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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蕎安

  若涵手撫著心臟的部位,咬著唇點頭。

  劍鷹一手拉著帳簾,另一隻手握住若涵細瘦的肩頭,說:「不管情形會變成怎樣,我希望你知道,我永遠都支援你。」

  雨萱再度熱淚盈眶,為著他對若涵深情的堅持,想起了他曾經對她說過,他愛了若涵十八年呀,十八年,將近人生四分之一的時間呵,而她認識劍鷹的時間連十八個月都不到,怎麼比呢?這場愛情,她注定是輸家。

  當若涵做完深呼吸之後,劍鷹掀開了帳簾,別在床架的兩側。

  當大衛的目光和床上那瘦弱的人兒交會時,他忍不住輕聲驚呼著:「你是……若涵?」

  床上那清瘦憔悴的人兒雖然和他認識的若涵相去甚遠,但從輪郭及五官上依稀可看出若涵的影子。

  但是怎麼可能呢?雖然若涵的身子自幼就瘦弱,但不至於變成現在這樣子吧!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不說,那一頭如瀑布般的長髮竟也變得稀疏,眼前的女子衰弱到令人覺得可怕。

  若涵的大眼早已泛出淚水,輕輕的喚著大衛的名字。

  「你們好好談談,我就在門外,有事叫我。」劍鷹對兩人說完後便和雨萱退出了門外。

  「我好擔心若涵。」雨萱關上門後,難過得又掉下了淚。

  劍鷹捧起她的臉,替她拭去淚珠,無奈、落寞的說:「事情已經是這樣了,你我都無能為力,只希望在她最後的這段日子裡能開開心心,不要再留下什麼遺憾。」

  「可是……我剛剛幫她梳頭髮的時候,竟然……竟然……」她哭得說不下去。

  劍鷹將她攬在胸前,說:「噓,別哭了,我看見了,我和你一樣擔心她,一樣不想失去她,可是我們不能不堅強,如果讓若涵知道我們害怕,她會難過的。」他揉著她的發,痛苦的說著。

  雨萱就這樣貼在他寬闊的胸口上,讓淚水濡濕了他的襯衫,盡情的落淚。為若涵,也為自己尚未開花便已枯萎的愛情,她不太可能還有機會像現在這般靠近他了。既然不可能,那麼就讓此刻被他擁著的滋味成為永不磨滅的記憶吧!她會永遠記得這寬厚的胸膛與溫柔。

  「你生病了是嗎?為什麼不告訴我?」大衛走近床邊,難掩震驚的問。

  「我原以為自己會好的。」若涵濕著眼眶說:「我起先還希望等病治好以後再去英國找你,可是醫生說我好不了了,原本打算一直瞞著你直到我死去,因為我希望自己永遠是你記憶中的若涵,我並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的醜樣子,可是我真的好想你!」

  「你真傻,你應該早點兒告訴我,我可以和爺媽一起來看你,或者把你接到英國去治療。」他總算接受了眼前的事實,輕撫著她的肩膀。

  「沒有用的,我得的是血癌,不論走到哪裡都已經沒藥可醫了。」若涵豆大的淚珠掉了下來,哽咽的說:「我已經是一個將死之人了,苟延殘喘的活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每天晚上閉上眼時都有著隔天怕再也醒不過來的恐懼,那種心情你能體會嗎?我更害怕的是,我將要離開你了,永永遠遠的,而不是國度之間的距離而已。大衛,我好害怕,我不想離開你,我不要死。」她突然用盡全身氣力緊緊的抓著大衛的手,凹陷的大眼盛滿了恐懼。

  大衛還來不及說什麼,若涵便已痛苦的大叫著,全身開始不停的顫抖。

  房門立刻被推開,劍鷹首當其衝的衝了過來,看見若涵一眼對著後對著雨萱大喊著:「快,快叫看護來。」

  看護在聽到若涵的叫喊之後便朝這兒跑來,差點兒和轉過身的雨萱撞個正著。匆匆忙忙的推著台車到床邊,拿起聽筒聽過若涵的胸口之後,立刻為她打了一針,若涵漸漸停止了顫動,蒼白的睡去。看護又補上了另外一針之後,對著室內的人說:「別讓她太受刺激,她的病情愈來愈嚴重了。」歎口氣便走了。

  大衛聽不懂國語,擔憂的問著劍鷹,「他說什麼?」

  劍鷹心痛的為他翻譯著。

  「他又不是醫生,有什麼權利這樣說?」大衛完全弄不清楚情況,不是只有醫生才可以對病情下判斷嗎?

  「他是醫生,還是專業且權威的醫生,只是被我高薪請來照顧若涵,直到她離開世間為止。」劍鷹痛心的說,如果金錢能救得回若涵的命,花費再多也值得,只可惜,能做的只有拖慢她離開的時間,對於病情依然毫無幫助。

  「大衛,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刺激她的話?」雨萱著急的問。

  若涵也許可以對旁人的刺激無動於衷,但若是她深愛的大衛也說了什麼傷害她的話,那她可就是真的對人間沒有留戀了,更別說是抵抗病魔。

  「沒有。」大衛將剛才與若涵的對話說出來,劍鷹和雨萱聽得沉重。

  雖然說死亡是每個人一生的必然終點,但真正知道自己活不久的事實之後,又有幾個能瀟灑應對?更何況若涵這麼年輕,人生許多風貌還來不及經歷便要離開,她還沒有和心愛的人相守白頭,還沒有完成上帝賦予女人生育的重大任務,還沒有享受到擁抱小生命的喜悅滿足,許許多多的美好經驗,她還無法品嚐便已被剝奪權利,怎能不令人感歎呢?

  三人沉默不語,各自懷著心事的下樓,在沙發上各據一方的坐著,顯然剛才的景象嚇壞了他們。一會兒之後,廚子在餐廳那頭喊著吃晚飯,劍鷹沉著聲音對他們兩人說:「你們先去吃,我上去看看若涵。」大跨步卻沉重的上了樓。

  沙發上剩下兩人都沒有起身的意思,一會兒之後,大衛打破沉默的說:「可不可以和你談一談?」

  雨萱點點頭,隨著他走到他暫住的客房內。

  大衛將房門半掩,盯了她一下後問道:「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

  雨萱報上自己的名字,但她認為那一點兒也不重要,等這件事情過了之後,她和大衛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既然萍水逢,又何必一定要知道世俗稱呼呢?

  「就連你的名字也和若涵的一樣美。」大衛歎口氣,像是十分惋惜,接著又說:「你差一點就騙過我了,真的只差一點。」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雨萱難為情的道著歉。

  「不必道歉,我知道你是為了幫助若涵。但是……現在我自己卻混亂了。」大衛握住她的肩頭,看進她眼裡,希望她不會對他即將告訴她的話吃驚。「因為我喜歡你。」

  「什麼?!」不只若涵震驚,就連正巧下樓後站在門外的劍鷹都吃驚得停住了腳步,成了無心的偷聽著。「你是不是時差還沒調整過來?或者剛才受到太大的驚嚇才亂了神智?我是孫雨萱,你的愛人正在樓上躺著、病著……」

  大衛打斷她的話,十分清楚的告訴她:「我知道你不是若涵,就是因為這樣才讓我迷亂,經過了在英國這些日子的相處,我發覺其實你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你並沒有和我有任何的感情基礎。」

  「不可能的。」雨萱的頭搖得像搏浪鼓般,臉上有著難掩的慌亂。「你明明愛著若涵,要不然你的房間裡也不會到處都貼滿她的照片,天天提醒你有這麼一個愛人在遙遠的台灣守候著你。」

  「那些照片並不代表任何意義。」大衛很快的又說:「我喜歡攝影,若涵是我最佳的模特兒,那些照片代表的只是我對自己作品滿意與自負,與思念無關。」

  「你這樣說對若涵太不公平了。」

  「也許吧,可是如果我不把話說清楚,不僅對若涵不公平,對我也不公平。」大衛堅決的看著她,事情已經不容許再模糊的發展下去了。

  「不,不要說,我不想聽。」她摀住自己的耳朵,害怕他將要說出的事是自己無法承擔的。

  大衛拿掉她的雙手放在手裡握住,溫柔卻不容許她退卻的說:「你一定要聽。」他定定的看著她,開始娓娓述說著自己是如何陷入她的特有魅力裡。「你剛到英國時,我的確以為你是若涵,可是經過幾天的相處之後,已經開始懷疑,因為你有太多和若涵不同,但我從沒想過會有人假扮若涵,因為我以為這世界上不會有如此相似之人。對於你的改變,我解釋成太久沒見面所致,直到舞會那天,我終於發現了你的假冒身份。」

  「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她問得有些心虛,沒想到自己的演技爛得這個地步?!

  「因為這裡。」大衛碰了碰她的耳垂,說:「若涵的耳後有一個我們稱之為『陀陀』的小小肉球,可是你沒有。」真是百密一疏!門外的劍鷹不禁暗暗叫道,原來大衛這麼早發現,也難得他這麼沉得住氣,並沒有在英國揭穿他們,否則他就不願跑這麼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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