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的纖手就這麼緩緩舉起,而原本圍繞在她身邊關心她傷勢的眾人,亦紛紛讓出一條小道,並順著她遙指的方向,一同注視快要消失在門口處的主僕三人。
「郡主,祈忌若有失禮之處,就請您高抬貴手,不要同他一般見識。」祈大人與心弦之父誠王爺向來沒什麼交情,不過他也知悉心弦頗得太后及皇上疼愛,所以能將此事化小是最好。
「他差點就要了本郡主的命耶!你教我如何對他高抬貴手。」心弦撫著自個兒紅腫脫皮的頸子,一副不可置信地回瞪著臉色極為難看的祈大人。
「這……!其實是小兒不知郡主尊貴身份,才會冒犯郡主。當然,本官改日定會上誠王府向您陪不是。」祈大人立即拱手說道。不過,這也是他最後底線,若心弦郡主有意刁難,他也不怕與誠王爺交惡。
「陪罪就不必,本郡主……」
「那敢問我們尊貴的郡主,你到底要我祈某如何才能消氣?」本應入內的祈忌又突然轉身,他踩著從容的步伐,在眾人有意的退讓下,不疾不徐地踱到心弦面前,然後單腳半蹲,並在旁人的抽氣聲中,狀似輕佻地挑起她猝然僵硬的下顎,口吻異常陰寒地問道。
「我,我要……要……」他突如其來的靠近,頓時讓心弦囂張的氣焰消退大半,再加上他那雙一瞬也不瞬的幽黑美眸始終盯著她游移的視線不放,令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說呀!祈某正在等著呢!」祈忌忽地逼近她微愕的小臉,在她不知不覺眨下眼簾時,他細長的眸子迅速掠過一抹陰鷙。
心弦被眼前的美男子逼得有絲狼狽,卻也在此時拉回快喪失的理智,「說話就說話,少對本郡主動手動腳的。」她趕緊拍掉他的大掌,理直氣壯地揚聲開罵。
「既然郡主無意要祈某陪罪……」
「誰說我無意來著?」隨著祈忌的起身,心弦也不領情地揮開眾人的扶持,逕自站起。「你聽好,我要你——」
也許只是湊巧,心弦竟在說完「你」字後,克制不住地吞了口口水,導致此話說來別具曖昧之意,更讓在旁的眾人,尤其是祈大人,紛紛傻眼,難以置信地瞅著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心弦猛看。
「你要我。」
祈忌這一聲輕冷低語,立刻刺入心弦的耳膜,穿透她的腦門,同時讓她驚覺到自己的措辭嚴重失當。
「我……我還沒說完呢!本郡主的意思是說:我要你把我脖子上的傷口給醫治好,而且在這段養傷的期間內,我要住在這裡。」心弦一氣呵成地把這句話完整說出口,連大氣都沒喘一下。
「這……」這下換祈大人有些遲疑。心弦郡主未免恁地大膽,她畢竟是個未出嫁的皇室閨女,怎麼可以隨便留宿在他府內。
「怎麼,難道祈大人不歡迎我?」心弦暫時躲開祈忌審視她的精銳目光,轉而迎視祈大人不怎麼甘願的老臉。
「不是不歡迎,而是若誠王爺問起……」
「祈大人,若是本郡主帶著傷回去,那我爹肯定會發現,到時……」
祈忌突然先一步地攔住祈大人欲要脫口的推辭之言:「爹,心弦郡主說得極是,我們應該留郡主在家中養傷,以免讓誠王爺有所誤會。」
咦?這祈忌剛才還想勒死她,怎麼一下子又變得那麼好講話?心弦在偷瞄祈忌那張不失英挺的俊顏時,也暗自生疑。
「唉!本郡主的脖子都快疼死了,你們還站在那裡磨蹭什麼,還不快扶我進去。」算了,反正祈忌要怎麼想都不關她的事,只要她能順利住進祈大人府邸,然後完成表哥所交託給她的偉大任務便可。
就這樣,在祈忌的默許與暗示下,祈大人也惟有無奈地吩咐府中婢女趕緊攙扶心弦進府,結束這一場有點唐突卻暗藏詭譎的鬧劇。
???
唉!好幾天了。若再照這種情況持續混下去的話,她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有辦法取得她所要的東西。
心弦無聊地伸伸懶腰,舒展有些麻痺的身子骨,然後又重新跳坐在迴廊的欄杆上,無意識地晃動著雙腳。
眼看這天又快去了大半,她要是再不積極尋找想要的東西,恐怕就真的沒理由繼續賴在這兒了。
心弦的小手不由自主地撫上自個兒傷勢已好的頸子,兩眼呆滯地凝視暗色中的假山石,腦中則不斷地苦思著對策。
用偷的?嘖,老套,更何況這座宅邸的格局一點都不輸給誠王府,要她沒頭沒腦地尋找,實在既費時又費力。
還不如用最有效的辦法,那就是直接挑明問他。
就算他不承認,諒他也不敢把這事鬧大,萬一讓皇上,抑或是那些王公貴族得知,對他可是半點好處都沒有。
「郡主,我們該回房去了。」十分盡責地守在心弦身邊的婢女情兒,出言提醒表情陰晴不定的心弦。
心弦如黑珍珠的靈眸在轉了幾下後,身子便忙不迭地跳下。當情兒還以為她要回房休息時,她卻突然拉住情兒,往反方向跑去。
「郡主,玉箏小樓是往這邊走才對。」玉箏小樓是祈大人特地為心弦郡主所準備的優美跨院,所以在心弦走錯路後,情兒便趕緊出聲喊道。
「我要去找祈忌,你帶路。」
「可是郡主,二公子還沒回府呢?」情兒幾乎是被心弦拉著跑。
「那我在他廳內等他。」心弦毫不猶豫地說。
「郡主這……」
「不要唆,快帶路。」怪了!她這個做郡主的都不怕,她有什麼好擔心的。
「……是。」
???
「郡主……郡主……您快醒醒。」
「呃,是祈忌回來了嗎?」因不耐久候而托腮打盹的心弦,在被情兒搖醒後,便揉揉惺忪的雙眼,語氣還包含著濃濃睡意。
「二公子還沒回來。」情兒有絲緊張地頻頻瞥望敞開的廳門。
「什麼,還沒回來!現在到底是什麼時辰了?」睡意霎時全無的心弦忍不住拍桌叫道。
「是亥時。」就是因為太晚,她才不得不把郡主叫醒;她們最好能馬上回到玉箏小樓,以免真的讓二公子給撞見。「亥時!」哼,這祈忌到底在忙什麼大事,從她在府裡養傷開始,她就沒有見過他,更遑論是派手下前來慰問她。
難道祈忌真忘記她脖子上的噁心勒痕就是他所賜?
「除非他不回來,否則我就一直等下去。」心弦逕自倒杯冷茶喝下,藉以提神,也順道按捺下逐漸上揚的火氣。
「郡主……」情兒面有難色地看著心弦,待要再轉往廳門時,乍然駭住。
「我心意已決,你就別再——」心弦也在下一刻意識到門口突然出現一名神采飄逸、但神情冷如冰的玉面男子。
「二、二公子。」情兒趕緊俯身請安。
「下去。」祁忌冷冽的目光始終盯在心弦瞼上,不放過她臉上絲毫的變化。
情兒甫走出,馬上被守在門外的紀堯給拉到一旁去,「情兒,你怎麼可以讓郡主待在公子房內?」
「郡主堅持,情兒也沒辦法呀。」
紀堯也曉得郡主難纏,只得關上廳門,與情兒一同退下。
情兒一走,整個屋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很凝重,尤其是祈忌那兩道莫測的詭譎眸光,更令她有些坐立不安。
「本郡主的臉上長了麻子嗎?」心弦先發制人地斜眼睨他。幸好她是坐著的,不然被他這麼一瞪,她的雙腳還真有點發軟。
可惡,虧她還是位堂堂的郡主,居然還輸給了他這麼一名「小臣」。
祈忌淡漠地調開眸光,逕自坐在她對面,其冷靜的神態、從容的坐姿,彷彿對心弦視若無睹。
「祈忌,我問你,有張據說是畫有前朝寶藏的血靈圖是不是在你身上?」嘿,她就不信這句話,會讓他繼續漠視她的存在。
祈忌陰柔的神情未變,甚至連他那對猶如寒潭的黑眸也絲毫不見有異,讓仔細觀察他的心弦有絲懊惱。
哼,還真會裝。不過,表哥的情報絕不會有誤,那張血靈圖鐵定就在他身上。
「祈忌,只要你肯把圖交出,本郡主可以向你保證絕不會對外洩露半字,而且我還會乘機向皇上多美言你幾句,如果可能,你或許有機會超越目前祈大人的職位喔。」心弦的身子微微前傾,遊說著迎視她的祈忌。
她就不相信人人夢寐以求的高官厚祿,會打不動他的心。
可惜,心弦似乎忘了一點,若血靈圖真畫有藏寶地點,那權位財富不就隨之而來,根本不需要她向皇上開什麼金口。
祈忌只是冷冷地瞅著她看,那種異樣的眼光,包含著對她的嗤笑、輕蔑、不屑,甚至是一種可憐。
「祈忌,你幹啥用那種該死的眼光看我!?」心弦突然激憤起來。看來,她以利誘之的計謀是徹底失敗。
「郡主多心了。」
「我多心,好,那你到底肯不肯交?」心弦紅著臉,喘著氣,緊盯著那張陰柔的俊美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