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後,一部保時捷跑車駛出大樓停車場,快速地消失在墨黑的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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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唉!」
「十一,十二,十三。薇真,這是妳今晚第十三聲歎息了。」
林馨欣捏著吸管,攪拌柳橙汁裡的冰塊,發出叮叮好聽的清脆聲響。
「唉!」谷薇真又發出第十四聲歎息,左手撐著下巴,右手也是攪著冰咖啡裡的小碎冰,「煩哪!不想再談戀愛了。」
「小姐呀,別人是找不到談戀愛的對象,妳是隨手一撈,就有凱子捨命相陪,妳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林馨欣早就懶得理睬這位得天獨厚的美女了。
「糞土一堆,白白躇蹋我這朵鮮花。」
「說來說去,妳還是念念不忘被妳甩掉的沈昱翔?」
「唉!」谷薇真垂下眼簾,注視玻璃杯裡下停旋轉的冰塊,喃喃地說:「甩掉就甩掉了,也沒什麼好懷念的。他無情又花心,又不懂得溫柔體貼,絕對不是我心目中的理想男人。」
「可他是妳交往最久的男人。而且妳以前一甩掉男人,照樣吃吃喝喝,開心得不得了,馬上又可以釣一個替死鬼出來約會;但如今過了三個月,妳才重新『振作』。嘿,可見沈昱翔在妳心裡的份量不輕喔。」
「一年,不久啊。三個月,也就夠了。」谷薇真有氣無力地吸咖啡。
「妳在說什麼?」林馨欣伸長手,摸向對面谷薇真的額頭,證明她沒有發燒。「妳今天總是語無倫次的。算了,不提沈大少爺了,說說你的新歡。」
「我忽然好想去吹海風。」
「妳神經病啊!要妳談魏孟傑,妳突然要去吹冷風?」林馨欣咕嚕嚕喝下柳橙汁,她今晚老是雞同鴨講,快要神經錯亂的人應該是她。
「我想到和他在海邊做愛的那一次。」
「哦?」林馨欣試探地說:「妳也可以找魏孟傑做做看。」
「魏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做這種瘋狂的事。」
說出這句話,谷薇真終於明白今晚感慨的原因了。
在沈昱翔冰冷的外表下,埋藏著一座蓄勢待發的睡火山,只要他們的眼神或肉體一接觸,她這座活火山也會同時爆發,給予彼此源源不絕的熱力,那是別的男人所無法給她的強烈震撼與眷戀。
可是,他們的愛情在哪裡?
林馨欣還在想海邊「吹風」的事,搖頭說:「魏孟傑那種溫文爾雅的紳士,當然不會做妨害風化的事了。上回都是妳害的,說什麼可以在無人的海邊瘋狂做愛,我和阿宏試了一次,差點把汽車的椅墊壓壞,又吃了滿嘴的風沙,結果隔天他傷風咳嗽,我發燒流鼻水,從此發誓再也不在戶外幹那檔事了。」
「我叫你們夏天再去,誰叫妳猴急地去吹東北風?」
「我看妳說得那麼浪漫,十八禁加三級片,心裡癢啊!」
谷薇真笑了。那晚的確瘋狂。那天也是她的生日,氣象報告的氣溫是十八度,是一個不算太冷的冬夜。寒風中,他爆發出來的能量特別激昂,才在那處私房的無人海灘停車,兩人就迫不及待地擁吻起來。他們劇烈地交纏,很快地就無法滿足狹小的車廂空間,他們一起跌到沙灘上,在朦朧的月光下一遍遍地衝刺,一遍遍地翻滾,直到兩人筋疲力盡,再也難分難捨。她聽著濤聲,沉沉入睡,依稀彷彿,他抱她回到車上,她聞到了煙味……
唉,也不知道壓死多少只無辜的寄居蟹了。
「也許,我愛的只是他的身體。」她做了一個結論。
「這就是了。」林馨欣發揮她今晚的咨詢功能了,「你們好聚好散,還算圓滿啦,我本來以為妳會拿刀砍死他,這才能分手哩。」
「誰受得了他交一堆女朋友?再相處下去,總有一天會大打出手。」谷薇真神色顯得黯然,「他那種人,除了做愛時體溫會升高,其它時間根本沒溫度,對我也沒什麼感情,說不定將來結婚了,我念他一句,他就會打老婆。」
「他打過妳嗎?」林馨欣好奇又緊張地問。
「玩SM算不算?」谷薇真眨眨眼。
兩個女子哈哈大笑,猛拍桌子,差點把桌上的玻璃杯給打翻了,服務生趕忙過來收定吃完的杯盤,以免造成餐廳的損失。
經過這麼一笑,谷薇真的心情豁然開朗,三個月來的陰霾一掃而空。
她本來就不是會「為情所苦」的小女子,她只是惋惜一段付出、卻沒有結果的愛情,花三個月止痛療傷,也該是她「活過來」的時候了。
「沈昱翔不懂得珍惜我,是他這個大笨蛋沒福氣!」她豪氣地說。
「對!沈昱翔大笨蛋,難怪他的公司不賺錢,活該!」林馨欣也很有義氣地跟著一起罵。「咱們女兒當自強,天涯何處無芳草,下一個男人會更好!」
「對不起。」一個醇厚的男人聲音傳來,「薇真,妳約了人?」
谷薇真見到來人,臉上笑容更加燦爛,指了身邊的座位要他坐下,「魏,我幫你介紹,我的好朋友林馨欣,就是動物園的那只猩猩。」
「啕!薇真,妳真是見色忘友,看到紳士就把老朋友貶到動物園去了?!」林馨欣大方地伸出右手,「林馨欣,雙木林,溫馨的馨,欣欣向榮的欣。魏先生,久仰大名了,你要好好愛護我們薇真喔。」
魏孟傑微笑握手,眼睛卻是望向谷薇真,「看樣子我已經出名了?」
谷薇真笑而不答,明眸流轉,讓魏孟傑的視線也跟著她轉動。
林馨欣不再當電燈泡,拿起皮包準備走人。「好了,薇真是個大忙人,我的時間只排到八點,接下來就是魏先生的時間嘍,你們慢慢聊。」
「快回去見妳的阿宏吧。」谷薇真揮手趕她。
服務生遞上菜單,重新擺上水杯,魏孟傑點了一客魚排,谷薇真已經吃飽了,再叫一杯冰咖啡。
「妳喝咖啡不好,晚上會睡不著。」魏孟傑說話總是彬彬有禮,沉厚好聽。
谷薇真聽了很受用。女人嘛,不就是要那麼一點點的溫柔體貼嗎?
「工作一整天了,好累,喝杯咖啡提提神;而且我明天要去香港、上海出差一星期,待會兒還要早點回去整理行李。」
「明天我送妳到機場。」
「不用了,八點的飛機,太早了。」谷薇真又被感動了一下,不過她沒必要麻煩他。「我自己開車方便,我有白金卡,可以免費停車。」
「妳給我回來的班機時刻,我去接妳。」魏孟傑很有耐心地說。
「你開車來,那我的車怎麼辦?」
「我會搭巴士過去,再幫妳開車回家,妳一趟出差回來,一定很累。」
「桃園台北不過四十分鐘,再開到我的住處,算一個多鐘頭吧,你可別把我當做弱不禁風的林黛玉。」谷薇真好笑地說。
「不是,我是想早點看到妳,也不想讓妳那麼辛苦。」魏孟傑慢慢地說。
谷薇真心頭一陣甜蜜,明明他說的是「花言巧語」,但是從他成熟穩重的臉孔說出來,似乎就變成了肺腑之言。
她很瞭解魏孟傑的為人。三十二歲,大學新聞系副教授,從來沒有花邊新聞,學術圈裡頗有小名氣,五子登科已有了車子、房子、銀子,只要她點頭,就可以再為他添上妻子和孩子。
唉!女人再怎麼精明能幹,還是有不爭氣的時候。她年紀大了,累了,不想玩愛情遊戲了,只想讓男人寵愛,當個讓男人疼惜的小女人。
過了晚間八點半,餐廳關掉大燈,只留下牆壁上典雅造型的壁燈,發出暈黃夢幻的光芒。服務生在每張餐桌擺上蠟燭,小小的火光搖曳,在盛裝蠟燭的玻璃瓶子映出彩虹般的色彩。
谷薇真望向魏孟傑,綻開一朵好久不見的甜美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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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鐘,谷薇真讓魏孟傑送到停車場,彼此互道再見。
谷薇真關上車門,心裡仍洋溢著甜蜜的感覺。這傢伙真是有夠紳士了,今天只敢拉拉小手,扶扶肩膀,還不懂得來個吻別呢。
拿出皮包裡的手機,她接上免持聽筒耳機,打開開關。
打從下午拜訪客戶時就關機了,也不曉得這段時間賴保羅會不會找她求救,問些芝麻蒜皮的小事?還是老總大發慈悲,良心發現,叫她不用出差了?
小小屏幕上赫然亮出十八個未接電話,她訝異地一個個察看。
沈昱翔19:58:沈昱翔20:05;沈昱翔20:13;沈昱翔20:31……沈昱翔2l:37:沈昱翔21:59。全部都是沈昱翔的來電!
她瞪住屏幕。這是奪命連環扣嗎?兩個小時之內,打了十八通電話,卻是沒有留言,他有什麼天大的緊急事情?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的手掌差點抓不穩,趕忙緊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