋人找物、殺人報仇等等五花八門的生意,就因她的改變來得太突然,讓她身邊的人都措手不及,使得他始終都弄不明白,曾立志與雨師一塊守護地藏的她,為何會在突然間像是要斬斷她與地藏所有關係,徹底將地藏自她生命中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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