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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綠痕

  「只是跟屁蟲。」廉貞冷冷地看著打從他帶著天都離家起,就一直派人跟在他身後的主使者。

  「我家妹子沒事了?」一接獲消息就十萬火急拉著馬秋堂來此的段重樓,有些擔心地望著他身後的門扇。

  「嗯。」

  「這沒我的事了,你們慢聊。」並不想在這時見到不速之客的封誥,伸手拍了拍前頭的廉貞,一溜煙地就往後門開溜。

  「他是女媧?」段重樓微瞇著兩眼,一雙銳目直鎖住苦苦尋找已久的那具背影。

  「自己去問。」廉貞並不想代封誥承認或否認。

  段重樓與馬秋堂隨即有默契地相視一眼,似乎早知道他會有什麼答案,當段重樓甩著兩手躍躍欲試時,馬秋堂有些懷疑地問。

  「你真要試?」

  「不試試怎知道他是真是偽?」上過太多當的他緩緩咧出一笑,決定求個保證先,「我可不願再被騙一回。」

  「好吧。」也很想知道女媧能有什麼本事的馬秋堂,說著說著就往後退了一步。

  愈看愈覺得不對勁的廉貞,在豁然明白他們想做什麼時,忙移動腳步想要攔下段重樓,但已撲向封誥背後的段重樓,已快他一步地出掌。

  只來得及回頭看發生什麼事,卻被迎面而來的一掌給打飛的封誥,就連半句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因那一掌立即倒地。

  出掌傷人的段重樓錯愕地瞪大眼,頻頻看著自己沒用上多少力氣的掌心,再看向那個倒地不起的封誥,而來不及救人的廉貞,則是感慨地撫著額。

  段重樓難以置信地問:「你……不會武功?」他還是不是個女媧啊?

  「完全不會。」衰到家的封誥,兩眼一翻,呈大字狀地躺在地上不再動彈。

  馬秋堂冷冷地瞪著出這餿主意的段重樓,額上青筋直跳。

  「你是來找女媧還是打死女媧的?」這下可好,要是把他打死了,誰都不用找女媧了。

  他直想跳腳,「我哪知道他連半點功夫都不會?」他原本還以為他們地藏將會等到一個神力非凡、武藝高強的女媧,不然像是天宮天孫那種半調子也行,可他沒想到,他們這地藏的正牌女媧,居然是平凡無奇的凡人一個。

  實在是太教人失望了……

  「他究竟是不是女媧?」在廉貞一把扶起暈過去的封誥時,仍對封誥的身份有些質疑的段重樓,忍不住想再確定一下。

  「你剛好打對人了。」廉貞邊答邊一把將封誥給扛上肩頭,打算把他扔進屋子裡與天都作伴。

  「怎會這樣?」失望不已的段重樓不願相信地捉著發。

  抱持著靠人不如靠己心態的馬秋堂瞥他一眼。

  「我早就告訴過你別對女媧抱太大的期待。」

  第八章

  帝國西域將軍率軍寇邊的消息,像蓬燎原的野火,迅速地在地藏燃燒起來,地藏二國在全面備戰之餘,人們不免也仰首期盼著,那名已被段重樓尋獲的女媧,是否會一如百年前率軍抵抗人子般,回到地藏裡為他們擊退興兵進犯的孔雀。

  答案是不。

  「我為什麼要幫你們?」臉上擺滿不屑的封誥冷聲地問。

  「為什麼……」段重樓覺得這話他問得再奇怪不過,「當然因你是地藏的女媧!」

  「我來地藏,只是想見他。」對此事興趣缺缺的封誥,只是一手指向原本準備趕赴邊關,卻被拉來的馬秋堂。

  馬秋堂不解地指著自己的鼻尖,「見我?」

  封誥兩眼繞至他身後瞧了那兩柄冥斧一會後,話中有話地說著。

  「我想見見承擔了女媧這一職的人。」

  「女媧是你,不是我。」馬秋堂毫不留戀地想取下身後的冥斧,「若你想索回冥斧,我可以把它們還給你。」

  豈料封誥回絕得飛快,「我不要。」

  「不要?」馬秋堂愣了愣,「這是你的神器。」冥斧有多珍貴,單看女媧命花詠沉睡了百年守護它便可得知,而花詠也一直期待著能夠物歸原主,可這冥斧的主人怎麼……

  「你要就留著,不要的話,扔了。」一臉不在乎的封誥,在他倆面面相覷時,再順口扔下一句。

  「你這是什麼意思?」花詠小心翼翼守護的冥斧,卻遭他棄如敝屣,這根本就是在踐踏花詠的一片忠誠之心,這讓難得在人前動怒的馬秋堂,不禁變得面色森峻。

  「意思是,我沒打算要助地藏。」沒把他怒氣當一回事的封誥,悠悠哉哉地踱至一旁。

  揣測過女媧心思的馬秋堂,在段重樓大失所望地呆站著時,握緊了拳心問。

  「理由?」

  「雖然我不能徹底遺忘了地藏,但至少這回我有機會可以走開,我可以獲得解脫。」與他完全相反,心情甚好的封誥,總覺得這百年前所積壓的怨氣,總算是有一吐的時候。

  「解脫?」暗自隱忍的馬秋堂,忍不住揚高了音量,「這是你一手創造的地藏,你就非得把它說得這麼不堪嗎?」

  封誥冷冷輕哼,「在我眼裡它就是如此不堪。」

  「你恨地藏?」自他的神態、語氣,馬秋堂不得不這麼懷疑。

  「對。」眉開眼笑的封誥,當著他們的面大剌剌地承認。

  在馬秋堂衝動地想衝上前時,不願他倆起干戈的段重樓,只能無奈地拖住他的臂膀。

  「以前,我常在心底問自己,為什麼神子們的命運不由神子們自己來背負,卻要我來背負?」惹火了兩個人的封誥,猶自顧自地對他們抖出事實。「其實我很自私,我不想知道神子們在人間的一切,我也不想插手去管任何不屬於我的事,我更不想當神子們眼中的女媧。告訴我,為什麼我得為了你們上沙場?那明明就不是屬於我的戰爭,為何要把我捲入其中?當年苛待人子的人是我嗎?」

  馬秋堂使勁地掙開一直扯住他的段重樓,忿忿地為同胞們大聲抱不平。

  「那是百年前的神子所做的事,與百年後的神子無關,就算當年有錯,也不該由眼下的地藏神子來承擔!」在九原國被孔雀所滅時,那些無辜死於戰火下的孩子,哪懂得什麼人子與神子的恩怨?還懵懵懂懂不解世事的他們,又為何得背負起祖先們的罪?

  「嘿,不必急著撇得那麼清,也別以為現下的你們就兩手乾淨。」封誥不以為然地潑他一盆冷水,「百年前後若是有差別,你們又何需在諭鳥來諭後大張旗鼓的四處尋找女媧,還想在孔雀來襲前找女媧出馬救地藏?同樣都是依賴女媧,同樣都是想藉神人之手殺害人子,請你告訴我,你們跟百年前的神子們到底有何不同?」

  總認為自己所作所為,與百年前的先祖不同的馬秋堂,在封誥那雙指控的眼眸下,頭一回對自己所深信的正義感到動搖,他從沒想過,在女媧的眼中,神子與人子之間並沒有誰對誰錯,女媧也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女媧只是像個凡人似的,只在乎自己。

  或許這百年來,一直等待著女媧的地藏神子們都錯了,他們所知道的那個女媧,其實並不是他們以為可為了地藏付出生命的女媧,轉生後不主動返回地藏的女媧,或許根本就不願成為女媧,而神子們,卻還是與百年前一樣,照舊把責任和希望都寄托在女媧的身上。

  怪不得他會說他想來看看承擔了女媧這一職的人……

  始終站在一旁沒得插嘴的段重樓,在馬秋堂下語地攏緊了眉心站在原地時,忍不住推了推他,可馬秋堂卻是撇過臉不願再說半句,不得已之下,只好換他上場的段重樓,趕緊上前一掌攔下欲走的封誥。

  「你是神人。」

  封誥輕而易舉地就推翻掉所有神子們,自古至今始終沒有打破的迷思。

  「就算我仍是神人好了,你真認為只我一人就能改變天命與人間的一切?我若是無所不能,百年前我還會戰死嗎?」百年前之所以會死在廉貞刀下,可不是因他一心想死,他是在力戰之後,仍敵不過地被迫戰死!

  當下腦海裡變得什麼都不再能確定的段重樓,在封誥的厲目以對下,不禁緩緩放下了攔擋的掌心。

  「這世上,真有神的存在嗎?」背對著封誥的馬秋堂,在他離開的步伐踏出時忍不住想問一下,這個自幼就存在他心底的問題。

  封誥挑了挑眉,頗意外他這個接班人會想到這點,而不是盲目地為了地藏而當起女媧的替身。

  「有沒有?」他緩緩轉過身,執著地想要一個答案。

  「有,但牠們只存在人們的夢中。」封誥斂去了笑意,眼中閃過了一絲同情的目光,「實際上,無論是百年前或百年後,人們與眾神,皆不曾甦醒過。」

  到頭來……這只是個類似騙局的夢?

  心中早有預感的馬秋堂,眼中原本還存著的一線希望漸漸地淡了,回想起那些不再能依靠女媧,而只能由他來保護的子民,他暗自下定決心地握緊雙拳。

  急著趕赴前線的他別過臉,「你說你只是想見我,現下你已見過了,是走是留,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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