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一頭霧水地收回兩掌,完全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樣的夫妻關係。
「啊!」臉部恢復自由的他,才一轉過身,就發出一聲大叫。
「你怎啦?」站起身的她懶懶地回過頭。
他難以置信地捧著飯鍋,「妳居然吃完了一整鍋……」什麼時候……她是在什麼時候全都吃光光的?她的動作怎麼這麼快?
天都無辜地搔搔發,「好吃嘛,我這是捧你的場。」雖然他的心眼小、脾氣大,不過他作菜的手藝實在是好到家,一大早就能吃到這款熱騰騰好料,就算他有再多缺點她都願意原諒他。
廉貞一手掩著臉,「妳到底還算不算是個女人……」沒有味覺,食量又大得像個飯桶……她就連半點身為女人的自覺也沒有。
「哼,我這個女人可比你這迷路男管用多了。」她走至一旁邊收拾打包行李,邊朝他伸出一指,「咱們先說好,今兒個就由我來帶路,你只要負責告訴我地點在哪就成了,不然咱們又得在山裡迷路個三天走不出來。」
「隨妳。」迷路成性的他,在這點上頭並不打算與她爭執。
當廉貞以沙滅了煮食用的火堆後,準備好上路的天都,已先行走至他的前頭,他盯著她的背影,注意到在清晨的冷風吹上她時,她微微地抖了抖身子。
他伸手撫了撫方才被她打麻的臉龐,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後,他脫下了身上的大衣,走至她的身旁在她訝異的眼神下替她披上。
滿心不解的天都,在他清了清嗓子時,原以為他會謅出個讓她聽了又會眉頭打結的理由,沒想到他卻在下一刻,自口中吐出打從認識他以來,在她耳裡聽來最動聽、也最像人話的一句話。
廉貞將下巴拾得高高的,「只是身為男人的風度。」
愣大了嘴的天都,在回過神來時,本是想一如往常地先潑他盆冷水再說,但在看著他依舊跩得跟什麼似的表情時,她注意到了將下巴拾得直與天齊的他,其實兩眼正頗為不自在地瞥向一旁,這讓她突然覺得,這男人跩雖跩,但其實也有人模人樣,和看起來滿順眼的時候。
她撫了撫因他而吃得飽飽,還因此而暖呼呼的肚皮,退一步地想著,或許,她可以照著他的話,試著與他和平相處。
「喂,明兒個你還會不會做早飯?」她邊走邊拉拉他的衣袖,滿心期待地問。
他不屑地問:「妳覺得我能指望妳嗎?」他要是再不下海,他就真的得去綁架廚子了。
已經習慣他那款缺德臉的天都,不以為意地拍著他的肩,並鼓勵地對他微笑。
「說真的,我開始喜歡你的男人風度了。」
淺淺漾在芳容上的笑意,令廉貞愕然的雙眼一時忘了離開她,在那張不與以往一般,習慣對他夾槍帶棒,或是明嘲暗諷的面容上,勻勻地綻開了一抹笑靨後,她就像是雨後初晴,池畔嬌嫩的芙蓉,悄悄在陽光下露了臉……
他深吸了口氣,勉強自己收回一時不注意在她身上走丟的雙眼,他沉默地走了一會,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吐槽的衝動。
「妳早點像個女人才是正事。」
飛過林間的繡花鞋,在高昇的朝陽下,再次命中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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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慘烈。」馬秋堂一手端著下頷,頗為同情地對眼前的青梅竹馬搖搖頭。
慘遭五個王姊連手修理,被打得滿頭包的段重樓,此刻手上拿著沾了藥酒的綾巾,小心翼翼地對鏡處理他臉上又被揍黑兩圈的眼窩。
在他痛得齜牙咧嘴時,馬秋堂納悶地問。
「你就不能稍微反抗一下嗎?好歹你也是一國之王。」長期活在暴政下的他,怎麼老是情願被她們修理得淒淒慘慘,卻總是打不回手罵不還口?就算為人再怎麼斯文,脾氣再如何溫和,他也該考慮一下那些同樣也姓段的女人有多凶蠻與粗魯吧?
生在女人國,自小就被教育成得愛護女人的段重樓,百般無奈地朝他搖搖指。
「打女人會遭天打雷劈的。」最重要的一點是,對手都是自家姊姊,他就算打得贏也不能贏!
學不乖的傢伙……受虐近三十年還是死不開竅?那他就繼續被打下去好了。
不再同情他的馬秋堂,一手拿過他手中的銅鏡,正經地與段重樓討論起那件令他十萬火急從黃泉國跑來的正事。
「女媧有三人?」一直都找不到人就算了,沒想到一找著就是三個?
「連你也聽到消息了?」段重樓揚揚眉,但很快地又因臉上的傷而痛得皺緊了一張臉。
「藥王告訴我的。」
「對於這事,花詠怎麼說?」很怕自己又找錯人的段重樓,急著想知道能夠確認女媧者的想法。
「她很意外。」不要說是他們了,就連當年服侍過女媧的花詠,也都沒想到女媧竟會轉世成三人。
「那……」還想再探探消息的段重樓,才張開嘴,接下來的話語就全都遭遠處被踹開的殿門聲響給蓋過。
「段重樓!」屬於雨師的招牌吼聲,一路自殿外吼進殿內。
他低歎不已地一手掩著臉,「就知道她一定會殺來……」
馬秋堂瞄了瞄自殿外衝進來的雨師,而後識相地往後退兩步好離段重樓遠一點,接著就看像陣旋風橫掃過的雨師,一骨碌地衝至段重樓的面前,兩手拉著他的衣領,不客氣地將他自椅裡提起,朝他嗎聲大問。
「我聽說天都找到三女媧?」
「她找到的那個不是正牌的女媧,而是寄生的女媧。」已經很習慣她音量的他,反應只是習以為常地掏掏耳。
滿臉掩不住興奮的她忙不迭地再問:「另兩個女媧呢?」
他老兄兩手一攤,「那位將軍大爺橫豎都不肯說出下落。」他死纏活纏,連連求了好幾天,那個叫廉貞的就連句話也不肯跟他說,只肯追在天都的身後跑,他哪套得出女媧的下落?
本來也就不怎麼指望他的雨師,聽完他的話後,兩手一鬆,改而挽起了衣袖。
「天都現下人在哪?」
「跟著那位先人出門了。」他怕怕地看著她的舉動,「妳想做什麼?」
她橫他一眼,「還能做什麼?當然是去把天都和女媧一併帶回地藏。」
「等等……」他歎了口氣,想起這件事就頭痛。「妳能把女媧拖回地藏的話,那就算妳行,但天都早已說過她不會再回地藏。」她都碰過多少回釘子了,怎麼還不死心?
雨師緊握著拳昭示她的決心,「與你相比,身有神力的天都可比你管用上十倍不止,因此就算她再不願,我也非把她給拖回來不可!」
他不滿地兩手叉著腰擋在她面前,「在妳眼中我就這麼沒地位?」
「那是因為鬼伯國的男人本就一個比一個不管用。」雨師高傲地揚高下頷,揚起一手拍開他,「別擋路,我還急著去找人!」
「慢著,雨師!」才想叫她別白費力氣的段重樓,話還沒說完,來得快去得更快的雨師,已一溜煙地消失在他的面前。
從頭到尾都被晾在一旁的馬秋堂,在她走後慢吞吞地踱回段樓重的身旁,心情頗為複雜地問。
「你真覺得把女媧迎回地藏是件好事嗎?」
段重樓古怪地瞥他一眼,「怎不是件好事?」女媧好歹也是地藏的主人,主人要回家了,有什麼不好?
「好在哪?」他完全看不出來。
「女媧是地藏的精神,地藏亦是女媧一手所創,將女媧這主人迎回地藏,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段重樓盯著他的臭臉,納悶他的反應怎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地藏有這麼需要女媧嗎?」他始終不明白,地藏的神子為何都這麼期待女媧歸來,在帝國龐大的陰影下,女媧的出現,對地藏來說未必會是件好事。
段重樓拍拍他的肩,「你還是對女媧很有成見?」
「我只是在想,既然女媧早已轉生,除開那個身為人子的百勝將軍不看,為什麼另兩名女媧不主動回到地藏?」
被他一問,面色顯得有些猶豫的段重樓,緩緩垂下擱在他肩上的手。
在廉貞告訴他女媧另有兩人的那日起,他也想過這問題,甚至想了不下百來回,只是,他怕得到的答案,將不會是他願接受的答案,因此他才刻意只看好的一面,而不去想廉貞所說的任性兩字,指的究竟是什麼。
「總之,找女媧這事,我不反對。」馬秋堂聳聳肩,「但我並不希望地藏的神子們皆知道女媧已出現的消息。」
「為何?」
「一道南風之諭,就讓孔雀滅了九原國,若是再讓孔雀知道地藏就快迎回女媧,你認為孔雀會有什麼舉動?」以孔雀忠貞效主的個性來看,只要女媧的消息一傳至孔雀的耳裡,他恐怕就得提早與孔雀一戰。
段重樓甚有信心地握緊了拳,「只要能迎回女媧,不要說是打敗孔雀,就算擊退帝國也將不再是件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