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泰?」封誥意外地頓了頓,半晌,他有些明白地搔著發,「那小子是同情你。」現下想想,與阿爾泰相比,他還算是比較沒良心的那一個。
「同情?」
不打算急著告訴他的封誥,將頭一轉,雙目瞬也不瞬地瞧著站在一旁看他們敘舊的天都,在天都覺得他對她愈笑愈詭異,忙著躲到廉貞的身後去時,他興致很好地走上前一把牽住她的小手。
「走吧,就先解決妳的問題再說。」
「別動手動腳的。」看不慣的廉貞,想也不想地就先拉開他那只造次的狼爪再說。
封誥一扁擔地把他敲到一邊去,阻止他老兄來打擾他品嚐甜頭。
「你不想解咒嗎?」搞不清楚誰才是大爺,讓他沾點福利是會少層皮掉塊肉嗎?
廉貞不情不願地瞪著跩得二五八萬的他,就這麼親暱地挽著天都的手在他的面前招搖。
「我等妳很久了,我有很多的話想對妳說。」也不管身後的男人還在瞪他,封誥心情很好地拉著天都走向他剛蓋好的新居。
天都一手指著他挽得緊緊的手臂,「這是做什麼?」非親非故的,有必要這麼親熱嗎?
「培養感情。」他瞇著眼,又是笑得開開心心的。
遭個男人這般糾纏著,天都不但不覺得反感,相反的,她還覺得他倆這姿勢還挺自然的,登時心中升起某種不妙預感的她,兩眼直盯著他那張與廉貞看起來有一點點相似的臉。
「別告訴我,你跟廉貞一樣都和我的前世有關係……」不會有這麼湊巧的事吧?
封誥輕輕頷首,「咱們的關係可大了。」
她小心翼翼地屏住了氣息,「什麼關係?」為什麼他的表情愈看愈邪惡?
「祖孫。」
當被響雷打到的天都一頭往後栽倒,而後頭的廉貞見狀連忙上前七手八腳地去撈時,封誥滿足地揚高了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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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輩子所接受過的打擊,零零總總全加起來,恐怕都沒認識廉貞之後的來得多。
話說那日一頭昏過去的天都,再次醒來之時,已身處在封誥新砌的宅子裡,並在忙著動手解咒的封誥作法下,整整睡了三日有餘,然而在醒來後,她很快即自一臉驚魂未定,逐漸演變成萬般哀戚,內心寫照淒淒復淒淒。
畢竟,很少有人能像她一般,在二十芳華時,就有個年近三十的孫子輩。
「當年,妳的兒子流落在戰火中,管家善盡撫孤之責將他扶養長大,而後他的後代便在迷陀域裡開枝散葉。」坐在她床畔的封誥,打她一醒來後,就開始洋洋灑灑地對她講古。
突然覺得自己迅速添了一大截歲數的她,聽得直掩面搖首。
「你們就一定要說成是我生的嗎?」往後她要是嫁不出去,絕對是這兩個男人害的。
「妳的兒子是我的先祖,換言之,我是妳的子孫。」忙著認祖歸宗的他,也不管她的模樣慘淡不慘淡,還邊說邊對她再點了個頭。
她頹然地垂下兩肩,「我能肯定你真的有廉貞的血統……」都一樣擅長製造青天霹靂和聽不懂人話。
「妳不想認我?」興匆匆的他頓了頓,頗為她滿面憂愁的樣子感到好笑。
「我一定要接受這種打擊嗎?」天都幽幽歎了口長氣,過了一會後,她懷疑地睨向他,「廉貞早就知道這事了?」怎麼那個更擅長嚇人的老頭子從沒對她說過這事?
封誥兩手一攤,「我從沒告訴過他,我怕那個老頭子會想太多。」廉貞找兒子都找多少年了?在他已放棄希望多年後,再突然跳至心底全是愧疚的廉貞面前告訴他這事?嗯,還是先做朋友較妥當些。
她抬首看著門窗緊閉的屋內,就是沒見著那個男人的身影。
「他人呢?」她原以為醒來第一個見到的人會是他呢,沒想到竟是這只嚇死人不償命的笑面虎。
他抬手指指身後的門扇,「還緊張兮兮地守在外頭。」早就說過她不會有事了,偏偏認為快趕不上時限的廉貞就是要等在外面當看門狗。
連續睡了幾日後,天都只覺得渾身筋骨有些酸痛,身子並沒有任何不適,也沒有起任何異狀,算算時間,廉貞口中所說的百日時限似乎已快過了,可她並未親身體驗過所謂的神咒生效,自然也不知道這個看起來不太可靠的男人,到底是解了神咒了沒。
「我會死嗎?」
「不會,因這世有我。」封誥甚有把握地朝她睞睞眼,「放心吧,一兩個神咒還難不倒我。」
她正色地問:「你是女媧?」能夠解咒的人,除了女媧外,她實在是想不出別人,且他給她的感覺,也與當初認出廉貞就是女媧時完全相同。
「只是其中一個。」他雖在她的面前承認,但仍是不想多說的一語帶過。
那雙炯亮的眼眸,在近看之下,還真與廉貞有些相似,近坐在他身邊的天都,在終於有機會能坐下來細看這個自稱與她是祖孫的封誥時,卻不經意地回想起廉貞口中所說過的那個女媧,與出雲當年方生下就必須與她分離的孩子。
當年出雲之所以會死,起因是奉女媧之命進攻的地藏神子,廉貞之所以不老不死,起因也是一手創造了地藏的女媧,可在百年後……當初害了她的人,卻在這世來救她。
或許,所有恩怨的起點,其實同樣也是終點。
「你能解廉貞身上的神咒嗎?」一想到還有個深受當年殺神之罪所苦的廉貞,她便深感不忍,她不知道生命沒有終點的他,還要親嘗這苦果到什麼時候。
「能。」封誥漫不經心地應著。
天都頓時一怔,渾身僵硬地將兩眼瞥向嚇人不打招呼的他。
她霍然拉大了嗓,「你說什麼?」
他不耐地搔搔發,「我才不想繼續讓他長命百歲,那老頭麻煩死了。」也不想想自己多大歲數了,還每年都要鬧上一回,每次都要拖累他和阿爾泰。
「等等……」她激動地兩手扯住他的衣領,難以置信地瞪著還有心情說風涼話的他,「你能解咒?那你幹嘛不早點幫他還讓他活這麼久?」能解不早解?這是什麼朋友兼子孫?
封誥一臉理直氣壯地叉著腰,振振有辭地向她抗議。
「姑娘,他殺過我耶,我就不能記恨一下嗎?」當年他可是被廉貞那一刀給捅得肚破腸流,在死前還被廉貞給一刀砍下了腦袋,要不是因他不小心投錯了胎成了廉貞的後代,不然他老早就玩陰魂不散或是挾怨報復那兩套了。
「……」
「有沒有很崇拜妳生的轉世女媧?」在她啞口無言地瞪著他時,自認神力無窮的他,還笑吟吟地問。
透過他的肩頭,在他身後瞧到了一雙火龍眼的天都,在他還得意洋洋之時,動作輕緩地轉過他的腦袋。
「你先想法子擺平他再說吧。」他要認的祖先可不只她一個。
「這簡單。」封誥瞥了瞥站在身後的廉貞,無畏無懼地站起身拍拍她的頭,「妳歇著,我去處理一下那個人模人樣的老頭。」
喜怒交集的廉貞,在他一同站到門外合上了門扇時,不確定此刻自己究竟是想捏死他,還是請這個相交多年的朋友開口叫聲爺爺……從朋友變成爺爺?他怎一下子老了這麼多?
他咬牙切齒地問:「你怎從不告訴我?」枉他找了那麼多年,也拚命叫自己別再想起那個無緣的兒子,沒想到他兒子的後代卻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封誥速速把責任推到另一人身上,「因阿爾泰覺得沒這必要。」
「這關阿爾泰何事?」
他懶懶再砸下一顆大石,「因他也是你的子孫,我與他是表親。」壞事只有一個人哪做得起來?當然要有幫兇。
登時覺得頭昏眼花的廉貞,一手按著門扇,一手撫著額,發現自己突然很能體會天都那時震驚的心境。
封誥不屑地瞄著他的打擊樣,總覺得他還是一樣愚不可及。
「不然你以為我們倆為何會找上你?是你這老頭子太沒慧根,所以才猜不出來。」就因為是他,所以他們才會插手管他的閒事,換作是他人,他以為他們會有那麼多的良心嗎?
他早該知道這兩個小子會找上他,絕對是有著目的……心跳有點乏力的他,邊搖著頭邊回想這些年來他們倆騙得他有多慘。
「當年,是你讓我獲得了解脫。托你的福,當個人比當個神有趣多了。」封誥拍拍他的兩頰,先是以感性不已的口氣對他說著,再飛快地把話鋒一轉,「因此這輩子就算是我還你的,往後你可別再怨我害你長命百歲了。」
「封誥……」心情百般複雜的他,才想訴及心中堆積了多年的歉意與謝意,他突地將頭一轉,並動作飛快地將封誥給推至身後。
「誰來了?」當他身子明顯變得緊繃時,封誥在他身後探頭采腦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