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比,奴婢的騎術肯定不如主上和迅雷的默契。」
她這一聲奴婢聽起來特別刺耳。「妳是在抗議比試條件不公?」
白之軒瞇起雙眼,發現這個第二次見面的謎樣女子,其實並不如她表面上願意讓人見到的這般溫馴。
「奴婢不敢。」白之軒終究是成名於戰場的武將,她是真的不敢。
「好,如果換個方式,讓妳先挑坐騎,我騎另一匹風城名駒,只要妳能勝出我一個馬頭,今晚飛火就不用餓肚子了。」
聽見他的話,雪姬幾乎想馬上答應,但……
「若我仍不是主上的對手呢?主上想要什麼好處?」
「好處?」他輕聲低吟著這兩個字。
這是第一次,有女人敢這樣以平等對立的方式跟他談條件,而不是像那些後宮的女人一樣,一心只想從他身上要求更多的恩寵或更多的賞賜;更不像那些屈就於命運,不得不聽命於他的女子那樣的忍辱負重,任他予取予求。
她的勇氣不同凡響得幾乎要令他興奮地仰天狂笑。
但他忍住了,因為,他相信她絕不會喜歡聽見他的笑聲,尤其在比試未敲定前。
「妳覺得妳身上有什麼好處是我要不到的?在這整個白鄂宮內的一景一物、一單一木,甚至是活的人、死的獸皮,有哪一樣不是屬於我的?而妳現在就在我的地盤上,妳早已經是我的人了,只要我願意。」
「你……你說得沒錯,既然如此,我就沒資格接受你的挑戰。」
「就算讓飛火繼續挨餓,甚至餓死也無所謂?」
「您是牠的主人,有權決定牠的命運。」
真是太好了,現在她又讓他發現,她也是有傲氣和榮譽感的。
白之軒愈是激動便愈顯得沉著,就連週遭的空氣都因他情緒的變化而沉悶起來,而首先感應到這些變化的便是擁有靈敏感應力的馬兒,整間馬房的馬兒開始傳出躁動的嘶鳴聲。
「怎麼回事?」不知情的雪姬還以為飛火要餓斃了。
他卻給她另一個答案。「好,我會從妳身上要一樣東西。」
啊?「什……什麼東西?」現在到底討論到哪裡了?
「等我想到,再告訴妳。」
咦?!「等等……」她剛才被馬兒的叫聲分了心神,不算啦!
「就這樣說定了,韓瑞姬。」
他那一聲叫喚,簡直跟叫魂沒兩樣,害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然後,雪姬聽見他緩步走出馬房的聲音,一步一步的,緩慢卻堅定有力的腳步聲。
隨著腳步聲的走近,他的人也慢慢出現在月光的照耀下,他就和上次她躲在馬房內所見到的一樣,出色到令人挪不開目光。
只是,這次的距離在他的逼近下慢慢的縮短,也使得她能更清楚的認知兩人身形和氣勢上的差距。
在他巨大的身影籠罩下,她覺得自己就像個沒有行為能力的小孩,她甚至相信,若不是兩次的見面兩人相隔了一段朦朧的距離的話,她根本就沒那個愚膽跟他講這麼多話。
天老爺……她、她可以反悔嗎?
「來不及了。」白之軒又一次看穿了她的想法。
「我不會給妳反悔的機會的。」他淡扯起嘴角。
第一次,她發覺竟然有人可以笑得像他這般俊美、這麼迷人,這麼……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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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試在白之軒的強勢主導下敲定,雪姬只好硬著頭皮走進馬廄挑馬,原本她猶天真的以為能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的給他拖到天亮,讓他自動放棄比試,反正他是大忙人,必定很珍惜休息的時間;而她剛好相反,多得是補眠的時間,但……
「妳若是覺得沒有其它人證來當評審,對妳沒有保障的話,我可以命手下敲鑼打鼓讓全城的人來當見證。」
哦∼∼這主意真是……爛到不行。
她可不行讓人當著他的面,拆穿她是那個見不得人的韓雪姬、他最厭惡的女人,那樣一來,一切都不用比了,飛火一定會馬上被他下令,讓人宰了製成馬肉乾。
她記得家鄉那些好勇鬥狠的人每次在動手之前,都喜歡說些貶低對手的話來激怒對方,也藉此增加自己的鬥志和氣勢。
「如果你能暫時收起你那張礙眼的笑臉,我會非常感激,你這樣一直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真的已經勝券在握。」嚴重影響到她的士氣。
「我是啊!」
這人說話果然毫不留情。
第三章
「所以,小姐就真的跟主上比誰的馬跑得比較快?」
雪姬很不滿的搖頭。「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比誰的騎術比較好,當然,如果妳們要講成,比誰騎的馬跑得比較快也是可以的。」
「好,反正就是妳真的跟他比了,那結果……」茉兒和莉兒兩人有默契地瞠著大眼瞪著雪姬瞧。
那表情就好像是明明很想知道結果,卻又沒勇氣去面對現實,只好用這種消極的方法,希望能從雪姬的臉上找出她們要的答案。
「妳覺得如何?雖然小姐在風城一幹好手的調教下,也算是有點本事,但對手是天下聞名的白鄂王。」
「我也是這麼想啊!可世事難料……」
這兩個丫頭當她死了嗎?「我、贏、了!」
「呃?」兩個丫頭又瞪著她。
「真的贏了嘛!」還懷疑!很不給自家人面子喔!
「真的贏了?我知道了,小姐一定是趁著在馬房裡磨磨蹭蹭的時候,給馬兒餵下了巴豆。」
高人另有見解。「不,如果想要馬上見到效果的話,最好還是在馬鞍下放根針或是藏個馬刺,小姐一定也想到這一點了。」茉兒一副過來人的賊笑,還用手肘頂了頂雪姬。
「告訴我,妳們是不是用過這種下三濫手段陷害過誰?」
「哪有……呵呵……」兩丫頭趕緊互望一眼,互傳「死也不能承認」的訊息。
「算了,」雖然很頭痛,但她還是會裝作從沒發現這件事。「其實,當時的情形對我確實很不利,不耍一點心機,根本想都別想贏。」
「不過這樣一來,不就不能得知主上原本打算從小姐身上要去的東西了?人家有點想知道耶!」
「我可是非常想知道喔!小姐沒問嗎?」茉兒毫不掩飾她的好奇。
「我、我沒問……」她沒說謊、她沒說謊、她沒說謊……
「真可惜,不過,我猜他一定會要小姐的頭!」
「沒水準,是要小姐的命啦!」
雪姬暗自慶幸著沒人發現她剛才吞吞吐吐的心虛樣兒,誰教當時的情況讓她尷尬得難以啟齒,現在想起來,臉還微微熱著呢!
趕緊喝口茶退退火!
當時的情況是--
白之軒領著雪姬來到城外最適合駕馬狂奔的幾處平原,同時喚來神出鬼沒的尉筆充當裁判。
「為了公平起見,比試路線由妳來選。」
當然要由她來選呀!雪姬恨恨地哼著。
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由小看到大的,再怎麼精挑細選,對她都不見得有利,然後她舉起手指向某處。
「就那裡!從這裡開始,到這段坡地的盡頭。」
白之軒瞄了一眼,隨之扯出一朵戲謔的笑容。「妳確定?小心別摔斷了妳的細脖子,我可是會心疼的。」
他說得沒錯,這坡地的盡頭就是一段陡峭的斷崖,但她也不是毫無打算的,因為和斷崖對面相望的就是一樣高的另一段斷崖,兩處相距不到十公尺,雖然有點冒險,但值得一試……
「別怕,我相信那個叫尉隼的一定有辦法在緊要關頭拉你一把。」
「我發現,妳很喜歡在緊張的時候說笑話。」
好了,笑話和廢話都說完了,比試也在雪姬的一聲喝令下隆重開始。
剛開始,雪姬便放膽衝刺,企圖能拉開距離,有一會兒她也以為自己真的辦到了。
但直到賽程跑完一半,身後的疾速馬蹄聲不僅緊追不捨且有超越的危險,她雖心急卻不慌亂,緊抓著韁繩一刻都不敢鬆懈,心底卻有一絲對他的敬服,她知道他並沒有發揮全力打擊她,旨在追逐的樂趣。
雖然如此,並不表示他會為了好玩而放棄最後的勝利。
到了最後衝刺的階段,白之軒幾乎要和她並轡同行,並且尚有加快速度的空間,但雪姬一點都不擔心,因為她知道他到最後一定會扯起韁繩煞馬頭,而她卻不會。
所以,當那一刻來臨時,雪姬剛好落後了一個馬頭,而自以為已經贏得勝利的白之軒也已經技巧高超的懸崖勒馬,然後,他臉色大變的瞪著從他身旁快速飛躍起身的瘋馬,和上面的瘋女人。
「該死!」
是不是他臉上有刻著「跳下懸崖,必得永生」這八個字?
要不然,這該死的女人不該表現得如此義無反顧,又不是不要命了!
當然,也可能是她真的不要命了……
完全不需要考慮,下一瞬間,他便借力使力的從馬背上凌空飛起,像鳥飛長空般瀟灑又迅捷地掠向雪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