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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古靈

  「總之,如果僅僅是我的於涉,只會把注定的結果一再往後拖延而已,或者當我自己驚覺不能再干涉之後,他也只不過是遭受到必然會遭受到的結果罷了。但因為我把外婆扯進來了,因此他承受的是雙倍的災難,即使一年後他就死了,我也始終無法忘了這個教訓。所以我不能幫你,你只能靠你自己,懂嗎?」

  於培勳蹙眉,斜眼瞪著話筒。「你不是在唬弄我吧!老爸?」

  「誰唬弄你了?這種事能亂掰嗎?」

  於培勳咬著下唇沉吟半晌。

  「好吧!那這樣,我只問一些問題,這總可以了吧?」

  「這應該沒問題。」

  「那,首先,老爸,如果我又『看見』兇手要來找我晦氣,那我不是……」

  「怕什麼呢?你總是能預先『看見』,預先避開,不是嗎?」

  「呃,確實是,但……」於培勳嘟嘍。「我要是跟老爸你一樣持續不斷『看見』自己出事呢?」不會是他也要白癡白癡一下了吧?

  「這個你放心,外婆告訴過我,他說我們這種人,以及生命與我們緊密聯繫在一起的配偶,除了姻緣與生死之外,生命從頭到尾都是一連串可更改的變數組合,絕不會有其他必然會發生的事。」

  聞言,於培勳不覺鬆了一大口氣,再苦笑。

  「可是那樣連續不斷『看見』自己出事還是很恐怖啊!」

  於司讖輕笑出聲。「小弟,我怎麼都不知道你這麼膽小?」

  「誰膽小了,我……我只是謹慎一點而已嘛!」於培勳硬著頭皮辯駁。

  「是是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麼……老爸『看見』過嗎?」略過老爸語氣裡的揶揄,於培勳又問。

  「我嗎?有,你媽媽。」

  「那是……一種警告?」於培勳大膽猜測。

  「我認為是。」

  「唔!這樣的話嘛!嗯……」於培勳攬眉思索。「啊!對了,如果說我繼續干涉下去,萬一不小心救了原本就注定要死的人,這樣我不也等於是害了人家嗎?」

  「放心,如果你是有意要救某個人,那麼那個人反而會被你害得更慘;但是如果你是無意中救了某人,那麼那人頂多只是改變另一種死亡方式而已,不會更糟糕,也不會更美好。」說完,再追加註解。「這也是你曾外婆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於培勳恍然大悟地露出懊惱的苦笑。「你該早點告訴我的嘛!老爸。」原來是他顧慮太多了。「還是你故意要看我笑話?」

  「抱歉,抱歉,我忘了,不過,小弟,這會有很大的不同嗎?」於司讖反問。「別忘了,不管你有多厲害的天賦,你總歸還是一個『人』,是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你的一舉一動原就避免不了牽涉到他人,除非你躲到深山裡去,否則你也避不開和其他人的瓜葛糾纏,所以你不可能每件事都要先顧慮到會不會影響到其他人的生命,再決定要不要進行吧?那樣你會動彈不得,一事無成的。」

  於培勳沉默半晌。

  「的確。」

  「很好,我想你已經瞭解了,那麼,還有其他問題嗎?」

  「呃,大致上是……」於培勳搔搔腦袋。「沒有了吧!不過聽老爸的意思,是覺得我應該管這件事囉?」

  「錯,我不同意也不反對,你自己決定,只要記住一切後果你要自己承擔。」

  「好奸詐啊!老爸。」於培勳再次舉牌抗議。

  「是你奸詐還是我奸詐?」

  「管你,我要跟老媽告狀!」

  於司讖歎氣。「小弟,你真的很難伺候耶!」

  現在於培勳才真的不爽了。

  「拜託,老爸,別再叫我小弟了好不好?我已經二十七歲了耶!」

  「在我眼裡,不管你多大歲數,也還是個小鬼頭!」

  「是喔!老爸,難怪老媽要買那種電話放在你們房裡,」於培勳譏笑道。「你還真是老了耶!居然說這種話。」

  「你這小鬼……」

  於培勳大笑,連忙掛斷電話,阻絕一連串怒罵。片刻後,笑聲逐漸消失,他再度陷於困擾無解的思緒之中。

  現在,他到底是要幫還是不幫?

  他沒有義務要幫忙,也救不了那些人,頂多是幫他們抓到兇手罷了。但記得桑念竹也曾說過,抓到兇手雖然幫不了死者,讓兇手得到該有的懲罰也補償不了死者,但對於生者而言卻是一個很大的安慰,起碼能夠減少他們往後的生命走向扭曲人生的可能性。

  為了他自己,他不想幫——他是個脆弱的男人,實在受不了那麼刺激的遊戲。但為了讓桑念竹高興,也因為麥尼不要臉皮地活像條爛蛇似地死纏住他不放,他怎麼也甩不掉;為了這兩個因素,他又不能不認真考慮一下……

  好吧!既然老爸說他的生命是由一連串的變數所組成的,那他就賭一賭這個變數吧!

  ☆☆☆☆☆☆☆☆☆☆  ☆☆☆☆☆☆☆☆☆☆

  隔兩天,桑念竹整天都有課,於培勳一大早就出門到處閒晃,兼職一下無所事事的流浪漢,打賭他會不會在接到桑念竹之前碰上麥尼,碰上了,他就幫,碰下上,一切作罷,就算麥尼三跪九叩來求他,他都不管這檔子事。

  到了下午三點半,他輕快的走向西敏寺大學,快樂得不得了,因為他沒碰上麥……老天!

  驚愕的目光落在耐心等候在大學校門口的麥尼身上,於培勳哭笑不得。

  這哪算賭啊?

  他根本就輸定了嘛!

  第四章

  「手套!」

  「咦?」

  「咦什麼咦,我不想直接碰屍體不行嗎?」

  「可是上回……」

  「上回是上回,上回我沒想到,不可以嗎?」這能怪他嗎?突然要他摸屍體,光看就夠恐怖了,還叫他摸,嚇都嚇死了,哪裡會想到其他?

  麥尼趕緊恭恭敬敬奉上搜證用的手套。

  於培勳不情不願地戴上。至少這回屍體沒那麼恐怖,他暗忖。

  「唔……黑髮,眼睛……嗯!看不清楚,高約……五呎八吋,重約一百一十磅左右,我猜跟傑克第二是同一個人吧……哼!還戴眼鏡、戴假鬍子,跟希普曼的照片一模一樣……」他收回手,忙不迭脫掉手套扔開。「如你們所料,他的確在模仿希普曼。」

  「其他呢?」

  「其他?」於培勳走出停屍間,步向盥洗室,一大串人跟在他後頭亦步亦趨,好像一大堆僕人伺候在主人後頭,就等著要替他擦屁股。

  「真正的希普曼多半在下午時分登堂入室殺人,這傢伙則是在晚上挑選流浪老人、獨行老人,或者獨居的老人下手,先用麻醉藥使她們昏迷,再好整以暇地為她們注射嗎啡,等她們嗚呼哀哉之後,他才嘿嘿笑著離開。」

  「這回他沒有帶面具吧?」麥尼問。

  於培勳轉入盥洗室。「應該沒有。」

  「那你沒有設法看清楚他的長相嗎?」阿曼達第二個問。

  「你剛剛都沒有在聽我說話嗎?」於培勳不耐煩地按下水龍頭,再按洗手乳,死命洗洗洗,刷別刷。「晚上,他都挑晚上做案,OK?沒有月光的晚上,而且是在暗處;如果目標是獨居的老人,他也會等到人家睡著之後才進去,同樣烏漆抹黑的,我能看到他戴眼睛、戴假鬍子就下錯了,你以為我隨身攜帶紅外線嗎?」

  「聲音呢?」羅特也問。

  沖水,「很低沉,但感覺得出是故意裝出來的。」又按洗手乳,繼續洗洗洗,刷刷刷。

  「口音?」這是道南的問題,也是最沒有建設性的問題。

  「口音你個屁啦!只有嘿嘿嘿,哪有什麼口音?不然你嘿幾個不同口音來給我聽聽,說不定我就分辨得出來了。」

  道南尷尬地抓抓頭髮。

  「特徵?」約瑟巴緊跟著問。

  「特徵?」於培勳停下衝水的動作,仔細思索了下。「沒有什麼特徵,硬要說有的話,那只有一樣……」

  「什麼?」

  「他脖子上這邊……」於培勳虛比著自己的喉嚨下方。「有一道這麼長的傷疤,類似手術痕跡。但這特徵也很有疑問,因為之前我並沒有看見他有這道傷疤,所以也有可能是他有意藉此將調查導入錯誤的方向。」

  「但也有可能是你之前沒有注意到,對吧?」麥尼說。

  於培勳頷首,不否認。

  「總之,查證一下總不會有錯的。」語畢,麥尼即向羅特點點頭,羅特會意,立刻離開盥洗室。

  「接下來呢?又看現場?」最後一次按洗手乳。

  「對。」

  「那可是不少地方呢!」於培勳喃喃道。「如果現場也看不出什麼特別的線索怎麼辦?」

  「那就麻煩你抽點時間看看我們搜集回來的證物。」

  於培勳瞟過去一眼。「需要多久?」

  「這……其實……」麥尼的脖子突然縮短了,眼珠子也鬆了,不停亂滾,隨時都可能滾出來掉到地上去。「其實也不用很久啦……」

  「不用很久是多久?」於培勳非常堅持地追問,一點也不信麥尼那句「不用很久」的鬼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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