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拓天再度將目光轉向海連琪,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野店。
待他離開後,海連琪終於忍不住問道:「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怎麼覺得他的眼神好可怕?」
她止不住心底的那份顫動,因為拓天剛剛那道眼神真的好犀利,幾乎要看進她靈魂深處一般。
「他就是那種人,別放心上。」他安撫性地拍拍她的手。
「哦。」
她點點頭,斂下眼,「剛剛你們談的是什麼花?」
「呃!一朵幽然淡雅百合。」他以她打著比方。
「可剛剛那人我怎麼看都不相信他會是個愛花、惜花之人,他真願意以區區一朵百合與你交換條件?」海連琪眉頭緊蹙。
不知怎地,她心底愈想意不安、愈想愈紛亂……
「這你就不懂了,他什麼都可以沒有,獨獨不能缺少『花』。」他猖狂的笑著。
「這麼說,還真是不能以貌取人。」她低首搖搖頭。
「那你看我的模樣,認為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徒單飛挑了挑眉。
海連琪揚眉看了看他此刻溫文爾雅、談笑風生的率性表態,小臉微微一紅,「我覺得你……你……」
「什麼?」
「嗯……你是個大好人,琪兒欠你許多,就不知今生何時得以回報?」她眉心緊攏,仍為自己的身世感到悵惘。
「我要的不是你的報答。」徒單飛目光如炬地看著她。
海連琪驀然抬首,瞧見的便是他眼底跳動的兩簇火焰。於是又羞怯得調轉眼神,「對了,你所說的敵人就是剛剛那位嗎?」
「這倒不是,剛剛那位只是個小角色。」他收回眼神,目光變得鑠利。
「這麼說這一路還有危險了?」她心一窒。
「是不是後悔陪我走這一遭?」徒單飛瞇眼笑問。
「不是,我怎麼會後悔?能跟著你,就算會死我也不後悔。只是我……我擔心你,不希望你因為我發生任何危險。」海連琪主動抓住他的手,「現在我的生命裡只有你一個人,你千萬要照顧好自己,別讓我心碎、心痛。」
望著她那隱隱含著淚水的眸子,徒單飛的心口狠狠一揪,心的紊亂與臉上的暗影混合成一片難解的怔然!
像她這麼一個溫柔佳人,他竟要出賣她?
她是這般信任自己,他卻欺騙她!
他並不是個有良心的男人,為何此刻竟會覺得這麼困頓又無奈?
「答應我好不好?千萬別離開我,別丟下我……」她抬起一張迷離淚眼,美麗的瞳心中波光流轉。
「好,不離開你,不丟下你。」他灑脫一笑,一手將她攬進懷裡,瞬間低首覆住她兩片顫抖的薄唇。
「呃……」她倏地吃了驚,卻推不開他。
他狂肆地在她的唇上碾吻,足以軟化她身子的僵硬,可才張眼便看見四周向他們投射而來的眼神,她立刻驚嚇得推開他。
糟,剛剛那一幕不是讓所有的士兵都瞧見了,那她以後還怎麼見人?
臉紅耳躁的瞪了徒單飛一眼,她立刻提起裙擺,直往二樓房間奔了去——
徒單飛的大拇指撫著自己尚帶濕意的唇,眼底泛過一絲連他也不敢去面對的濃熱感受。
第五章
「稟大公子,據下人來報,徒單飛已率了支輕兵朝嶺東的方向前來,現在正在芹溪橋畔落腳。」俞一得到消息,立刻向海連天稟報。
「什麼?莫非他已懷疑到我們身上?」海連天震驚地挑起眉,「穆松此去未歸,我眼皮就直跳個不停。」
「大公子,老奴敢說這絕不會是穆松洩的底。」俞打從心底信任穆松。
他雖沒回來,可他飼養的海東青卻回來了,這不就表示他遇險了嗎?
「我也不相信穆松會這麼做,但是許多跡象都讓人起疑。」海連天憂心忡忡地說:「我最擔心的還是小琪呀。」
「對了,大小姐也跟著他來了。」
「什麼?」海連天眉心一皺。
這個徒單飛不知在打什麼主意,為什麼要帶著她在身邊?
「更巧的是,拓天那傢伙也到此,可說是一群人全到齊了。」俞捻了捻他的鬍鬚,緩緩說道。
「拓天!你是說盤踞在嶺東的拓天?」海連天目光倏緊,輪廓分明的五官幾乎要扭成一團。
糟!拓天與徒單飛兩人皆可謂一丘之貉,對女人向來只有玩狎不會付諸真心,對待敵軍虜將又是極端殘忍的狂人!
「就是他。」俞拱手道。
「這該怎麼辦?小琪夾在兩個男人中間不是更危險?那個徒單飛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把她帶到這種地方來做什麼?」海連天的心頭已紛亂不堪,就怕那男人居心叵測,有加害小琪之心。
「大公子,您看,我們是不是要盡快趕去,說不定可救回大小姐。」俞雖為管家身份,可膝下無子的他,可是非常疼愛海連琪的。
而海連琪也當他是親爹一般,不時買些補品回來送他,還說笑話給他聽,他可是打從心裡感恩啊。
「也對,吩咐下去,我們得盡速趕往芹溪橋。」海連天目光一閃,此去雖危險但已勢在必行了。
「是,老奴這就去準備。」
「對了,俞伯。」海連天喊住他,「你年紀大了,就別跟了,我帶幾個精銳手下前往就行,你只需在這留守便成。」
「這……」兩份心一擰,赫然跪下,「大公子,老奴不怕死,就讓老奴跟吧。如果事態危險,老奴尚有幾手拳腳功夫可抵禦。倘若真沒辦法,也會自行了斷,絕不拖累大公子。」
「俞管家,我絕沒那個意思。」海連天抓住他的肩,淚水已漾在眼眶。
「可是大公子,您叫我守在這兒,我哪能安下心呀。」俞急切地說道,就擔心海連琪的安危。
「這……」海連天猶豫了。
「求您。」俞索性跪地不起。
「別這樣,我不是不讓你去,我也知道你一向疼小琪,不過此行絕非兒戲呀。」海連天解釋道。
「老奴知道,就算喪命也在所不惜。」俞管家堅持道。
「唉,好吧,我就答應你,但你定要小心呀。」海連天說不過他,只好讓他隨行了。他沒想到看似冷靜的俞內心的焦慮竟比他還深。
「謝謝大公子。」俞釋懷地流下老淚。
「那就快去準備,我們及早動身。」
* * *
徒單飛沉睡中,突聞外頭有著風吹草動的聲音——
突地,一支飛鏢疾速穿窗而入,射在木櫃上。
他早猜出這定是歧卓傳訊而來,於是立刻起身拆開上頭字條,「店後竹林見」五個字便映入他眼簾。
他先觀察了下依舊閉目沉睡的海連琪,隨即迅速閃出屋外,來到了竹林。
「大人。」果真是歧卓,他從竹林中現身,輕聲道:「海連天已動身往這兒來了。」
「請君入甕了?」徒單飛撇唇一笑。看來這一切全照著他的意思進行,他豈不得意?
「屬下有一點不明白。」歧卓壓低嗓問。
「你說。」
「海連天既是海連琪的大哥,如果他們兄妹相見,會不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麻煩事?畢竟血濃於水,親情是難以抵擋的。」
「這你放心,她的記憶尚未恢復,她的世界除了我之外已無其他人了,所以她暫時還離不開我。」徒單飛自信滿滿地說。
「可屬下擔心——」歧卓不能理解道。
徒單飛擺擺手,「你就是凡事太小心了,有時候不冒險是難成大事的。有句話不是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他淡然地笑說。
「是,屬下明白。」
「飛……飛……」突然,海連琪的聲音遠遠地往這兒飄了過來。
歧卓機敏地說道:「屬下告退。」
徒單飛點點頭,只見歧卓一個閃身便融入黑夜裡,身手之矯健,不禁令他激賞。
「飛——」
海連琪怯生生地尋來這兒,當一見到徒單飛,立刻紅了雙目,「你在這兒,你果真在這兒。」
「怎麼了,這麼晚了還不睡,跑到這種地方來?」徒單飛撫上她的臉,深邃的眼裡凝聚了些疑惑。
「剛剛我突然驚醒,發現你不在,我好怕……便怎麼也睡不著。」她看著他,表情淨是柔情萬縷。
自從白天承諾當他的女人之後,對他,她不再封鎖情感。既然決定愛了、跟了,她就會全心付出,即便是她的性命她也會毫不猶豫的交出來。
可是他對她呢?
他不是她的丈夫,只是她的男人,他有時沉默、有時深沉、有時寡言、有時開朗,她甚至不知道下一刻他又會變成什麼樣的性情……
就像現在,他見了她似乎有些煩鬱、不悅,難道他三更半夜的在這兒與人有約,是她打擾了他嗎?
「怕什麼,這間野店已被我們的人馬給包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敢欺負你。」他望了眼這座靜謐的竹林,「這竹林裡頭陰森詭異得很,看似平靜,其實充滿了危機,以後一個人可別再擅自跑來這兒,知道嗎?」
「我知道,只是我一看不到你,就會心驚膽跳,擔心你會離我而去,不要我了。」海連琪顧不得一切地摟抱住他的腰,偎進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