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喝就不用受這種苦了。我的傻羽兒。」離緒飛愛憐地輕拍慕容羽顫抖的雙臂。
「出去。」慕容羽挪動身子,避開他的碰觸。
「羽兒……」
慕容羽不語,只是僵硬的指向門口。
「你開心點,別氣壞了自己。」離緒飛衝出房門。早料到慕容羽會生自己的氣,卻他沒想到自己還是受不了她的決然。
離緒飛一走,慕容羽馬上將食指伸入喉中。
「嚶……」黑濃的藥汁被慕容羽吐出。
忍著反胃的不適,她一直催吐到全身乏力才罷休。
第九章
時序進入初春,融雪之際卻比下雪時冷得多。
慕容羽失魂落魄地走入「思親堂」,淡淡的梅香衝鼻,但她猶似未聞。
「爹。」慕容羽跪在離凱飛的牌位前,淒楚的小臉猶見淚痕。
為什麼?她揚起臉卻無語問蒼天。為什麼要讓她認識離緒飛?為什麼慕容家和離家必須在仇恨中反反覆覆掙脫不出?
「爹……慕容家的確對不起離家。但我是真心愛緒飛。為什麼他非得如此在意我是慕容樺的女兒呢?難道我不該奢望自己能化解緒飛滿心的仇恨?」撲簌直落的淚糊了她的為離緒飛精心打扮的妝。
離緒飛終究沒來見她,也未命人捎來隻字片語。
「為什麼緒飛不肯接受我的孩子?只因他身體裡流有慕容家的血?」
「但這也是他的骨血。為什麼他不肯接受?」慕容羽直盯著離凱飛的牌位,似有所求。
「爹,你說說話呀。說你要你的孫兒、說緒飛要我的孩子。」
石木無情,面對慕容羽痛徹心肺的嘶喊不置一詞。
「爹……」她哭倒在地上。
? ? ?
「爺。夫人的孩子打掉了嗎?」
離緒飛皺了皺眉頭。為什麼天福總要一再提醒他不願記起的事?
「爺?」
「我逼她喝藥了,不過她不太高興。」說不太高興是含蓄了點,但難道要告訴天福,她眼裡甚至帶著恨?
「是嗎?」可惜了。
「嗯。」離緒飛揉了揉眉間。「那藥有效嗎?」
「『回春堂』的大夫說藥一入腹就有效,而且一劑見效。」天福照實說了。
「這裡沒你的事,下去吧。」
「是,爺。」天福領命就要出門。
「慢著。」離緒飛想了想,決定叫天福回來。
「爺,我聽著呢。」
「命廚房燙些補品送到夫人那。」離緒飛遲疑著。不知慕容羽會不會領情。「順便替我注意她是否安好。必要時,到『回春堂』找個大夫來看看。」
「是。但是,爺,既然關心夫人,爺何不親自去看看呢?上好的補品也比不上您呀。」
「我忙著呢。沒空去。」他想念她,卻不願面對她那雙帶恨的眼。
「是,我去去就回。」天福哪會不知道離緒飛的擔心,但這一切急不得。才剛失孩子的夫人哪會對主子和顏悅色?
? ? ?
「夫人……」翠兒喚了聲,推門進房。
「夫人,我知道這一次是爺的不對,但我們做女人的總得忍著點。其實爺對夫人挺好。我翠兒在離府裡這麼久,從沒見過爺這樣專寵一個女人。爺會這麼做,只是不想太早有子嗣,並不是不寵夫人您了。
「那柳府的千金,對咱們爺千纏萬纏,就妄想和咱離府沾上些邊。結果呢?您猜結果怎樣?爺連甩都不甩她,早早命人將她請入『九曲回閣』凍著。連她走了爺都不知道。所以我說呀……我說……」翠兒頓了頓不知道要說什麼。
「夫人,您幫我想想。我該怎麼說比較適當。」翠兒無意識地搔了搔頭。
「夫人?您聽到我說什麼了嗎?」翠兒背對著床榻打理一桌補品、藥膳。
「夫人。」翠兒轉過身,這才發現房內空無一人。
「慘了,這下又得扶括了。」慕容羽有逃跑的紀錄,翠兒知道自個兒這下慘了。
? ? ?
天福顧不得被風吹散的髮絲,踏著大步,直奔離緒飛的書房。
「爺,大事不好了,夫人她……」
「咦,你在這兒偷懶?好大的膽子,偷懶偷到爺的書房裡來了。」天福瞥見翠兒早在書房裡,便嘰嘰呱呱地嘮叨了一長串。
「發生什麼事?」離緒飛皺著眉,拉回正題。
「找到了夫人的簪子。」
「夫人不在房裡。」
天福和翠兒同時開口,就怕被對方搶了先機。
「在哪裡找到的?」
「『思親堂』前。」
「府裡四處都找過了?」離緒飛將目光調向翠兒。
「還沒呢。我怕夫人又逃出府,所以未找遍府裡上上下下就先來通報。以免失了先機。」翠兒怯怯地盯著主子,主子爺的那雙眼像是要殺人一般。
「翠兒。」
「爺。」翠兒祈禱夫人不被主子爺找到,否則主子爺必定不會輕易放過夫人。
「給我搜府,看看有什麼蛛絲馬跡。天福,陪我走一趟『衍春樓』。」
? ? ?
「小杏。」隔著綠蔭,越婉兒的聲音遠遠地傳出「衍春樓」。
「來了,趙娘。」喚做小杏的丫環踏著輕盈的步子,來到越婉兒跟前。
「又來了。不是要你別叫我趙娘嗎?跟著羽兒喚我婉姨就行。」
「奴婢不敢。」
「有什麼不敢,羽兒當初不也不敢叫我婉姨,後來天天叫,叫不膩似的。」一提起慕容羽,越婉兒整個人為之神清氣爽。
「還是叫您趙娘好了。」小杏偏了頭想想,還是覺得不妥。「壓主的賤奴」這罪名她可不敢往身上攬。
「趙娘最近似乎很高興。」
「賊丫頭,想轉移話題?叫婉姨!否則不給答。」
「婉……婉姨。」
「這才是好丫頭。你婉姨告訴你,你可得仔細聽好。」越婉兒還是忍不住要吊吊小杏的胃口。
「婉姨,小杏在聽呢。」
「羽兒懷了你家老爺的骨血。」
「是嗎。」小杏笑了。在她眼裡,夫人似有一種力量,能讓原本冷得像冰一樣的主子稍有人氣。「原來如此,怪不得趙娘這麼高興。」
「說好叫婉姨的,不准改口。叫婉姨。」
「哼,羽兒才走就急著讓人叫婉姨。」兩人言談間,離緒飛已進入「衍春樓」。
「爺。」小杏斂起笑,退到一旁。
「退下。」離緒飛抬也不抬眼,命小杏退下。
「羽兒呢?羽兒沒跟著一塊來?」
離緒飛睨著越婉兒,確定她不是在裝蒜。
「她不見了。」
「不見了?好好的怎麼會不見?」
「所以我上你這找找。確定她是不是還在離府。她真的不在你這?」離緒飛眼裡迸出怒意。她明明答應過自己不離開的。為什麼又丟下他一人?「天福,給我派人去找。不管死活都要帶來見我。」「你對我的羽兒做了什麼?」越婉兒加大音量,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
「先搞清楚,羽兒向來不是你的,而我也沒對她做什麼。」
「你怎麼不命人看好她?她懷了你的孩子,她現在有多危險你知道嗎?」
「懷孕的事我知道,但沒有孩子。」
「沒有孩子?」
「對。我讓她把孩子打掉。」離緒飛毫不隱藏眼裡的冷和怒。
「你逼她打掉孩子?有沒有搞錯,她懷的是你的孩子呀。」
「她懷的是我的孩子,但也是慕容樺的外孫。」
「因為慕容樺,所以你要她打掉孩子?」
天呀,這真是天底下最荒唐的事。離緒飛狠心打掉自己的骨肉,就因為慕容羽和慕容樺是「名義上」的父女。早知如此,她早該把事實告訴離緒飛,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報應。這是給你離家的報應。」越婉兒轉身回房。
離緒飛拽住越婉兒。「你別走,把話說清楚。告訴我羽兒在哪?」
「無可奉告。」越婉兒想抽回手,離緒飛卻將她捉得更牢。
「不告訴我,你休想走。」
「你要為你的所作所為後悔。」
「說。」現在去追說不定還能追回他的羽兒。
「還是那句話,無可奉告。」
「如果羽兒病了呢?如果她傷了呢?這些點你想過沒有?」
越婉兒冷哼。「現在會怕羽兒病了、傷了?難道你傷她傷得不夠重?難道羽兒在離府會過得比較好?一直傷她的人是你。從一開始你就對她存心不良,假意疼她、憐她,讓她乖乖留在離府任你欺凌,實際上你一直把她當成慕容樺的代罪羔羊。」
「起碼,在離府裡羽兒不會餓了、不會冷了。起碼……」起碼他能碰觸得到她。
「怕她餓?怕她冷?這一切都是你的私心、你的借口。你何不說怕她餓,是不願別人搶了折磨她的機會;怕她冷,是因為羽兒活得好好的你才能繼續發洩對慕容樺的恨。如果沒有恨支撐你,你根本沒有活下去的意義。」
「住口。」
「住口?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難道你不是因為恨才留下她?」
「住嘴。我不許你這樣說。」離緒飛氣急了,一巴掌打向越婉兒。
越婉兒揮袖抹淨唇角流下的血。
「你不要我說,我就偏要說。這一次你逼走的不只是羽兒,更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