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為了錢,二話不說把你妹妹許配給我作妾;我聽說他待你們姐妹也好不到哪兒去。這種見錢眼開的老傢伙,值得你這樣護著他嗎?」莫堯皇愈說愈有氣。
「他是我的父親,這層血緣關係砍也砍不斷。」華兒無可奈何地回答。
談起血緣關係,再加上華兒為家人委曲求情的模樣,莫堯皇不由得一肚子氣,長年的積怨在體內翻騰,他大喊:「老呂,給我過來。」
近六旬的呂老總管帶著稍緩的步伐出現。
「少爺,何事吩咐?」
「看著這兩個人收拾包袱,把她們移到蘅蕪樓。」
「蘅……蘅蕪樓?這怎麼行?那裡好幾年沒住人了,雜亂不堪啊!」
「所以才更需要有人搬去。」莫堯皇的口氣不容人分說。
接著,他朝華兒狠狠撂下話,「以後不准你踏出蘅蕪樓一步,更不准你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mpanel(1);蘅蕪樓四面一片的荒煙蔓草,樓的本身更是結滿籐草與蜘蛛網。一看,就是多年無人居住的樣子,陰森的氣氛籠罩其上。
「小姐,我們真的要住在這種地方嗎?怪可怕的。」紅惜躲在華兒背後,心跳加速。
「只要整理一下,就不會這麼恐怖啦!」華兒說得不怎麼有把握。
「五姨太,我可以差人來幫您整理一番,您很快就可以住進去了。」呂老總管好心地說道。
「謝謝老總管的好意,我心領了。假如讓少爺知曉,你會被連累的。這裡有我和紅惜就夠了。」
「哪夠?這麼大的地方……」
華兒瞅了紅惜一眼,紅惜嘟著嘴,不情願地噤聲。
「五姨太,您喊我老呂就好,『老總管』一詞,我受之不起。」呂老總管瞇起的笑眼,眼角總帶著許多魚尾紋。「不過,少爺已經夠手下留情了,只把你們移往這樓來……」
「這叫手下留情?別開玩笑了……」紅惜又有話要說。
「紅惜!」華兒斥道,紅惜扭捏著身子,一屁股坐在樓前長著青苔的石椅上。
「紅丫頭,我說的可是實話。平時遇到這種情形,少爺通常是毫不留情,好一點的嘛,攆出莫府;慘一點的,也許連命都丟了。」呂老總管無聲長歎。
華兒與紅惜表情霎時凝住。
「那……我、我們還算命大。」紅惜拍拍胸口,慶幸道。
華兒無意識撥弄落在肩前的些許青絲,神情是攙雜懼怕的哀愁。
偌大的莫府,或許比她想像中來得複雜。原以為裝聾作啞,起碼這無趣的一生可以安然度過,如今看樣子……難如登天。
「但是,五姨太,有您的出現我就放心了。」呂老總管臉上驀地增添希望的光彩,不同於方纔的黯淡。
「我的出現?」華兒眨眨眼。
呂老總管慈祥的笑顏,令她有些錯覺,好像在哪兒見過……「你會給少爺帶來奇跡的,我相信!」他凝視華兒的褐眸,以十足肯定的語氣說道。
所有人都辨識不清的回憶,唯有他老呂銘刻腦海!
也不留給華兒問話的機會,呂老總管留下話後就走人。
「如果您有需要的話,請務必吩咐我老呂。」
呂老總管離開後,紅惜癱瘓似地說:「光看這一大塊地方,我四肢就無力。
小姐,日落之前,我們整理得完嗎?」
華兒尚未從呂老總管謎樣似的言語中清醒,因此紅惜的疑問她根本沒聽進耳。
「我來幫忙好了。」搶在華兒回神之前,莫堯學精神奕奕站在她們身後開口。
「你來啊?行嗎?」紅惜不太信任地看著這位文弱書生。
「行不行待會就分曉啦!」莫堯學胸有成竹。
「不可以,萬—……」華兒終於回復意識,忙阻止。
「放心,有罰有責我自己擔。」莫堯學馬上打斷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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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人的齊力合作之下,日冥之前總算將蘅蕪樓整理出大概。
趁著晚風徐徐,夕霞燦爛,紅惜泡來一壺好茶,給二人解疲。
「想你堂堂一位少爺,幹起粗活倒不輸給府內長工。」華兒佩服地說道。
「什麼少爺?事實上,我不過是平常人家的小孩罷了。」莫堯學追述起他的身世。「五年前,家父去世後,我與母親相依為命。為了分擔家計,我什麼活兒都做過。直到年前,母親因病也走了之後,她交代我到江西投靠我大伯,我才從四川來到江西。」
「你為什麼不直接上南昌?你大伯不是住那兒?」華兒問。
「我想回宜豐縣啊!」莫堯學笑道。「我小時候和我堂哥在宜豐縣郊外住過一段時間,後來因故我們兩個都搬到了南昌,沒幾年後,家父和大伯不和,父親一氣之下,不願我繼續留在江西,就把我帶回四川。其實我對大伯那邊的家族根本不熟悉,當然除了堂哥之外,因此,這次前來江西,想想不如和我堂哥一塊住,應該會比較輕鬆自在。」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你與莫少爺的感情不錯囉?」
「豈只不錯,親如手足。雖然我們分開這麼久,但彼此早年的情誼仍在。」
莫堯學端起茶杯,用舌尖試著品嚐。
華兒若有所思。像莫堯皇這般高傲。自我的人,也會眷戀舊情嗎?
「華兒堂嫂!」莫堯學的叫聲使華兒停止神遊狀態。
「什麼?」
「我這個堂哥以前不是這個樣兒的,他很溫柔體貼,對誰都是笑回常開,雖然偶爾愛把心事往裡藏,但絕對不像現在外頭傳的那麼薄情寡義,也不是你眼前所看到的他。我不知道是什麼改變了他,不過,他的外表與骨子裡鐵定差別頗大,不瞭解的人,或許很難不恨他。所以,請你千萬不要怨恨他,雖然我明白他對你有許多得罪之處……」莫堯學突然將話題移到這上頭,華兒有些錯愕,但旋即聳肩,十分看開的模樣。
「我從來沒有想到要恨他。」與其說恨,倒不如是恐懼切題的多。「錯的確在我,是我欺騙了他,讓他娶不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
看來莫堯皇有位好堂弟,真切為他著想,為他站腳。
然而,他不若外界傳聞那般嗎?風流無節制、刻薄寡情……幾乎所有宜豐縣的人民對他不是怨,就是懼,連她精明的父親都曾經栽在他的手中呢!
這種人……會過得快樂嗎?
華兒一怔,她幹嘛管他活得如何呢?他是她不能涉足的範疇啊!否則她一定會惹禍上身。
「關小姐什麼事?」紅惜不滿了。「小姐也是不得已,莫少爺不希罕娶小姐,小姐也不見得希罕嫁給他。」
「紅惜,少口無遮攔。」華兒輕叱道。
在莫堯學的面前談論莫堯皇的是非,不妥吧!
「紅惜說的沒錯。是我堂哥無福,不能見識到華兒堂嫂的好。不過,他若有機會深入瞭解,想必會無法自拔。」
華兒注視他,不瞭解他話中的含意。
怎麼今兒個撲朔迷離的話語如此多呢?
第三章
現春回偷東西,準備告知少爺嗎?所以她要除掉你這眼中釘。」
「可惡的丫頭,竟敢太歲頭上動土。」何采卿雙手叉腰,氣道。
「二位姨太,這邊請,少爺正在大廳等候。」呂老總管恭敬地以手一指引。
「什麼?相公要見我?」何采卿慌張無措地巡視自己。「我現在一定很狼狽,老呂你去告訴少爺,請他等會兒,我回房梳洗一番。」
她趕快奔回房。
「五姨太,您呢?也要回房梳洗嗎?」
「我?」華兒指指自己,有點困惑。「少爺也要見我?」
「是的。」
「他不是討厭看到我嗎?我只會惹得他更生氣而已。」華兒極力避免與他碰面的機會,找理由搪塞道。
「這是少爺的吩咐,五姨太,請您跟我走吧!」呂老總管瞇眼笑著,心中正期盼奇跡的發生。
然而就華兒而言,卻是感覺另一層地獄的即將開啟。
莫堯皇必定想折磨她,才會見她。畢竟她出言不遜,大大傷害了他的威信。
既然弄不死她,也會整夠她吧!
二人來到了大廳,莫堯皇仍是一張冷漠的臉。
呂老總管稟告何采卿交代的,莫堯皇一揮手,總管退侍一旁。
華兒屏息,福身,盡量不去看那雙誘人的丹鳳眼。
「你,抬起頭來。」
彷彿明白她的顧慮,莫堯皇故意命令道。
華兒深呼吸,靜靜挪定視線。
她明瞭三姨太所說的了。這雙眼確實令人難以抗拒,如果她凝視久了,或許會迷思其中。不過,好奇怪,她似乎讀出一種曾經之感,似曾相識。
咦?她以前見過他嗎?
莫堯皇仔細端看這張佈滿半邊胎記的臉,假若除掉胎記,也算是一張姣好的面容。
華兒被他盯得不太自在,燥熱漸爬上雙頰。
「怎麼啦?之前的氣勢跑哪去?」莫堯皇有意捉弄她,揶揄道。
「少爺饒華兒不死,已是大幸。華兒有何氣勢可言?」
少爺二字聽來刺耳,雖說她不是白小昱,但也嫁給了他,就不能學其他女人喊他相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