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相信這世上的「英雄」是存在一望無垠寬廣的大海上,那些無畏風浪無懼海洋的男兒,經過海神的鍛煉,才能誕生出像自己「救命恩人」一樣的偉大英雄。
此刻,自己正目睹著群雄競技,而這之中——正以美麗的泳姿征服全場的那個男人已經緊緊捉住了她一顆情竇初開的心。
「加油!加油!」雖然根本不知道那男人的名字,但笛兒被他天下無敵的氣勢所捕獲,忍不出激動地在岸邊大叫:「加油,就快要奪標了,快一點呀!」
好快、好快,不可思議,人居然能以如此飛快的速度在水中前進,笛兒興奮地張大眼,整個人探出土堤,還想再近一點,她想看看那人到底生得什麼模樣,而不是從這麼遠的距離……比賽的人逐漸游向終點,把四周圍觀群眾的情緒一起帶往最高點,大家一個勁地往前推擠著,人浪一波波的推向前,這時商笛兒還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雙腳已經被擠離了地面,就在她激動著看到那個男人的模樣時,她頓覺一陣地轉天旋,整個人被擠翻過土堤,直直往海面上落去!
「呀——」火焰彷彿等著要吞噬她的,猛然竄高。
完了,玩完了,這下子自己穩死無疑,就算沒有被火燒死,也會被水給淹死,她不懂得水中求生呀!
老天爺,我才剛找到崇拜的英雄,雖然嘴上說死而無憾,但我是騙您的,我還不想這麼早死,求求您別讓我這麼快就去見您!老天爺——好燙!好冰!笛兒感覺到自己被水給包圍住時,整個人腦袋都空了,她嚇得身子發硬,又黑又冷的水中,像有千條手萬條繩纏著她,用力地往水底下拖去,她驚慌地想要踢水,可是手腳都不聽使喚,灌進口中、耳中與鼻子的水也讓她覺得好痛苦好痛苦,她這回莫非真的已經不行了——笛兒看著眼前幽深黑暗的海底朝她擠壓而來,絕望地閉上雙眼,自己的腳邊卻傳來一股堅定的力量,將她反轉過來,然後是她的腰被捉住,整個人被往上提……這是什麼?奇跡又再一次發生了嗎?
她看不到身後到底是什麼救了她,但她再一次感覺到了年幼落水時,曾經感覺到的「安心」,宛如異鄉遊子離家多年後,再次「回家」的感覺。她被巨大的溫暖給包圍著,慌亂的手腳也放鬆了力量,把整個人都交給了那溫暖的力量,她知道自己得救了。
「喂?你還好吧?姑娘?醒醒!」
笛兒雖然聽到了那急切的問話,但被抱在這雙手臂中的感覺讓人捨不得睜開雙眼,她繼續假寐著。
「去找大夫來!」男人沙啞的嗓音又說。
「翼哥!」
「來得正好,於帆,快清出一塊空地,我要壓出她腹中的水。」
「真是的,怎麼這麼會找麻煩,大哥差一點就可以奪標了,這姑娘卻好死不死地落在你前面,白白讓標旗給弘家奪走了。你那時根本不用去管她,自然會有其他人救她!」
「帆哥,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要翼哥成為見死不救的小人嗎?翼哥,我認為你做得很對,人命關天,當然要先救人了。」
「你才是白癡,嵐弟,這是姑娘自己笨得掉落水,為什麼我們要為了她而弄丟三年主導權,把便宜給了弘家?總之,是這笨女人的錯,害得我們這次的雪恥計劃失敗。」
「夠了,你們倆誰也別說了,讓開點。」
笛兒的背一接觸到硬硬冷冷的土石,馬上就不舒服地皺起眉頭,她緩慢地睜開眼,看著刺眼的陽光下,一張超乎她想像英俊的臉孔,急速地接近。
「姑娘?你沒事吧?」笛兒看呆了,那滴著水珠的臉龐,閃閃發光著。端正華貴的五官,劍眉鷹目、挺鼻薄唇的他,簡直是笛兒夢都沒有夢過,難以置信的俊秀男子。
「姑娘?」對於雙眼發直的她,他擔心地蹙眉再問。
「是……你救了我?」
「姑娘掉入水中時,恰巧我也游到附近……你沒事吧?」他探手摸著笛兒的額,溫柔地說。
他的大手就放在自己額頭上!笛兒臉頰像著火似的熱燙起來。「敢……敢問公子貴姓大名?」
「在下滕於翼,姑娘,我想你還是讓大夫看一下得好。」
笛兒捉住他要離去的手,雙眼大睜地說:「我不需要大夫,滕公子。」
她找到了,沒有錯,除了這個男人,誰都沒有資格當她眼中的英雄。滕於翼必定是她尋找多年的「命中英雄」!
「姑娘?」他一臉困惑地看著她。
笛兒甜甜的一笑說:「我要嫁給你,滕公子!」
她決定,自己非眼前的男人不嫁。
全天下必定找不到第二個比他更接近自己理想中的夫君人選的男人了。
這就是她商笛兒對滕於翼一見鍾情的過程。
第二章
上屆的旗主圖家包下了蘇仙仙所屬的花樓,一整座湘紅院裡裡外外都是三旗的人,從每個人衣著的三種顏笆,很清楚就可以看出是哪一家的人,但競爭激烈的競技已經結束,現在是盡情享樂奔放的時候,三家不分彼此,載歌載舞的共分歡笑。
流水席上伙房使出畢生絕學的各式佳餚也紛紛被端上桌,美酒陳釀更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從波斯的葡萄精釀到揚州一絕的白蒸酒,供應源源不絕。
席中有人開始劃酒拳、賽胳臂,也有追著湘紅院姑娘到處跑的人,一杯酒下肚後,行為放浪舉止輕狂的人比比皆是。
但滕於翼卻是其中一名冷眼旁觀者。
無論何時何地,他那不曾鬆懈的端正言行,沉穩成熟的泱泱氣度,以及讓他人相形出絀的高雅舉止,都是眾人注目的焦點與崇拜的目標。不知有多少鶯鶯燕燕意圖示好的對他愛嬌獻媚,但他一人卻選擇孤坐角落,淺酌杯中物,週身散發出「閒
人勿近」的封鎖線,對誰都不理不採。
有人說這是驕傲、自恃、擺架子,但他全然都不在意,他人的批評對他不構成威脅,他就喜歡一個人清靜。
「於翼,一個躲在這兒喝什麼悶酒?」弘雪娘一把奪過白色酒瓶,主動為他倒酒說:「我聽說一個有趣的傳聞,似……乎你被女人當著眾人面求愛了?」
他連眉頭都沒動一下,舉杯又是一口飲盡。「那不叫女人,那叫黃毛丫頭,一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嫩兒罷了。」
「呵呵,好嚴苛的口氣。不過,我倒想要當面感謝那位『黃毛丫頭』,我都聽雪弟說了,要不是你去救那位落水的姑娘,今年恐怕我們弘家又要眼睜睜看著標旗飲恨了。多謝你的義舉,讓我們得勝了。雪弟可樂了,今夜他可以懷抱蘇仙仙呢!」
弘雪娘得意地一笑說。
「不客氣。」
她眼眸含笑,唇邊漾滿情意地把酒杯親手端到他鼻前說:「你要我怎麼樣表達謝意呢?於翼,今夜……我沒辦法把標旗給你,但或可有法子彌補你失去美人的遺憾,讓你寬寬心,重展笑顏。」
「那並非大不了的事。」他斜睨她一眼,沒有放過她眼底的誘浪。
「你是不中意我這個『補償』,還是故作大方呢?於翼。」
他放眼端詳她湊近自己的臉蛋,可說是青梅竹馬的他們,老實說已經失去了所謂「美醜」之感。他明白弘雪娘在多數男人的眼中是個不可多得的尤物,火辣的性子被包裹在那看似溫柔多情的外表下,既有挑戰性又具誘惑,只要她勾勾小指,不知有多少男人會被她勾去魂魄,但是……「雪娘,對你我是心力不足呀!」他坦白直接地說。
她也沒有假裝受到打擊,只是輕聲笑著。「於翼,你這人呀不該生在這海賊世家,你若生在書香門第,肯定會是很棒的一品高官,滿口假道學。」
「隨你說吧。」於翼反感地蹙眉。也許她說的有幾分接近事實,但他無法偽裝自己的血中,少了幾分大海之子該有的狂野。
「你沒辦法對我的誘惑反應,因為你下意識把我視為兄妹之流的吧?因為我們太熟悉,要是我們做了,那感覺會像是亂倫吧?」她笑容可掬,不需要他的回答,她也知道自己的話接近事實。
「你是個蠢男人,於翼,放過我這麼好的女人,你會後悔的。」她帶點嬌嗔地說。
「或許。」
他的不置可否,反而讓雪娘心中殘留的遺憾,更加深了。「真的不能試試看嗎?
我們倆會是天下無敵的一對,你不覺得嗎?現在滕家表面上合法的商船是你在掌握的,可惜只限於黃河流域,若和我家聯姻,你想想看長江的勢力範圍,整個內陸都是咱們倆的天下了。我可是真的喜歡你,於翼。」她攀住他頸項說。
「我也喜歡你,雪娘,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一個愛你而非愛你家商船隊的男人。」
他無情地熄滅她最後的努力,扒開她的雙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