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底認為我們不是個光明正大的家族,」他摸摸她的臉龐,像在安撫她,道:「但是在這世界上,我們必須自保。我的家族靠礦產資源起家,擁有許多礦脈、油田,富可敵國,當然也遭人覬覦——
「世上的強國無不使盡手段想要祭家釋出財產擁有權,好拋開對這支族裔獻媚討好的面具,一舉取得全球資源的支配權。
「因此,外人要來祭家海島,都得喝「龍血」——這飲料是島上,中央高原深處湧出的天然泉水與草原邊的特有植物混合煉製而成。祭家人的伴侶,第一次土島來,難免得喝上一次,「立名」成為祭家人後,就無須再喝。多少年來喝下「龍血」的人,總會在清醒時,出現體溫偏高的後遺症,說也奇怪,這些人當中並不包括祭家人的伴侶。
「家族長輩以『發燒,為指標,判辨我們是否找對了伴侶,」祭先祐放開對她的摟抱,起身走到護垣前,背對她,繼續說:「他們不會認同一個身心『排斥』祭家的人——」
一輪火紅落日,又遠又低,光都弱了,站在這座高原的建築上,石牆、石柱處處可見騰飛的龍雕,太陽被他踩在腳下。
「祭家就在這裡生存著,」他轉身,雙手插入褲袋,瞳眸黑亮,注視著她。「所有的事都是事實,稱不上故事,若你想聽些奇異的事,也許長輩流傳下來,說我們祭氏始祖是乘龍降臨這座島的『天神』,能算上一則吧。」
古怡童美顏沉吟,凝視這個卓然』傲世的祭家男兒。「你們是個自大、並且迷信的家族。」
祭先祐撇撇唇。「長輩有長輩的信念。」不以為意似的淡道。
古怡童斂下眼簾,盯住左踝間的祭家圖騰鏈一
他們以「龍」自詡,與神同在,這個家族既驕傲又高貴。
「在飛機上,你是怕我出現『發燒』的後遺症,才與羅恆爭執嗎?」
祭先祐搖搖頭。「我從不在意家族檢測式的傳統。」走回她身前,長指憐惜地描繪她的五官。「喝了會昏睡畢竟是不好,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
心田一暖,她微微顫抖,神情柔軟嬌美。「想要接近你們,就得喝,不是嗎——」
祭先祐吻吻她的唇,抱起她,邊住房裡走邊道:「回房裡,換下這身沾了花液的衣服嗯,你昏了兩天,今晚才是『蜜月夜』……」
她攬緊他的肩頸,清楚地聽見他的心跳聲。有生以來第一次,她覺得自己如此靠近人心,深深感覺這強而有力的搏動,只為她,像是一串命定的音符——真真切切地為她古怡童而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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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氣候讓人感到不適應,總在深夜好眠時醒來;幸好這裡離天近,美眸一掀,即能望盡滿星子的暗空。
幾個夜晚下來,古怡童躺在黃銅大床,看著窗外,天地廣闊無邊,彷彿沉醉於天境。直到身旁的祭先祐聽見她氣息不平穩,扭亮夜燈醒來,問一句「睡不著」後,更加將她往懷裡抱緊,大掌溫柔拍撫她的背,順暢她的呼吸,她才會把視線啟那斑斕閃爍的落地窗移開,定在他臉』上,幽幽瞅著。也許是高原的深夜增添了他俊顯上的魅力,教她難以抗拒地主動吻住他的唇,像要攫取男性肺部裡新鮮的氧氣般,兇猛、熱情地狂吻,展開了下半夜的纏綿。
「睡吧……」嗓音低啞,祭先祐親吻她氤氳情慾的迷漾雙眼。
「嗯——」滿足:似的嚶嚀聲,悠長柔膩,古怡童肢體嬌嬈、酥軟地墜人羽毛被堆中。
「天將亮,好好睡。」抑著喘息,他的唇貼近她耳垂,大掌從她腰側移到兩隻起伏的豐盈間,覆住那狂跳的心兒,掌心輕緩摩挲著。
氣息逐漸恢復,她伸手抱住泛著光澤的男性軀幹。「你呢……」不睡了嗎?
祭先祐自她身上翻開,強健的體魄蓄滿力道,彷彿未曾疲累。「我看著你睡。」寬闊的胸懷籠罩著她,大掌細細撫摸美眸下方淡淡的陰影。「你累了。」
古怡童慵懶無力地張眸。祭先祐的俊顏很精神,黑眸炯炯發亮。她看著他,隱約感覺到,不知何時屋外似乎已有來人在等他。
隔門的氣氛不安寧。
祭先祐沉斂瞳仁,大掌覆蓋地眉心,長指由上而下滑過她的眼,霸道堅持地呵護著脆弱敏感的她。
她閉合美眸,芙頰枕人他臂彎,靜靜呼吸著他身上令她安心的氣息。
待她入睡,祭先祐輕輕將她放人暖榻,落個吻在她唇瓣,然後下床穿上睡袍,俊額深沉地離開。
人夢中,古怡童依舊看見祭先祐裸著完美、健碩的身軀,站在月光下,充滿野性地伸展肢體,拿起床尾凳上的睡袍,罩住每一寸驃悍如獸的肌理,踩著優雅無聲的穩健步伐,打開房門與人低聲交談。
那個等在門外的人,是羅恆。不知幾次了,他不定時不定日,將祭先祐自她身邊拉走,是有意是無意,還是有其他不能讓她知曉的「祭家秘辛」?!
羅心——那名照顧她的護士,是羅恆的妹妹,曾告訴她,對於一杯不知名的神秘飲料,問也未問,主動喝下,如此冷靜、勇敢,「夫人」裡,她是頭一位。
「惟先祐少爺的命定夫人有這般氣魄!」羅恆私下對她應是心悅誠服的。
但這個家講信仰,自有「預選說」;以教條式的認定,來考驗媳婦們,太迷信,令人感受到有種詭異的監視正進行著。
「誰……」床上人兒細弱囈語,微睜的美眸尚未清明。「是你嗎……你在那兒……」床尾的人影在她夢中擺動。
「你就是先祐帶回來的女人?」冰冷如針的女聲,刺破夢境。
古怡童醒過來,纖纖指尖揪住被緣。祭先祐不在身旁,窗外陽光很亮,正午時分的高原之風吹著露台上的藍色小花兒;她蹙起秀眉,胸口一陣空虛,他清晨離開,沒再回房。他從沒離開這麼久,至少她醒來時,一定能見到他在身邊。空氣中,屬於他的氣味都淡了,反而多了一股異樣的香味兒:甜滋滋的,有點兒違禁,像種危險的誘惑和警告。
「起來看著我說話!」不友善的命令從床尾傳來。
古怡童一愣,原來不是夢,床尾真的站著一個人,但不是祭先祐,而是容貌艷麗、氣質冰冷的女子。她坐起身,風瞳瞅著女子。
「你叫什麼名字?」女子眼尾上飄,打量的語氣充滿敵意。
從女子高雅的穿著看來,不難猜出她在祭家具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古怡童緘默著。
「不回答?!等不到答覆,女子惱怒起來,眼光不屑地掃過她赤裸的胴體。「別自命清高,你在祭家沒名沒分,充其量不過是個幫先祐暖床的!」
古怡童微微低頭,眼簾映著自己雪白素膩的身子,指尖輕巧地抹著一記殷紅的吻痕。「如果這是你要說的話,何需再問我的名字。」抬起頭來,絕色的容顏異常鎮定,嗓音也是如蘭般地恬靜。
女子臉色一陣青白,粉拳側握;咬咬皓齒,道:「沒想到他帶回個無恥的女人!」
「祈兒小姐,說話小心點兒,別一回來就犯錯。」羅恆突然開門走了進來,背後跟著手端托盤的羅心。
女子聞聲,明顯打個機伶,絕倫的臉蛋看上去柔弱、苦惱。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羅恆還沒走到女子身旁,女子猛地轉身,朝著門口跑出去。
羅心閃過險些被撞上的身子,回首望望女子的背影,搖搖頭,低語:「難纏呢!」
羅恆站在離床遠遠的地方,為自己的冒犯,向床上的古怡童行禮致歉。然後交代羅心,好好侍候女士,便退出門外。
羅心把托盤放置圓桌上,取來晨縷讓她穿上。「對不起,夫人!」送上泛著清香的醒神毛巾,沒來由地道起歉。
古怡童輕柔擦拭過臉蛋,下床行至圓桌落坐,喝完暖胃的花茶,什麼也不多問,倒是羅心多嘴起來。
「祈兒小姐的事,您別在意。」羅心手持一把精緻的玉製梳子,整理她的長髮,巧指利落穿梭,編起纏綿的花辮。「先祐少爺不會任她胡來的……」語意不清的話,彷彿藏著不能說破的玄秘。
「他有事嗎?」古怡童打斷羅心的聲音,眉目平靜地問著祭先祐的行蹤。
羅心回神似的閉起嘴,挑挑眉梢,揚唇微笑。「昨天探勘部門在印巴邊界找到新礦脈,有些事要少爺們處理。所以先祐少爺屍早進書房還沒出來,可他吩咐了,今天要帶您上『龍鱗湖』……」
「『龍鱗湖』?!」古怡童眨動翹睫,似乎有所期待。
羅心點點頭,輕聲哼唱著不知名的歌謠,在她的髮辮間,交錯地插上如星的細碎花朵兒。
神秘的語言,悅耳的歌調,傳述淒美、纏綿的故事——
一對仙人,因相戀而觸犯戒律。眾神之首將男仙逐出天門、女仙幽禁於天界。男仙乘龍降臨孤島,巨龍化作蜿蜒的高原,離天近,卻不及——這樣的距離,令愛侶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