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女卻已經沒有了興致,她不希望以後他跟她講話都是這樣小心翼翼的,好像害怕說錯話會惹她生氣。
話說回來,在他心目中,她真有那麼凶、那麼壞、那麼惡霸嗎?
她的喉頭像是塞著一團硬硬熱熱的東西,不禁沉默了。
靜權沒有聽到她的響應,沒來由地手足無措了起來,「荔女,妳怎麼不說話?我說錯什麼了嗎?」
「下,沒有。」她憋著氣,鼻子發酸。「我只是想睡覺了,明天早上有好幾個預約的客人要做,你也早點休息吧。」
「那麼等我回去?」他有些忐忑,糾結著心確認。
「嗯。」她點點頭,輕應一聲。
靜權鬆了一口氣,這才放心與她道別。
掛上電話,他走到窗邊看著暮色漸漸籠罩的天空,傳統英式沉穩厚重的建築物在晚風余霞中有種迷離的美感。
他多想跟她分享這一切。
還有倫敦的大笨鐘、白金漢宮和西敏寺、泰唔上河、米其林三星的美味餐廳,以及群鴿飛舞的特拉法加廣場。
他記起幾年前電影「神鬼傳奇二」熱映時,荔女還興匆匆地跟鮑爸說,有機會一定要去英國看看古埃及文物,她也一定會喜歡大英博物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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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女迅速而熟練地吹著陸香儀的髮絲,讓挑染過後的頭髮呈現出一片深紅與黑色的燦爛色彩。
陸香儀鳳眼一揚,看著鏡中的自己滿意得不得了。
「哇,荔女,我好喜歡這個髮色喔!」
「真的嗎?謝謝。」她也很高興,吹完了最後一束髮絲後,很快收起吹風機,然後拿過發露擠了一些在掌心上,拍打過後均勻地抹在陸香儀的發上。「這種發露很滋養又清爽,所以不會有黏黏的感覺,但是又能幫妳定型,就算風吹過依舊能恢復原來的樣
子,很好整理的。」
「太棒了。」陸香儀對著鏡子左顧右盼,得意極了。「我老公一定也很喜歡。」
「陸姊……」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關於那天……很抱歉,我實在不應該那麼沖的。」
「哪天?」陸香儀茫然問道。
「就是妳幫我安排約會的那一次……」她訕訕道。
陸香儀低呼一聲,滿臉不好意思,「唉,是我對妳比較抱歉,其實那天那個是我侄子,因為我嫂嫂成天叨念著請我幫他介紹女朋友,我想妳這麼風趣可愛,應該是最好的對象了,誰曉得我侄子的個性那麼古怪,所以這事怎麼能怪妳呢?」
荔女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妳會氣我那天不給妳面子。」
「喂,我們的交情有這麼單薄易碎嗎?」陸香儀假作嬌嗔,沒好氣地看著她,「而且妳已經很給面子了,沒有當場把他揍得鼻青臉腫……不過以他那天的表現,就算妳真這麼做了,我也不會覺得奇怪的。」
荔女啼笑皆非,小臉有一絲黯然,「謝謝妳喔,可是……唉,在大家的眼中我真的有那麼兇惡嗎?」
「不是兇惡,是豪邁。」陸香儀安慰她,「怎麼了?看妳好像有心事的樣子,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陸姊,妳說男人真的會喜歡我這一型的嗎?」荔女猶豫了很久,最後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嗯,看情形,如果真正有內涵、有思想的男人就懂得欣賞妳,並且會很喜歡很喜歡妳。至於其它有眼無珠的傢伙,那就算了吧,咱們寧可要鑽石一顆也不要石頭滿車,妳說對吧?」陸香儀俏皮地道。
聽她這麼說,荔女的心情頓時輕鬆了一半,「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咦?妳怎麼忽然問我這個問題?」陸香儀眼睛一亮,喜孜孜地問:「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荔女咧著嘴,有點尷尬地點點頭,「嗯。」
「天啊,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陸香儀跳起來抱住她,歡呼道:「恭喜妳!恭喜妳!」
「謝謝妳,陸姊。」她也感動地回擁著,「妳對我真好。」
「傻丫頭,我可是妳的陸姊呢,不對妳好要對誰好?」陸香儀笑嘻嘻的說,微微放開她,端詳著她的小臉,「我才覺得妳最近春風滿面的,原來是談戀愛了。」
「可是我很苦惱。」荔女撓了撓頭,悶悶地道:「談戀愛真的好麻煩,好多以前從未有過的奇奇怪怪心情都會跑出來……哎呀,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陸香儀抿著唇笑,「戀愛就是這樣的,習慣就好了。」
「是嗎?」她歎了一口氣,「這樣的情形會維持多久?可不可以早點結束這種忐忑不安的日子?」
陸香儀想笑,又不忍心地道:「慢慢來,談戀愛也是有甜蜜的時候呀。」
聞言,荔女總算露齒一笑,小臉酡紅地道:「嗯,是有哇。」
「那就好了,人生就是這樣,沒有酸甜苦辣就像白開水一樣淡而無味了,最重要的是,當挑戰來時,是要考驗妳的應變能力,如果在應該心煩的時候依舊可以開開心心地從容應付,那麼不是更有價值嗎?」
荔女心一動,眼睛亮晶晶的。
「妳說得真有道理!對,就是應該這樣,事先煩心根本沒什麼用,問題已在眼前了擔心更是沒用,最重要的是該怎麼從從容容的解決問題……是不是這樣?」
「孺子可敦也。」陸香儀笑著點頭,摸了摸她的頭道:「我知道喜歡一個人會患得患失,但是沒有苦澀哪有甜蜜?而且千萬切記八字箴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荔女頓時如醍醐灌頂,終於笑了起來,用力地點頭,「嗯!」
「好女孩。」陸香儀突然朝她擠眉弄眼,一臉的曖昧,小小聲的問:「對了,那個幸運的男人是誰呀?」
「嗯,呃,啊……」她難得扭捏地道:「就是……那個以前被我嫌到臭頭的房靜權。」
「妳那個青梅竹馬的優秀機長啊?」陸香儀驚呼,隨即滿面堆歡。「哎呀,好眼光、好眼光,他看起來就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優質男人,妹子,妳這次真是賺到了。」
「我也這麼覺得,不過就是他比較倒霉,喜歡上我這個凶婆娘。」她偷偷地笑著。
「他也是好眼光,知道在暴龍的殼子底下,有著一個最善良熱情的好女孩。」
荔女忍不住臉紅了,「陸姊,妳不要再誇我了,不然旁邊一大堆人都要吐到不支倒地了。」
「哈哈哈……」陸香儀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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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與陸香儀一番談心後,荔女就將「凶婆娘怎配得上好兒郎」的疑慮憂心拋到爪哇國去了。
她開始高高興興地期待他回國的日子,並且在他飛機抵達的那天,特意坐車到桃園中正國際機場,準備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她還特意打扮了一下,紫色的頭髮梳理得整齊服帖,清新微帶英氣的小臉上了點淡妝,嘴唇粉若櫻花,平常慣穿的T恤和黑皮褲也不見了,而是換上一件淡紫色襯衫和米白色的寬鬆長褲,褲管邊緣還繡著紫色小蘭草,腳上也不穿帥氣的靴子,而是米白色的低跟涼鞋。
這套素靜雅致的衣裳是銀當陪她去挑的,雖然在穿上的那一剎那覺得有點不習慣,因為她很少做如此女性化打扮,但漸漸的也覺得鏡裡的自己其實挺順眼的。
而且銀當說,靜權一定會喜歡她這樣的妝扮。
荔女緊張地等著,不時抬頭看跑馬燈,看看他那一班飛機到了沒有。
天啊,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到最後她不得不坐下來喘氣休息一下。
他看到她後會很驚喜嗎?會很開心嗎?
她腦子裡胡思亂想著,終於,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高大挺拔身影。
他穿著深藍近黑色的機長制服,袖口鑲金邊,英氣勃勃地走了出來,手上拉了一隻黑色的中型LV旅行箱。
有幾個美麗高姚的空服員走在他身邊,笑吟吟地說了些什麼,但見他濃眉一撩,咧嘴微笑了起來。
這一幕重重地搗中了荔女的胃。
不不不,鮑荔女,妳不可以再亂吃飛醋無事生事了,幹什麼要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懲罰自己?
她深吸了一口氣,擠出笑容起身迎向他。
「嗨!」她的語音有些顫抖與緊張。
噢,老天,但願她笑得不會太難看彆扭。
「荔女!」靜權黑眸倏亮,又驚又喜地大步衝了過來。
是他的眼神與笑容溫暖了她的心房,荔女所有的疑慮、擔憂、嫉妒與忐忑瞬間盡掃一空。
她露出了如釋重負的歡然笑靨,「嚇一跳吧?有沒有很驚喜?」
他拚命點頭,笑意怎麼都忍不住。
那幾名空服員有些不是滋味又驚疑地看著他倆,終於其中一個鼓起勇氣開口問:「靜權,這位是……」
「她是我女朋友,荔女。」他燦爛一笑,伸臂攬緊她肩頭,「來,我來幫大家做介紹,這位是南施,這是蒂娜,還有秀秀、美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