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模糊中,熾熱滾燙的身體正在蒸發,有雙大手正輕撫著她的臉,可以感覺到他的手指從額頭上劃過,然後在她的下巴輕輕撫摸著,有點挑逗的意味。
她渾身微微顫抖,接著她又感覺到濕熱柔軟的唇在她的耳旁廝磨,幾乎可以清楚聽見吸氣的聲音。
蛙鳴、溪水潺流、林間沙沙的騷動,屬於三天假期裡的記憶,鮮活地在腦海中上演,宛如才剛發生的事。
她被一個柔軟又舒適的海綿包裹住,緊緊的。
溫熱的唇在她的臉頰旁遊走,如螞蟻的腳步,輕輕癢癢,似真似假。
她想睜開眼看清唇印的主人,但海綿將她的眼也緊緊地封住了。
從來沒有這般深切的渴望,急於想抱住就在她身旁但卻又看不見的人影。一想起只有自己一個人,害怕從心底最深處,如一頭險惡怪獸張大利齒的口,一口欲將她吞食。
救救我……救救我……她在心底喊著,直到一陣尖銳的鈴聲,焦急、慌亂,如永不停止般地響著。向映庭身上的海綿忽地被解散,整個身子被一股巨大的莫名力量向上拉。倏然,她睜開了雙眼。
陽光已刺眼得佈滿空間,已經是隔天近正午,車水馬龍的聲音照慣例在門外上演。尖銳的門鈴如失控般地鈴鈴作響。太好了!有人在她的門口,不會等到她燒得暈過了頭才被人發現。
向映庭使出全身最後的力氣,扶著傢俱,一路跌跌撞撞地步出房門。
當她將大門的鎖打開,足足鬆了一口大氣;但當她見到安哲旭神色慌張地站在門口,力氣一瞬間消耗殆盡,整個人失去知覺地攤倒在安哲旭的懷裡。
???
安哲旭沒有半點歇息地一路從向映庭的事務所跑到向家。
當他聽見事務所的秘書告訴她,向映庭今天異常地沒來公司上班,家中電話只有答錄機接聽。他根本忘了還有交通工具可以使用,便急急地拿了她家的地址,一路詢問地到向家。
門鈴差點就被他按壞了。
他在腦海中閃了好幾百個意外可能,當他看見向映庭完好如初地出現在他面前,才著實地放了心。
原來她生病了!
從冰箱最底層撬出冰枕,先讓她睡上,才找了個醫生幫她診斷,說是快接近肺炎的感冒,幫她打了一針、吊了瓶點滴才離開。
十七天又七個小時沒見面,她的臉頰消瘦了點,皮膚白了些,大概是生病的緣故,眼皮也顯得浮腫,整個人臉色慘白。
由於藥效發生作用,她額頭慢慢開始冒出汗滴,偶爾發出幾聲咳嗽和喃喃自語,但大致上還算安穩。
怎麼忙成這樣?
安哲旭望著她消瘦臉龐,忍不住輕輕撫摸了一下。
當他想將手抽離,仍閉著眼的向映庭宛如能預知般地皺起了眉,搖晃了下腦袋。他聽到她如夢囈般掙扎地說:
「不要放開,就這樣摸著我的臉,握著我的手,拜託。」
他嚇了一跳,但仍將手伸過去握住她的,眼神就沒再從她臉上移開過。
???
收音機裡傳出的音樂很輕柔,一如耳語,慢慢喚醒她的靈魂。
向映庭再次清醒,窗外天色已覆蓋上一層灰色的薄霧,聽見滴答滴答打在屋簷的雨聲,身子不再發燙,但卻是異常酸痛,輕動一下身子,她立刻感覺到有人緊握著自己的右手。
她的輕動吵醒了原本雙眼緊闔、靠在床旁打盹的安哲旭。
「睡美人你終於醒了?我還在想,如果等到晚上再不醒來,我可要充當一下白馬王子,好把你吻醒。」他移動了下身子。
「我還在做夢嗎?」她伸出顫抖的手想觸摸他。
安哲旭在空中抓住她的手。「現在是下午五點三十七分,你躺在家中的床上,外面已經下了好幾個小時的雨,而你也差點因肺炎住進了醫院。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望著他的臉,向映庭的眼眶濕潤了。
她知道自己這陣子有時像拚命三郎,有時卻又心不在焉的原因。
她明白,為什麼雅梅對她說出那些話之後,自己竟然如遭電擊,久久無法釋懷。她瞭解為什麼一直聽見蛙鳴的緣故了。她終於清楚模糊夢中她想念嘴唇、雙手的主人是誰。
喔!老天,向映庭毫不貓豫地撲向他的懷裡,緊緊地擁抱著他。
「你嘲笑我也好,諷刺我也好,我好想你,感謝天!」
安哲旭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慢慢下滑,慢慢地加重力氣。他察覺自己再也無法抑制對她的情愫,將自己的臉頰貼近她的,心疼地說:
「為什麼要嘲笑你呢?」
忽地,他們之間的關係如冰塊遇上了溶點。
向映庭感覺到安哲旭肌膚的溫熱,還有他在耳旁的吐氣聲,她有些頭暈了。安哲旭砰砰的心跳、收音機喇叭裡鋼琴與吉他交錯的音樂緩緩滲透進房間,她聽見一個沙啞的女聲,正唱著她的心事。
Butrememberwhenadeamappears,Youbelongtome……
???
安哲旭煮了碗清粥,正一口口地用湯匙餵往向映庭的嘴裡。
幾百年前就在幻想有一天,自己心愛的男人坐在她身旁餵她食物。沒想到,一場病,竟讓她圓了夢。
向映庭仰起她的臉,喜孜孜地注視著安哲旭。
他將匙中的稀飯吹了又吹,正準備再送到她嘴裡,卻望見她一臉的笑。
「再多吃點稀飯,不然全身都會沒有體力的。」
「看見你出現在我眼前,我什麼病馬上都好了。」她剛說完,鼻子卻扯她後腿地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他敲了敲她的頭。「還說呢!」
安哲旭將熱騰騰的稀飯暫時擱在桌上,從衣櫃裡挑了件外套,溫柔地為她披上。「別再著涼了,除非你想到醫院度長假。」
在他的督促下,一大碗的清粥很快就見底了。安哲旭馬上又叮嚀著她,回床上好好再睡一覺。
身體已恢復了些元氣,精神也好很多的向映庭怎麼睡得著呢?安哲旭就在她的身旁,她有好多話想對他說。
「不,不要,我要你陪我玩填字遊戲。這幾天腦子不太靈光,還留了好幾個空白填不出來。」
「不行,填字遊戲太傷神,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休息。」
「嘿,你好像我媽喔……唉,睡了好久,骨頭都酸了,我真的睡不著啦。」向映庭靠在他的肩旁。「不如……我們講講話。」
安哲旭拉下她的身子,硬要她平躺在床上,並為她拉上薄被,手掌慢慢將她的眼皮覆蓋上。
「把眼睛閉上,我就答應和你講講話。」
向映庭乖乖地順從,但右手卻緊抓著他的手臂怕他溜走。
安哲旭挪了下身子,移到她躺下的床上。
她側身,緊偎著他的身體。「奶奶好嗎?」
「很好,身體硬朗。最近我幫她做了個鞦韆,每到傍晚,她總是坐鞦韆上看夕陽。」
向映庭可以想見那情景,祖母是個童心還很強的人,不然就不會堅持不肯把那箱充滿回憶的舊箱子丟棄。她盈盈笑了起來,還假裝成祖母的聲音說道:
「她一定是隔著窗大喊,阿旭,時間到了,來幫我推鞦韆。「對、對、對,就是這個樣子。」
他們一直在無關痛癢的話題上繞圈圈,其實向映庭很想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那個時間出現在她大門口,遲遲未提是因為她期待他能先對她說出口。
向映庭希望安哲旭是因為她而追來,但他對於自己的出現,一直隻字未提。
最後,她終於忍不住提及。
「我們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了十七天。」
他糾正說:「是十八天。」
他記得!他比她還記得清楚,向映庭興奮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你一直都記得,我是說……你沒忘記,唉。」她又是咯咯地笑又是歎氣,胡亂抓著頭髮,但眼神卻充滿光彩。「好長喔,真是好長的時間,沒有想到我們會在十八天之後再見。」
安哲旭也有相同的感覺,原來相思真是難熬,但是一見到她,如迷霧消散,抑鬱的心得到了解藥。
他捧起她細嫩的臉龐,拇指在嘴角旁輕揉,然後觸摸她的唇,小心翼翼。
「我現在一定很醜,也沒化妝,頭髮凌亂。」向映庭喃喃地說。
他沒出聲回應,只是將自己的手指當成梳子,輕輕地刷著她的長髮。
好奇妙的觸感,向映庭可以感覺到他的手指宛如在愛撫她的頭皮。小時候,她總愛纏著媽媽為她梳頭,因為她喜歡被人呵護的感覺,梳頭讓她有安全感。
但她從沒被男人的手指梳過頭,當然不知道這舉動撩起她潛意識的慾望。向映庭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呼喊著,想貼近他的身體。她抓住他穿過她發中的手,然後移到她的嘴邊,以唇慢慢地磨蹭。
她的眼裡充滿了渴望的小小火炬,牽動了安哲旭的渴望,也挑動了他的慾望。當渴望燃燒的慾火不斷在加溫的空間裡增強,最後連理性思考也會燒成灰燼。他全身發燙,呼吸急促,腦海裡只有一件事。他將向映庭的長髮撥到肩膀後,露出了她粉嫩的頸項,然後將唇移到那裡,開始展開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