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揚在前領路,三人走下地洞後,禧珍驚奇地發現洞內那幽微的亮光,竟然是嵌在牆壁那兩大顆黑不溜丟的圓珠子發出來的!
「這兩顆是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只要一顆就足以買這整座宅第。」永琰見到她張大的小嘴,於是解釋。
禧珍瞪著眼猛點頭,她是頭一回瞧見這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階梯剛開始時往下,之後又朝上,不一會兒就到了盡頭。
那狹隘的空間裡,寬度果然只能容納一人站立、不容二人駢立。且因受困於牆內限制,室內怪異的格局猶如一條長廊,不過卻能容納數十人前後排列,站在室內,
子揚所描述,那幅怪異的圖騰,就繪於長廊盡頭。
倘若不是親眼所見,旁人還真是描述不出來,這幅圖像究竟畫著什麼?
那看起來像個圓形、又不像圓形的怪異東西,在這怪東西外頭畫了一圈圈的圓孔,圓孔上以朱墨靛紫各色交相繪滿了色彩,讓人見了有種說不出的怪異。至於怪東西裡頭則畫了一個小人,那小人身上不但插著許許多多曲裡拐彎的條狀物,身旁還佈滿了不知道什麼圓圓方方正在發光的東西,那怪異東西裡頭彷彿佈滿雲霧,小人看起來像被捆著,身體有如生病了一樣腫脹,小人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也許因為被關在這個怪東西裡頭的緣故?
「貝勒爺,您說,這究竟是什麼?」極度的安靜中,子揚首先開口問。
這副圖像他已經見過一次,不像永琰和禧珍初見那麼震撼!
「什麼東西倒說不上來,我只知道畫這幅圖的人肯定沒慧根!」禧珍瞇著眼用力研究。「這個畫匠居然比我還慘!我提筆畫的圖已經不怎麼樣了,他居然還比我不堪入目!」她頭一回肯主動承認自己的弱處。
「這幅圖像確實不好描述,單看圖像所繪也令人猜不出所以然。但任何人只要見過一面,就很難忘記。」永琰答。
「確實如此。」子揚道:「這回,我打算花點時間,把這整幅圖摹擬下來!」
「也好,或者能問到知情的人。」
「子揚,你想畫圖,我跟永琰還得待在這兒陪你嗎?」禧珍忍不住問。
由於她一直跟在永琰後頭,於是她成了三人中站在最後面的一個,偏偏她人個子矮,剛才瞪著那幅圖看時,她還得踮著腳尖、左閃右躲的才能瞧個清楚!況且這個密室又小又窄的,還散發著一股熏人的霉味兒,實在讓她連一時傘刻也待不住。
「我跟格格先出去,四處探探。」永琰對子揚道,他當然明白禧珍這樣問話是什麼意思。
「好!」子揚點頭。「那麼三更天一到,咱們就在洞口見。」
於是子揚留下來,永琰與禧珍一前一後,先行離開那處牆內密室。
第四章
「呼,還是外頭的空氣新鮮!」
一踏出梯洞外,禧珍馬上伸了個懶腰。
「妳跟著我,別走丟了!」深怕她頑皮出事,他特別叮嚀,並且又緊緊握起她的手繼續往烏漆抹黑的後院走。
這回禧珍想到什麼,嘴裡嘟囔起來:「怪了,上回我跟小碗也是像現在這樣握著手,為什麼就能看到那麼奇怪的景象,難道我跟你就特別沒感應?」
「什麼景象?」他隨口問問,細心探查週遭動靜。
「說起來我也不太明白,只知道那時候我握著小碗的手,忽然間就『看』到了小碗的爹、媽,然後我就全身開始發軟、動彈不得的,接著便朝後倒下--之後你就接住我了!永琰,你說奇怪不奇怪?」她嘟嘟嚷嚷。
「是很奇怪。」他無心答。
永琰停在一座湖邊。
正確來說,那不只是一座湖,而是一座大湖。這座大湖幾乎佔了後院一半面積,遼闊得驚人。湖面上波平如鏡,月光投射而下,一陣冷風吹來,水面粼粼泛著銀光。
「嘩,想不到這宅子居然能藏這麼大座湖?」禧珍張大小嘴,瞪著那黑黝黝的湖面。
「小心一點,別摔跤了。」他一再叮嚀。
「知道了,我又不是孩子,你別老盯著我!」禧珍癟癟嘴,然後眼珠子一轉。「永琰,不如咱們就以這座湖為中心,繞湖一圈,你覺得怎麼樣?」她出主意。
難得她想有點貢獻,永琰點頭。「也好。」
雖然繞湖而行,顯然不是很好的主意。
永琰拉著她,開始繞湖。
然而這座湖不僅遼闊,且因後院無人打理而雜草叢生,高高矮矮的灌樹佈滿湖邊小路,讓兩人繞湖而行的決定,顯得困難重重。
「住在這屋裡的人真懶散,有這麼一大片湖,都可以划水、行船了,居然不好好整理整理。想當初我跟春蘭還有小碗他們剛到西湖邊時,不知費了多大功夫才把荒地墾為良田,努力勞動、愛惜土地,吃著自個兒種的稻米、栽的菜,那滋味不知道有多甜!現在看到住在這兒的人這麼不愛惜環境,任由土地荒廢,實在太不應該了!」她一路嘀嘀咕咕,讓永琰的耳根子沒一刻清靜。
可永琰居然始終保持微笑,覺得這樣還挺好的,至少在這陰森黑漆的鬼地方,不至於讓人覺得無聊。
他……竟然慢慢開始習慣這個小妮子,拉里拉雜的瑣碎個性。
連她愛惹麻煩、無事生非的小動作,他都一一囊括接受了!
這簡直是奇跡!永琰清楚這意味著什麼,然而他並不打算這麼早就告訴這小丫頭實情--除非她自己覺醒,否則他大概很難讓她明白,什麼叫做「男女之情」。
「咦?奇怪!」禧珍驚呼一聲。
「怎麼了?」永琰問她。
「那兒有棵好奇怪的大樹!」禧珍指著前方一株從中間劈成半的古樹。
幽微的月光下,只見那大樹如一團黑影,隱隱可見樹身居然自湖中冒出,樹身還在半空中劈成兩半,左右朝上成長,又相依相偎、枝葉間相互牽絆……
「那棵叫夫妻樹。」永琰道。
「夫妻樹?多奇怪呀!不過你這麼一說瞧著倒也像,因為這樹的樹身份成兩邊各自牽牽絆絆、相依相偎的,就像一對恩愛夫妻一樣,只是我從來沒見過像這樣從湖裡冒出的樹!」禧珍睜大眼,努力想瞧個清楚。
可黑暗中即使禧珍的眼睛睜得再大,無論如何也不能瞧得仔細,於是她掙脫永琰的手--
「珍兒!」永琰一驚。
禧珍掙脫跑開,永琰想追上的時候,她已經在雜草亂叢裡賣力拔著腿走到那樹邊……
「嘩,我瞧這棵夫妻樹挺結實的,咱們倆合抱都不夠!我猜粗的這邊肯定是丈夫、細的這邊肯定是妻子!永琰你快來瞧,這棵夫妻樹是丈夫依偎著妻子,多好玩、多有趣呀--啊……啊啊--」
禧珍忽然尖叫!
這下可把永琰的心提到嘴裡。
然而禧珍腳下早就踏空,樂極生悲,她入險境還不知道收斂,一腳踏空後整個人就往下墜落--
「珍兒!」
永琰提氣撲過去,卻只握住禧珍的手,而禧珍下墜的力道立刻拽著永琰一起掉下去--
這感覺,就像上次在東林寺外的竹林裡做夢一樣!
那回她看見永琰被刺傷,一驚之下身體突然就往下墜落。
禧珍深深地記得那下墜的感覺,直可以把人的心,整個吊出胸口……
永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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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琰!」
下墜時禧珍大叫一聲。
兩人所在之處像是一條冗長的、垂直下墜的甬道,無邊無際沒有盡頭!
永琰清清楚楚地看見她小臉上恐懼的神情,他緊緊握住她,絕不放手--
那刻禧珍臉色一變,她恐懼的表情忽然有了變化……
永琰他……
然後,永琰突然看見了下方幽微的亮光,以及急速接近的地面!
「珍兒!」他急喘一聲。
再也沒有比這刻更緊急的時候,虛空中絲毫沒有著力點,永琰用盡力氣奮力一拽,將禧珍扯到自己上方後緊緊抱住她--
「啊!」禧珍把臉埋進永琰的胸膛,這時她也看見他們就要摔落的地面了!
永琰緊緊抱住她,擺明打算以自己的身體護衛她……
然而墜地時卻出乎永琰所料,下方那看似堅硬的銀灰色地面,在兩人落下後居然柔軟如春泥,完全吸納了永琰與禧珍下墜時的力道!同時在兩人急速下墜又突然靜止後,居然絲毫沒有不舒適的感覺!
「珍兒,妳沒事吧?有沒有哪裡摔傷了?」他不顧自己,先忙著檢查她。
「我……沒事。」她氣弱地回答,只管拿一雙大眼呆呆地瞪著他,表情怪異。
永琰以為她嚇傻了,於是擁著她安慰:「沒事了,別怕!」
永琰認真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禧珍喘了一口大氣,逃避地垂下小頭,臉兒紅得像熟桃子……
就在兩人墜落甬道,直往下掉的時候,永琰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禧珍明明白白地感覺到,永琰強大的意志力從他的手心灌到了自個兒的手心,那一刻,禧珍忽然讀到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