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比爾斯?那的確不太可能有假鑽。所以……」李亞梅喃喃道。「他當場買下來送你了?多少?」
桑念竹比出一根手指頭,然後舉步下樓。
「一千英鎊?」李亞梅不禁愕然。「不可能那麼便宜吧?戴比爾斯耶!」
桑念竹搖頭,「其實那位經理本來說是免費的,可是勳說既然是要送我,他一定要付錢,所以經理就收了他……」依然比著一根手指頭。「一英鎊。」
「一……」李亞梅一下子噎住,說不出話來了。
「我還聽那位經理說他們總裁有特別交代,只要是勳中意的,統統免費。」
「不……不會吧?」那不是虧虧虧虧虧虧再虧虧虧又虧虧虧本的生意嗎?
「那條項煉他就是以一英鎊買到的,而且……」
下到最後一階,桑念竹又停住了,滿臉困惑。
「最奇怪的是,勳買下這條手鏈之後,見我很喜歡,他也很高興地對經理說了幾句悄悄話,然後那位經理就臉色大變地驚叫:『真的嗎?』旋即又換成興高采烈的表情衝去打電話。打完電話後,他就跑來對勳說,他們總裁交代,如果勳要購買結婚首飾,務必要到他們店裡選購,不管是什麼樣的珍珠、翡翠、鑽石、寶石,無論有多昂貴,全都只收一英鎊!」
又是一英鎊?「他究竟是什麼人呀?」哪天缺錢用的話,乾脆逮於培勳去削戴比爾斯一票好了。
「他就是他啊!一個普通的程式設計師嘛!」桑念竹奇怪地瞟她一眼,繼續行向廚房旁的洗衣間。
「一個普通的程式設計師能那麼跩?」李亞梅無法苟同地咕噥。
「他哪有跩啊?他都是很客氣的呀!」桑念竹又為他辯解。
李亞梅兩眼往上翻,無語望了一下天花板,再歎氣。
「算了,不提這個了,你剛剛說他家,他家不是在台灣嗎?」
「對啊!可是他在格洛斯維諾廣場那兒買了一棟房子。」
「小房子?」
「大房子,」桑念竹把衣服分類放進洗衣機裡。「喬治王時期的豪宅。」
「梅菲爾的……」腳下一滑,李亞梅差點昏倒。「豪宅?」
「他說去年才付清尾款的。」
李亞梅張口結舌好半天,始慢慢闔上錯愕的嘴。
好吧!如果說梅菲爾的豪宅也是用一英鎊買的,他應該也買得起,可是……有可能嗎?
「你們這個假期都住在那兒?」
「是啊!」
「是喔!」李亞梅瞳孔內狡猾之色一閃而逝。「那請問你們有沒有避孕哪?」
避孕?
拎在手裡的胸罩掉到地上去了,桑念竹顧不得臉紅,只心慌意亂的拚命回想。
他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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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有!」
「嗄?」
「只要你一懷孕,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催你趕快嫁給我啦!」
嬌靨瞬間赧紅了,抓著手機,桑念竹趕緊轉到另一邊去,實在沒有勇氣再面對李亞梅那種揶揄的表情。
「我還沒畢業耶!」情不自禁壓低下聲音。
「結婚後照樣可以繼續念下去呀!」
「我……我還要考律師照……」
「結婚後,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我絕不阻止你。」
「可是我要考英國的律師照。」
「我在這裡有房子。」
「那……你的工作怎麼辦?」
「我的工作在哪裡都可以做,只是一年偶爾要出差個幾回……啊!說到出差,我今天晚上要搭飛機到紐西蘭出差,最多十天左右就會回來,有什麼事找我就打手機,嗯?」
說是出差,雖然不是騙人,但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要躲麥尼,光拒接電話擺脫不了他,那傢伙居然直接殺到他的住所去,一大早就跑去猛按人家門鈴,他裝死不開門,那傢伙就來個隔空喊話,對著大門拉開嗓門大吼,吼得左右鄰居說要報警,也吼得他想抓狂。
就在這當兒,他突然想到聖誕節前大哥要他有空到紐西蘭去一趟,反正桑念竹要上課,他正好可以「有空」一下,乘機躲開那傢伙,回來時不要讓那傢伙知道就行了。
可是他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十天後,明明沒有告知任何人,連桑念竹也沒有通知,想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可是一下飛機,麥尼就在入境處逮著他了。
「我的天哪!真是陰魂不散耶!」早知道就先「看」一下。
他幾乎想轉身再搭原機回紐西蘭,自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於是他只好很阿Q的賴在入境處前,隔著機場人員與麥尼大眼瞪小眼,直至最後一位旅客都通過了,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爬過入境口,眼一眨,他已經被麥尼揪住了。
慢吞吞地拉開麥尼的手,「我們還是搭計程車吧!」他歎著氣說。
「為什麼?」
「因為你的車到半路就會拋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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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梅菲爾,麥尼又像只賴皮狗似地,打定主意要死在他家不走,一直磨到他終於說出一句,「讓我再考慮兩天。」之後,才暫時放過他一馬離去。
洗過澡,吃了兩片三明治,他端著一杯咖啡到書房裡沉思片刻後,原是想打電話通知桑念竹他回來了,沒想到卻下意識地撥回台灣求救去了。
「喂!老爸,是我啦……呃,老實說,我有點麻煩想找你要點建議……」
電話一通,於培勳就開門見山地從他到達倫敦那一刻開始講了個詳詳盡盡,於司讖也—秉老牛本色,很有耐心地聆聽兒子述說,只有—回秘書請他聽電話,他吩咐秘書暫時不要打擾他。
這樣敘述了大約半個多鐘頭後——
「……就這樣,老爸,你認為我應該如何是好呢?」
「你自己又想如何?」於司讖慢條斯理地反問。
「我?」於培勳發出賊賊的嘿嘿聲。「我是想啊!老爸,雖然你說過不想再離開台灣了,但是呢!老爸,既然老媽都在抱怨了,你不覺得應該帶老媽出來羅曼蒂克一下嗎?當然,第一站就先帶老媽來看看我這個久未見面的寶貝兒子,我敢保證,老媽肯定會又愛上你一次……」
絕不吃虧又愛佔人家便宜的人通常都很會打算盤,譬如此刻,連電話那頭的於司讖都可以聽到小兒子的算盤珠子撥得劈哩啪啦響,目的就是要把老爹爹拐來同甘共苦一下。
大家都說於爸爸謙和又忍讓,但是在小兒子眼裡,他可是宇宙第一號大老奸,拿他對上那個殺人大變態來一場星際大對決,恰恰好半斤對上八兩,很有得拚的。
不過身為人子,自然要捧捧老爸爸的場,神聖的一票就投給老爸爸——他賭老爸爸穩贏的啦!
「少來這一套,小弟,」可惜於司讖嫌他的餌不好吃,不肯上他的鉤。「記得你小的時候我就曾經警告過你,要不要讓人家知道事實都由你自己決定,但是你必須要有承擔後果的決心,現在,這是你自己造成的後果,所以也必須由你自己決定該如何走下去。」
哼,就說老爸奸吧!才兩句話就被他偷看到底牌,玩不下去了。
「老爸,你這麼說的意思是不是表示你不管?」
「不是不管,而是不能管。」
「喂!老爸,你好狠喔!」一聽老爸不但不管,還跟他「畫清界限」,於培勳忍不住抗議。「你兒子我這麼淒慘,你要見死不救?我要跟老媽告狀喔!」
「胡說八道!」於司讖啼笑皆非地低叱。「誰見死不救了?這種麻煩是拉在你的屁股後面,又不是拉在我後面,我沒辦法幫忙呀!」
「你說的好像是我拉了一堆屎,」於培勳不滿地嘀咕嘀咕,埋怨埋怨。「就算我真的拉了一堆屎好了,麻煩你拿張衛生紙給我也不行嗎?還是最近台灣物價又漲了,所以老爸你捨不得施捨一張衛生紙給我?」
「越扯越離譜了!」於司讖失笑。「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是平常一般狀況,我隨時隨地都可以幫忙,但如果是你使用天賦所惹出來的麻煩,我就不能再插一腿進去,否則當你和我所『看』到的不一樣的時候,問題就大條了!」
於培勳沉默了下。
「會那樣嗎?」
「會。」於司讖的聲音突然低沉許多。「記得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不斷『看見』最要好的朋友出事,雖然我一次又一次的救他,但我還是繼續看到他出事,因為害怕,所以忘了先告訴外婆原因就請她看看我那位好朋友究竟是會出什麼事?」
「你們看到的不一樣?」
「我『看見』他被倒塌的牆壓傷,外婆『看見』的卻是他從樓梯上摔下來。」
「那他到底是被牆壓,還是從樓梯上摔下來?」
「他被二樓的牆壓倒摔到樓下,變成半身不遂的白癡了!」
「變成半身下遂的白癡?」於培勳驚呼,驀地打了個寒顫。「那不是……」
「是的,他注定要殘廢。」於司讖歎道。「事後,外婆痛罵了我一頓,告訴我一般人除了生死和姻緣之外,還是另有一些事是注定不能更改的,或許是他前世造了太多孽,也或許是他曾經許過什麼願,這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