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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駱彤

  「夫人,是翠兒我呢。」翠兒邊說邊將端進來的東西擱在桌上。

  慕容羽沒費心思索。不管來人是誰,她都會將他趕出去。

  「告訴離緒飛,打胎藥我絕不喝,要他別多費心機。」慕容羽說完便將臉轉向牆壁,不願再理會。「我知道,我拿進來的不是打胎藥。」

  「走開,不管是什麼我都不喝。」為了捍衛胎兒,慕容羽已是草木皆兵,惟恐有人對她的孩子不利。

  「生孩子總要力氣,就算夫人受得了,孩子也需要營養。」

  「這不是打胎藥?」慕容羽轉過頭。

  「就算夫人不想要孩子,我這下人還真捨不得讓離家的小祖宗挨餓。」

  「翠兒,你和我一起吃吧。」慕容羽移下床。

  「不妥,我只端來夫人的那一份,更何況我只是下人。」

  慕容羽拉著翠兒坐在桌前。

  「下人又如何?離府裡你對我最好,只有你為我們母子著想。」

  「夫人,翠兒受不起。況且,離府裡對您最好的不是翠兒我,爺才是真關心您呢。」夫人變了,變得抑鬱寡歡。

  「別替他說話,是他不要我們母子。」

  「翠兒,我叫你辦的事你辦了沒?」房門再次被推開,離緒飛高大的身軀擠進慕容羽房內,讓她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

  「爺,沒有。」翠兒一時不忍,將煎好的打胎藥留在廚房,未一同帶來。

  離緒飛技巧的迴避慕容羽帶怒的雙眸。那雙眼不該屬於日前依偎在他懷裡的小女人。

  「下次記得。」

  「翠兒,他要你辦什麼?」

  「這……這奴婢不敢說。」

  「翠兒,你出去。這裡沒你的事。」離緒飛看著慕容羽。她難道非將事情鬧大?就為了慕容樺的外孫和他撕破臉?

  「這事和我有關?」翠兒不敢說出,離緒飛又急著趕人。慕容羽已經猜到七、八分。

  翠兒不發一言,算是默認。

  「我要你出去,聽到沒有。」離緒飛發怒了,拉扯間要將翠兒推出房門。

  「大丈夫敢作敢當。既然做了何必怕人知道?反正你不要的不過是一塊未成形的血肉,又不是殺人放火的大事。歷代多少易子而食的慘事?多你一件不多,少你一件不少。我相信沒人敢對你家大業大的離老闆多置一詞。」慕容羽揪著離緒飛的衣袖,克制自己不讓淚水湧出。

  「住口。」離緒飛喝道。她不該一再觸及他的傷口。他怎會不想有自己的子嗣?她不該把自己富成泯滅人性的魔頭。

  「怕人家說了?」慕容羽一聲冷笑,沒想到會和他用這樣的口氣說話。

  「你憑什麼這樣說?你根本不瞭解我在想什麼。」離緒飛揚起拳頭擊在床柱上。木製的床柱應聲而斷。

  「不懂?你說我不懂?」淚終究不聽話的落了下來。

  「你以為我想殺了我們的孩子?你以為我真不想要他?」

  「你要留下他就別逼我喝打胎藥。」

  這是強他所難,他不會留下慕容樺的外孫。

  「你說話呀。說你要留下他、說你要留下我們的孩子。」慕容羽一個箭步來到離緒飛跟前,失控的搖晃他的手臂。

  「羽兒……」不行,他還是做不到。

  「你說呀。你說,說你要留下孩子。」

  她的淚就擦在他的衣袖上,但他依然不為所動。

  翠兒看不下去了。這樣的夫人她看不慣、也不想看。

  「爺,你就成全夫人,留下小少爺吧。」

  「這邊沒有你插嘴的餘地,去把煎好的藥端來。」他要的只有羽兒,絕不能因打胎而傷了他的羽兒,這事早辦早好。

  「爺?」翠兒遲疑著,不解主子為何堅持不要小少爺。

  「緒飛……」慕容羽的心碎了。他是真的要殺他們的孩子。

  「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快去。」

  翠兒看了慕容羽一眼,悶不吭聲地出房。

  「翠兒,不要、不要……」

  「羽兒,你別為難我。」離緒飛伸手要撫去慕容羽的眼淚,卻被她躲開。

  她像避蛇蠍一般避他避得遠遠地。「別碰我。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離緒飛皺了皺眉,卻沒有開口多說什麼。

  「爺,藥來了。」翠兒怯怯的進房。

  「放下。你出去。」離緒飛淡漠地持起藥碗,踱步到慕容羽跟前。

  「羽兒,喝下吧。喝下之後,我們就會像以前一樣。」離緒飛柔聲勸道。

  慕容羽固執的別開臉。

  「喝下。」

  慕容羽僵著身子恍若未聞。

  「喝。」離緒飛粗魯地將藥碗湊到慕容羽嘴邊。

  「我叫你喝,你就得給我喝得一滴不剩。少給我拿嬌。」

  「不喝。」慕容羽再次別開臉。

  「不喝?不准你違逆我的意思。」

  離緒飛將藥碗放在一旁,動手扳開她的嘴。

  慕容羽用貝由緊鎖著下唇,硬是不肯就範。

  「不准再咬嘴唇。」他的目光聚集在被咬出血珠的菱唇上。他不准她這樣對自己。這讓他心疼。「為什麼不准我咬?」慕容羽盯著桌上的藥碗,纖纖素手戒備地捂著嘴。

  為什麼?難道她嘗不出嘴裡的血腥味?

  「你流血了。」

  離緒飛傾身,離桌上的藥碗才近了一尺,慕容羽見狀又以貝齒咬住下唇。

  「該死的,我叫你別咬了。」離緒飛伸手將慕容羽的唇解救出來,低頭吻去細微血珠。

  「為什麼我流血了就不准我咬?」慕容羽沒有貪戀他的溫柔,語氣裡依舊有憤怒和不解。

  「我不想看你這樣。」

  「怎樣?」

  離緒飛的喉結滑動幾下。「我不想看你流血、不想看你受傷。」

  「難道喝了那藥後我不會流血?不會受傷?」慕容羽淒愴的一笑。「如果真怕我受傷,為何要逼我喝那藥?」

  她的心在他的折磨了早已千瘡百孔。這點傷算不上什麼。

  「那不一樣。」

  「不一樣?哪裡不一樣?難道生下這個孩子我們之間會有什麼不同?難道你就不能好好待他,就像待一般尋常人家的孩子一樣?」

  「看到他我會煩心。會想起慕容家對不起離家的一切。想起我爹的慘死病榻、想起我們爺倆在街頭乞討時的日子、想起別人的冷嘲熱諷。這個理由夠不夠?夠不夠讓你將他打掉?」

  「緒飛……」慕容羽因心疼他而落淚。離緒飛向來是心高氣傲的,她不難想像從一個擁有萬貫家產的富家公子,突然成為流落街頭的小乞丐的苦。這一路過來,賠上的不只是血汗、青春,更是無價的自尊。

  「夠了。別哭,我不要你可憐我。」

  慕容羽依然忍不住淚地低聲抽氣。

  「你知道在別人家裡做雜工是怎樣的?」離緒飛的眼眶還是紅了。「被人拿鞭子打呀!根本沒人把我當人看,就像對待牲畜一像。看不慣就是打罵。吃的是別人不要的剩菜剩飯。冬天還好,飯菜頂多結了層薄冰;夏天時即使飯菜酸了、臭了、餿了,為了保命還是得嚥下去。這種日子你過過嗎?這種日子你可曾想像過?」

  離緒飛拿起藥碗逼近慕容羽。

  「緒飛,不要。我要我們的孩子。」

  「由不得你不要。這十年來我為的就是要讓慕容樺後悔,後悔他的趕盡殺絕。結果呢?他倒好,清福享完了,放了個爛攤子就什麼也不用管、什麼也不用理。以為我找不到他、以為可以逃過一劫。但他沒想到慕容家的子孫會留下來,離家世世代代都不會放過慕容家。這筆帳總有人會向他收。」「緒飛,你別這樣。你冷靜點。」慕容羽驚駭地看著離緒飛。俊臉染恨,像魑魅般嚇人。

  離緒飛縱聲狂笑。「那你想要我怎樣?饒了慕容家?還是饒了孩子?」

  「他也是你的孩子呀。縱使他是爹的外孫,但他也流有你的血。難道你願意傷他?」

  「我的孩子?」他仰天長嘯。

  「難道他不是?他的確是我們的孩子。」

  「是。他是我的孩子,但是他也是慕容樺的外孫。你認為我該放過他?你以為我會放過他?」離緒飛殘忍地瞅著慕容羽。

  天!他還是不要他們的孩子。

  「我不會放過他的。」離緒飛再次拿過藥碗。

  慕容羽別過頭。

  「過來。」

  慕容羽置之不理,恍若未聞。

  「過來。」離緒飛加大音量。

  「我不要。」既然他不疼惜他們的孩子,她就要誓死捍衛這個小生命。

  離緒飛將慕容羽自床旁拽到桌邊。

  膝蓋撞上堅實的地板,她吃痛的發出一聲悶響。

  離緒飛扯著慕容羽的頭髮,將她自地上拉起。「給我喝下。」

  慕容羽搖著頭,雙手護著尚平坦的小腹。

  「別給我裝死。」離緒飛將藥碗湊近她緊閉的菱唇。

  「張口。」離緒飛試圖將慕容羽的嘴撬開,結果卻讓她咬得更緊。

  慕容羽不理會離結飛的粗蠻,帶淚的眼直勾著離緒飛。

  「我要你張口。」他加重手勁。慕容羽的嘴硬生生張開了條縫,但若要強灌藥汁,勢必會灑得她滿身。

  「非要我餵你?」他仰頭把藥喝了,趁她不備之際喃入她微啟的嘴裡。

  慕容羽咳了幾聲,想把藥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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