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故,我等妳。」他笑:「我等妳,妳三十歲也好,四十歲也好,只要妳一朝如同現在,我就捨不得放下妳……」將她拉近自己,然後鎖住她的雙眸,平靜說道:「近年必有戰亂,若在工程未結束內發生,我由不得妳抗議,不是貶職就是罷官不做,絕不能再坐在戶部侍郎的位置上。」
不遠處--
黑衣勁裝的男子緊握劍鞘,像是隨時可以出鞘動手。
「懷寧,沒事了。這是冬故自己的選擇。」鳳一郎溫聲說道。
「他不配。」
「配不配不是由我們來決定的,至少他不會對冬故下殺手。」正因一路尾隨,才讓鳳一郎放了心。連東方非也看出未來局勢有變,這表示十之八九戰爭會成真。
「你早就預料到了?」懷寧始終不服。
「只是猜測。」鳳一郎微笑:「前年他冒著讓曹泰雪進宮削弱他勢力的風險,從國丈與錦衣衛手裡救了我;去年他連夜進宮為冬故取來上好金創藥;這一年來,若不是有『東方非』三個字當靠山,工程不會如此順利。他是一個憑喜好作事的男人,若不是極為喜愛冬故的性子,他不會做這些事。」
「興趣?」懷寧沉默一陣,簡潔地說道:「如果有一天他對她的興趣沒了,冬故也已年華老去……」那時他死了,怎麼為冬故出頭?
鳳一郎微微笑道:「不說東方非,你說,那時冬故會怎麼做?」
懷寧毫不考慮地說:「揮揮衣袖,轉頭就走。」
「是啊……」提及她時,鳳一郎不自覺放柔聲調:「她就這個樣兒。在她心裡,情愛不是絕對,放掉她,她照樣快活過下去。」他很有信心。
明知鳳一郎說的精確,他就是不服。「冬故跟著他,沒有未來。」
「誰跟著誰,還不知道呢,懷寧,冬故一向是跑在咱們前頭的,將來也只會在不知不覺中走在東方非的前頭,到頭東方非不用盡心機是抓不穩她的。何況,她若嫁入平凡人家,沒有人能忍得了有這樣的妻子。還是,你願意?」
懷寧立刻閉口裝傻。過了一會兒,他又看向畫攤前的師姐兼義妹。
只要她晚睡,他跟鳳一郎就不會合上眼,她要身先士卒,他定守護她的背後,直到前年鳳一郎遭錦衣衛帶走,在她堅持下,他才轉分一半的心神保護鳳一郎。
風風雨雨一路走來,那樣幸福的光景終有一天要結束的,就因為,她是個姑娘,而他跟鳳一郎是男子,男女間兄妹之情不能永遠在一塊。
「鳳一郎,如果有一天我走了,請務必火化我的屍身,我不想待在不見天日的陰土裡。骨灰你收著,別讓她看見。」
「……好。我收著,我會待在離她近一點的地方,讓你也能守著她。」
「謝謝。」
「我是你跟冬故的義兄長,還稱什麼謝呢?」
「我一直想要一個懂得害羞的可愛妹子,而不是力大無窮的師姐當妹妹。」
「……我會保密的。」
第十章
一年半後
「大人……」有人輕手輕腳地走進太醫院。
「噓,首輔大人正在補眠呢。」太醫不敢驚擾,小聲說道。
一身官服的俊美男子躺在內側的屏榻上,攤開的藍皮書覆在臉上,狀似沉睡。
「大人辛苦了,這幾個月為了邊境戰事,著實費心不少啊。」
「這倒是,尤其這兩天首輔大人像在徹夜等什麼,上了班也是來這裡補眠……」實在不太敢說首輔大人是不理政事。
這一年半來,朝中異動不少,先是身兼兩職的東方非被卸下尚書之職,雖說是皇上恐他過於操勞,但朝內上下官員心知肚明,國丈與曹泰雪逐受重視,果然不出半年,曹泰雪受封為禮部之首,再加封其它不必實作的官職,幾乎與當年東方非受寵的方式如出一轍。
一時間,百官無所依從。朝風轉向,要選錯了邊,下場難料。東方非雖被卸下尚書之權,但首輔職位依舊,對朝中大小事情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曹泰雪只是一介道士,憑著長生術,握緊禮部之權,未來風向變化如何,誰也不敢妄下定論。
半年前戰事正式開打,在國丈爺一干人等的力薦下,由年僅二十五歲的程姓武官為統帥,兵部授於兵符,帶兵前往燕門關。
那姓程的是國丈的人,東方非也不多加阻攔,令百官無法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東方非若一朝失了權勢,那下場必定淒慘無比啊!
「是黃公公嗎?」藍皮書下的人懶洋洋地開口。
「是,是奴才。首輔大人,方才您府裡的護衛捎來訊息--」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到東方非翻身坐起,俊臉透著欣喜,一點也不像是快失權的人。
「快把東西呈上來。」
黃公公連忙交上信件,好奇地問:「首輔大人,這幾日您一直在等這東西?」
東方非連理也沒有理,迅速攤開,隨即一怔,立即怒道:
「混蛋東西!她以為她是誰?」撕了信紙,任由紙屑滿地。他忖思片刻,起身對太醫問道:「老太醫,太子的身子近日好點了嗎?」
「是下官無能,太子的身子還是老樣子。」
「是嗎……」東方非睇向黃公公說道:「皇上現在在哪兒?」
黃公公偷瞄地上的紙屑,趕緊答道:「皇上現在正在御書房裡。大人,這是……戶部侍郎送來的私信吧?」雖被撕裂,但也看出署名阮東潛的醜字。
「哼,你還記得她,真不容易啊!可惜她戶部侍郎的官位就到今天為止了。內閣立即擬召撤她的官。」
黃公公與太醫面面相覷,見東方非不悅地走出太醫院,黃公公立即追出去。
「首輔大人,沒有名目……」東方非現在正是需要穩固勢力的時候,無緣無故抽掉自己人,難道朝裡風向真要改了嗎?
「名目?這簡單,黃公公你覺得這收賄罪名,影響治水工程如何?由該地縣府先拘拿到案,再送往京師,我倒想看看她要怎麼做!」
阮冬故簡直是令他氣得牙癢癢的,又怒又想挖開她腦子看看她在想什麼。戰事一起,他差人快馬加鞭暗示她辭官以避禍,她卻視若無睹,好,很好!既然她腦袋是石頭做的,那也不要怨他痛下殺手了。
「首輔大人……可……阮侍郎回京了啊。」
東方非頓時停步。「回京?她每年回京日子還沒到,怎麼突然……是誰召她回來的?」他心思極快,立即猜到了答案。他不去內閣,直接快步走向皇宮御書房。
御書房外,迎面定來一名意氣風發的老者。他一見東方非,眉開眼笑上前道:
「東方,此時此刻你應該待在內閣才是,有事求見皇上嗎?」
東方非看他一臉小人得志的嘴臉,也不怒目翻臉。他皮笑肉不笑道:
「本官的確有要事求見皇上,不過如今看來,皇上已經不在御書房了。」
「皇上跟曹尚書去研究長生之道了,就算你有事,也只得暫緩啊。」老人得意笑道:「你要有事,儘管跟本國丈提,本國丈要是心情好,就為你在皇上面前說兩句好話。」
「那倒也不必勞煩國丈了。」
他轉身就要走,卻聽見那老禿驢大笑道:
「東方非,你也會有今天嗎?你首輔之位岌岌可危啊!本國丈的地位已今非昔比,在皇上面前說個兩句勝過你十句話。你在朝中勢力也不如以往,連個戶部侍郎急召回京,你也渾然不知。你自個兒小心吧,如果哪天從首輔之位跌下來,可不是跌到十八層地獄就可以了事的啊。」
東方非停步,緩緩轉身,挑眉看他半晌才輕笑:
「多謝國丈爺提醒,,本官謹記在心。」
「阮東潛的事你也少管!他欠老夫一條命,你要力保他,就休怪我無情了!」
東方非不理,作揖後正要離去,又聽老國丈萬分得意道:
「東方非,皇上已親自下詔,由戶部阮侍郎領旨,前往燕門關負責北方戰事與京師間的費用報告,君無戲言,如今阮侍郎已出京,趕往戰火熾盛之地,你要求皇上收回成命,那萬萬不可能的!」
東方非聞言,薄薄的俊臉露出猙獰的笑,眼角眉梢透著邪味,走回國丈面前。
「原來本官當真晚了一步嗎?國丈爺,您真厲害,短短幾年間,竟然能掌握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權勢。」銳瞳帶著令人膽寒的氣勢逼近老國丈,直至兩人相隔不過一個拳頭大小他才停住,柔聲笑道:「可惜啊,這已經是你的極限了,我再跟你耗下去,也只是浪費我的光陰而已。阮侍郎上戰場,是她求之不得的呢。國丈,別說我沒有提醒你,你最大的敗筆就是太受皇上寵信了!本官幾乎可以預言,戰事未歇,你已人頭落地了啊……」
老國丈微怔,還不瞭解他言下之意,就見東方非走回頭路,對著黃公公喊道--
「備馬!本官要出京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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