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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珞竹

  「替我包札。」他簡短的下了命令。

  這已經是這些天來的第三次了。

  住進來的這幾天,她並沒有如料想中受到許多非人的待遇,相反的,在這裡的生活十分清閒、自在。冷湘院裡除了聶人故、花娘與一些打點平時生活的僕役外,似乎沒有其它人了。陸盈月空茫地往他的方向看去,幽幽的眼眸裡看不清有著什麼想法,隨即便下床取來替他包札所需要各式的藥品以及白布。

  「傷在哪裡?」東西取來之後,她在他身前坐定。

  基本上,陸盈月一點也不懂醫術,以前跟在主子身邊時,這些事情都不會經過她的手,再加上主子鮮少受傷,所以她根本無從學習;雖然偶爾身邊的人受了一些小傷她會主動替人包札,但也都只是些簡易的,真正遇上大傷口就毫無辦法了。

  可是,聶王莊裡,他的話就是命令,不容她抗拒。

  「腰部。」聶人故簡潔的告訴她傷處之後,也不多加指引確切的位置,只是脫去上衣任她摸索療傷。

  陸盈月也不多問,在聽了大概的位置之後,便用一雙小手在他的身上游移著,尋找傷口。他很壯,倒也不是猶如渾身肌肉糾結的莽漢一般,他的每一寸肌肉都被鍛煉得十分結實精健,找不到一絲贅肉,活像滿是骨頭的硬排骨,完美得挑不出一點小缺陷。若真要挑剔,應該就是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疤了,就算不用眼睛去看,光憑手指觸碰的感覺,就可以清楚摸出他身上的傷疤幾乎佔了每一寸肌膚,這些都是他每場激鬥過後所留存下來的慘烈戰績。

  幾乎是每一夜,聶人故都會帶著一身的新傷來她的房間,強制命令她替他包札傷口。這些傷口有大有小、有輕有重、有深有淺,有的時候是像被兵器一般的銳利武器所傷;有的時候又像是被猛抓傷,這些奇奇怪怪的傷口滿佈身體各處,每晚都會新增不同的傷口在身上。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忍下這些疼痛生存到現在的?「是這裡吧?」她的纖指滑過一處仍淌著血的傷口。

  他不說話,只是任她去做,自己則靜靜地閉目養神。

  應該是刀傷,且傷得不淺,所幸並沒有傷及要害。

  陸盈月一邊在心中暗暗評估,一邊從懷中拿出一隻干帕浸水沾濕,細細地為他洗去傷口旁凝固的血漬。

  她的手十分細緻,一如他所想的一樣,一看就是很少做粗活的女孩,沒有任何的硬繭,一雙手十分白淨誘人,獨獨手指尖端之處比起其它地方的膚觸感比起來較粗,似乎是常在接觸摩擦所造成的。

  「你會彈琴嗎?」聶人故突兀提出疑問。

  通常只有彈琴,才會只造成手指的尖端粗糙。

  「會一點點。」她頭也不抬,全心替他包札傷口。

  金創藥,金創藥在哪裡?陸盈月探出一隻手,在床板上摸索著一瓶瓶的藥罐。

  多虧他這幾天的磨練,讓她從一個完全不懂醫理的人變成能夠準確分辨出每罐藥的用途。「你是想痛死我嗎?」聶人故冷笑,自她手中抽走她以為的藥罐,轉而幫她取來正確的。每瓶藥的形狀都差不多一樣,她又看不見,當然沒有辦法清楚分辨出哪瓶是哪瓶、什麼是什麼,真是一點都不體諒人。

  她拿過藥罐,輕輕地灑在他的傷處。

  確定傷口都已經上過藥之後,她轉而取來白布,小手忙碌地來回穿梭在他的腰間,讓傷口的每一處都能確實地纏裹在白布裡。

  聶人故始終冷眼看著她的舉動。?? ?「包札好了。」停下手,向他報告。

  「很好,真是迅速。」

  她聽不出這究竟是嘲諷或者是讚美,索性不予理會。

  從這些天的相處,陸盈月發現自己很難準確的掌握他的脾氣,他很善變,往往前一刻還笑嘻嘻的,下一刻馬上就可以對人大吼大叫,尤其對她更是如此,讓她始終捉摸不定他究竟在想什麼。

  「不想問我這些傷口是怎麼來的嗎?」

  「何必問,還不就是與人相殺得來的。」

  「呵呵。」他輕笑一聲,猶如黑夜的鬼魅逸出的攝魂笑聲。「你說得沒錯,相殺,確實是相殺得來的。」

  陸盈月將眸光移向他,卻不知看不看得見。「你知不知道所謂的相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不想知道。」

  她轉過身子,背對著他收拾東西。

  「害怕了嗎?」一手支著頭,聶人故彎起妖異的瞳眸,閃動的光芒好似黑夜裡貓的眼睛般,縱放邪氣。「瞎眼的你,肯定不曾看過人被斬殺的那一剎那,雙眼所迸射的憎恨、怨懟、絕望。」

  「那你看過嗎?」

  「當然。」

  第一次令他震驚的感覺,是來自於小時首次的殺人經驗,早已忘了死在當時年幼的自己手中的是什麼人,卻始終洗不去那人在死時眼中所寫滿的恐懼、絕望、怨恨,那是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只是當有了第一次以後,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第三十次、第一百次,似乎再也沒有什麼差別了。

  看多別人死亡的景象,心似乎也變得麻木,就算有人殆在他面前,感覺起來竟就像吃飯、睡覺一樣的正常,彷彿不再會為任何事感動、哀傷、高興,猶如一具行屍走肉,喪失了人應該有的情感。

  「那為什麼不乾脆放過他們?」

  「你會因為雞死前的咕咕亂叫,而放過它們任憑自己餓得發暈?不,為了逞自己一時的口腹之慾,你還是會殺了那隻雞。」他像看個愚笨的呆子似的看她。「這就是弱肉強食的道理,今天我如果不殺了他們,就換成他們來殺我,在戰場上,你只要對敵人仁慈,就等於是對自己殘忍。」

  陸盈月澄澈的雙眼深深看進他的心,美麗的小臉上有著難以抹滅的堅毅。「你真的相信嗎?」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這是一個千古不變的真理。」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養過的一隻狗。

  曾經他好愛好愛那隻狗,天天都與狗一起吃一起睡。有一天,父親來了,他狠狠地打了那隻狗,然後那隻狗像發了瘋似的見人就咬,咬傷了花娘,他又難過又生氣,拚命想讓狗安靜下來,只是早已失了理智的狗怎麼也安靜不下來;最後還咬傷了他,眼看就要撲向父親的時候,他一刀將狗殺了,狗痛苦在地上哀鳴,最後終於死了。當時的他,一點也不想殺那隻狗。只是……他更不想父親受到傷害。

  廢物!這是父親有那時離開之前留下的話,那鄙棄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刃劃傷他小小的心靈,再也無法痊癒。

  「你真的相信嗎?」她又問一次。

  「你以為呢?這個世界一點也不像你幻想中的那麼美好。」他突生一股莫名的怒氣,雙眼充滿陰鷙的流光,只可惜陸盈月看不見所以一點也不知道。

  陸盈月好生懷疑,一點也無法瞭解他所說。「可是你又不是真的想殺他,你是不得已的,既然不想殺他的話,何不放了他一條生路呢?如果你願意放了別人一條生路,說不定以後別人也會放你一條生路。」

  這些話都是她從主子那裡一點一滴聽來的,主子也一直都是這麼告訴她的,而她,始終相信。

  白楚卿為陸盈月建構了一個完全純真無垢的美好世界,在這樣一個宛如仙境的世界中,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輕鬆解決,所有的人都是好人,不會有人受到傷害,當然也沒有什麼是非得靠殺戮來化解。

  「看來白楚卿把你保護得太好了,你才會什麼都不瞭解,純真得令人噁心,讓我告訴你,有些事非得要親身經歷得才能明白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陸盈月聽不懂,不瞭解他語氣中莫名的憤怒究竟是從何而來。

  幾乎是同時的,聶人故不知從哪裡取出一把閃著銀光的小刀,只見一道銀光飛逝而過,陸盈月一身單薄的單衣竟已被劃開一大片,敞開的衣裳大大方方地將她胸前一片雪白凝脂展露無遺。一陣莫名的涼意侵上她的身子,當她察覺有異時卻已經來不及,一個分心她已被人壓倒在床。

  「順便告訴你一件事。」聶人故的眼神陰鬱,活像要殺人。「別穿得這麼少在正常男人面前晃來晃去,這絕對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這指責來得根本莫名其妙,讓陸盈月聽得是一頭霧水。明明就是他自己闖進來的,竟還怪她的衣衫不整!「啊!」她赫然驚呼一聲。

  她感到到抹胸裡有一隻冷冰冰的大手猛然竄入,似是逗弄、又像是邪惡的挑釁,擠捏住她渾圓的玉乳,令她重重抽了一口氣。

  這……是怎麼回事?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如此觸碰她的身體,她根本無法思考,所有的意識卻散落在他所帶來的陌生情潮中。

  「聶人故,你……離我遠一點!」她奮力推著壓在她身上沉甸甸的身子,卻是怎麼用力也推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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