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禧珍清清楚地聽見,永琰的心一直「告訴」她:
我不怕死,但我的珍兒絕不能傷到一絲一毫!
她「聽得」確確實實、清清楚楚,永琰的心一直是這麼「告訴」她的!
然而為什麼永琰寧願自己死也要保護她?
禧珍心底隱隱的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永琰不顧性命的抓著她一起往下掉,究竟是為了什麼……
可她不知道自個兒該想還是不該想,雖然她曾經在「夢遊」中得知永琰並不是自己的親阿哥,然而她並不能證實那個「夢」究竟是不是真的!
更何況,永琰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把她嫁到潤王府的嗎?
也許他想保護自己,只因為她是永琰的妹妹?
「看起來這是一口古井!」永琰蹲在地上,捏著地面上的軟土,卻無法順利將它掐起。
剛才兩人掉下來的甬道猜測是一口古井--而這也只是猜測!
事實上井底是完全乾燥的。而銀灰色的「地面」看起來是由一種奇怪的黏土組成,然而說它是黏土,其實並不貼切!因為剛才永琰試著捏住地面時,感覺手上那一團軟土甚至能彈手,並且無論他如何施力也無法掐起一塊,看起來這些所有銀灰色的「軟土」皆是一體的,任人花多少力氣都不能破壞它!
「原來這棵樹旁有一口古井,井口居然與地面同高,不知情的人極容易踩空!」永琰已經站起來,左右詳視四周,同時不忘拉起禧珍。
然而禧珍很快便發現,銀灰色的「地面」四周散佈了一堆白骨!
她還來不及尖叫,永琰已經抱住她。「別怕,那只是些骨頭而已!」他安慰她。
「永琰……」禧珍瞪著白骨,喘著大口氣。「這些、這些滿地的骨頭究竟是怎來的?」
永琰舉目四顧,很快便發現在這個神秘的地穴裡,四面八方都佈滿了這種奇異的銀灰色黏土!包含那不甚明亮卻足以照耀整個地穴的幽光,也是從這種銀灰色黏土內散射出來。
他沉思不語,臉色凝重。
「究竟是什麼人鑿了一口這麼古怪的井,害人走著走著就往下掉的!難道這口井是專門打獵用的嗎?」旺盛的好奇心,讓禧珍把恐懼暫時拋到九霄雲外。
「打獵?」他挑眉。倒好奇她會怎麼解釋。
「就是把那些山羌、水鹿、撢子、飛鼠的全都趕到這處,圍捕起來後,慢慢縮起圈子,等他們一個個全掉進井裡再活抓起來!這不就是打獵了嗎?至於井底這些散佈的白骨,可能是在其它時間,自己不小心掉到井裡來的!」
他嘴角抽動。「說不通。」
「怎麼說不通?」
「把山羌、水鹿趕到井裡之後,要怎麼活抓上去?」
對嗅!「是呀,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問題呢?」她搔搔小頭,決定直接問永琰比較快:「永琰,你比較聰明,不然你告訴我,要怎麼把山羌跟水鹿抓上去?」她仍然一廂情願,十分認真地篤定這口井是用來打獵的!
「也許妳猜對了,」永琰一向冷峻的臉孔,奇跡地露出溫暖的笑容。「倘若這口井果真是用來捕獵的陷阱,那麼這個奇怪的密洞必定有出口。」
這後院雖大而且荒涼,但畢竟是一幢住人的屋子,怎麼可能會有山羌、水鹿、撢子、飛鼠?不過只要她沒事,要怎麼胡說八道,他都願陪她。
「也就是說,咱們能出得去了?」她很興奮。
「應該是。」他配合她。
「太好了!」
禧珍得意洋洋,佩服自己果然聰明!
「那現在,咱們是不是要開始找出路了?」禧珍問。
「看來只能如此。」
實際根本就不必「找」,因為這個地穴內只有一條直直通往前方的甬道,甬道四壁呈大波浪的形狀起伏。
換言之,進入地穴的人,已被「規定」只能朝甬道內往前方而行!
趙天祥的宅院居然有如此奇異不可思議的地洞,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然而永琰隱瞞了事實,他沒有告訴禧珍,她剛才推測井底那堆散佈在「地面上」的白骨,是飛禽走獸的屍骨,實際看起來卻更像人骨。
兩個人手牽手,順著甬道往前走,這會兒,禧珍規矩地任憑永琰握緊她的手,再也不敢冒冒失失了!
「永琰,我覺得這個地方好奇怪呀!」一邊走,禧珍忍不住喃喃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剛才咱們在上頭的時候天涼露凍的!但是這裡卻一點也不冷,還讓人覺得好溫暖,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呀……」這些奇怪之處,都讓禧珍忍不住想起堆在井口那些白骨。
禧珍的話,正點出永琰心底的疑惑。
那通道一路朝下,彷彿沒有盡頭,他們已經深入地面有一段距離。然而按理說,地下的深井就像個幽洞,例如剛才後院那面牆下的梯洞,踏進梯洞內立即便有一股涼意襲來,較之那淺淺的梯洞,這個深井內部應該更寒冷才是!
「老實說,我覺得這裡鬼裡鬼氣的,不太對勁……」
「噓,別說話!」
永琰忽然掩住她的口。
因為甬道已經到盡頭,前方一團黑影,顯得十分詭異。
但前方除了一團黑影外,真的沒有其它東西了。那黑影看起來只是一面灰牆,看來這個甬道是被堵死的!
永琰放開手。
「咱們走到盡頭了嗎?永琰?」禧珍問。
永琰走到前方檢查牆面,片刻後他回頭對禧珍點頭。
「這麼說咱們不是出不去了?」
「現在看來,情況是如此。」
「什麼?那咱們不是要被困在這兒,渴死、餓死了?」她喪氣地問。
永琰沒有答案。
如今通路被封死,已經沒有第二條路。
「永琰,咱們真的沒法子可想了嗎?」待在密穴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禧珍頹喪地坐在地上,捧著下巴發呆。
永琰走到通道盡頭,對著那面堵住通道的牆沉思片刻。
「妳有沒有發現,這面牆有什麼特別之處?」
「特別?」聽見永琰這麼說,禧珍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走到牆前,東敲西拍了好一陣子。「不過就是道灰牆吧,好像沒什麼特別的!」
「就因為它是道灰牆,所以才顯得特別。」
「永琰,你打什麼啞謎呀?我聽不懂。」禧珍問他。
「妳瞧,這個地穴四周都是銀灰色的異物,只有這面牆與眾不同,跟四周這奇異之物沒任何關聯之處。」
「咦?經你這麼一說,我也注意到了!」
「倘若咱們摔下來的地方,原先真是口井,那麼現在井水乾涸,恐怕與這道灰牆有絕大關係!」
「難道是這堵牆後頭,載滿了井水?」
永琰沉下眼。「不是井水,是湖水。」
「湖水?」禧珍眨巴著眼,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是湖水?」
「咱們穿過甬道走了一陣子的路,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湖面下。」
「湖面下!如果真是在湖面下,怎麼我非但一點都不覺得冷,連半點水聲也沒聽見?」
「如果我猜得沒錯,應該與那一片銀灰色的東西有關!」
永琰這麼一說,禧珍便忍不住好奇走到牆邊,伸手敲擊那面詭異的牆面。「對呀!仔細想想這東西好像挺管用的,剛才咱們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居然半點事也沒有!」
永琰走到她身邊。「這不像任何我所見過的東西。」他蹙著眉頭。
這一切都太詭異了!
看起來,這裡簡直就不像人間該有的地方!
「永琰,你剛才說井水乾涸與那道泥牆有關係,你想,是什麼樣的人要費那麼大的力氣,在井裡築一道泥牆,把湖水給堵起來?」
永琰想起,那道井口與地面同高,那難以理解的詭異之處。「也許原本並沒有這道井,這井是無意中被發現的。」他道。
「無意中發現的?」
「那只是個信道,也許信道的門被誤開,被後來搬進宅內居住的人發現,就像子揚發現那道牆內的密室一樣。人們誤以為那是口水井,因此利用來取水。」
禧珍聽得猛點頭。
「但因為那口井與地面同高,因此總有人,會因不慎而摔落井內。」
「對了,就跟我剛一樣吧!」
永琰點頭。
「趙天祥搬進來後不再使用後院,也許是有原因的。」
「原因?什麼樣的原因?永琰你越說越玄,我都聽不懂了!」她雖不懂,可卻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模樣。
「一年四季總有枯水期,倘逢枯水之期,湖水下降、湖面縮小,湖面上的水高低於井底時,那麼這井內的秘密,極有可能會被一不小心摔進來的人所發現!」
井底既然摔不死人,倘若湖面上的水高低於井底,那也淹不死人!那麼順著這條通道,就有人能活著走出去,於是秘密便有揭露於世的一日。
「你的意思是說,曾經有人跟咱們一樣摔落井底沒事,然後活著走出去?」
「也許有人曾經走出去,也許根本就沒有!然而這面泥牆築起的真正原因,極可能因為這個緣故!」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她終於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