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無法回答。
「妳願意拿妳的心跟忠誠來交換嗎?還是妳的人?」他一手捏握住她下顎。
「他只是個孩子……」她不懂他為什麼這麼疏離,還這麼生氣?
倏的,他欺身吻上她的唇,那是折磨的強吻,他想要逼她臣服退縮……
她推不開他,痛苦的承受這樣的對待,一抹心酸又難堪的眼淚滾落。
他驟然鬆開,將她推甩在階梯上,逕自逃回了他的世界。
斯湘坐在階梯上默默的淌著淚,許久,有人握住她的手將她一把拉起,是金非漢。
「原諒伯爵,他不是有意的。」他語重心長的說,隨即頷首離去。
一回到房間,張玉就板著臉孔的捧著食物托盤走來,「妳還沒吃飽吧?」
「張太太……」
她擱下托盤迎上她的眼,「斯湘老師,這個城堡有它自己的生存定律,裡面的人也一樣,請妳好好過妳自己的生活就好,不要試圖去挖掘什麼,那對誰都沒好處。」說完她便離開。
這番話讓斯湘一夜無眠。
挖掘,她挖掘了什麼嗎?她不懂城堡裡的一切為什麼像蒙上神秘面紗似的不可碰觸?
第六章
一日深夜時分,斯湘正要入睡,穗子神色慌張的跑來急敲著門。
「斯湘老師,斯湘老師,妳睡了嗎?」
她下床打開門,「怎麼了,穗子?」
「丹尼斯少爺突然吐個不停。」
「怎麼會?!」她披上衣袍,趕緊往丹尼斯的房間走去。
走廊兩旁牆壁上燃燒的火把把人影拉得好長,她捺不住性子,索性拉高睡裙一路狂奔過去。
只見屋裡兩名負責照料的僕人手足無措的發愣,任床上的小人兒氣弱的哭啼,不住的嘔吐,再這麼下去,只怕心肝都要嘔出來了。
「丹尼斯,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告訴老師。」她一把抱起他,十分溫柔的拍著他的背。
「老師……」丹尼斯難受的抽噎著。
手心撫上他的額頭,額上的溫度發燙,「槽,是發燒了。」她轉頭問:「去請醫生了嗎?」
「斯湘老師,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根本請不到醫生。」女僕一臉為難。
「隆恩醫生呢?他不就住在蓋茲!」她焦急說。
「可是現在蓋茲鎮上的人都睡了,況且夜晚山路崎嶇,馬車根本沒法兒走……」女僕囁嚅的說。
「伯爵知道嗎?有人去通知他嗎?」她簡直要發火了,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連找個醫生都這樣麻煩。
穗子適巧遞上乾淨毛巾,「張太太已經讓金管家去通知了。」
「爹地……」丹尼斯又一陣狂嘔,哭泣的模樣讓人不捨。
「丹尼斯乖,再忍耐一下。」斯湘心急如焚的擦拭著他發燙的小臉,又等了一會仍見不到伯爵出現,她回頭大嚷,「伯爵怎麼--」
話講到一半,戴著銀色面具的男人像狂風似的掃進這略顯擁擠的房間,凝聲問:「怎麼了?是心臟又不舒服了嗎?」
「不,可能是感冒引起發燒,他額頭很燙。」她憂心忡忡的看著他。
「爹地、爹……嗯--」丹尼斯又嘔出一口酸水。
面具遮擋他的臉,讓人看不出他的表情,然而他的眼睛深處卻是幾番情緒糾葛,最後,那伸手碰觸孩子的念頭被壓制下來,「隆恩醫生到了沒?」他朝金非漢丟去一記吼問。
「張太太剛剛命人去準備馬車了,只是夜深山路視線不佳,往返可能也需要兩、三個小時。」
「那麼久,丹尼斯他會撐不下去的。」斯湘心疼的抱緊丹尼斯,一臉悲憫哀求的看著雅特蘭伯爵,請托他想想法子。
他凝視著她的眼半晌,驟然心坎一暖,遂而沉聲命令,「快去馬廄把我的馬匹牽出來,我親自駕馬到鎮上接醫生來。」
「可是伯爵,山路崎嶇,你深夜獨自策馬奔馳太危險了。」金非漢提醒。
「少囉唆,快點--」他嚴峻的一吼,隨即對斯湘說:「照顧好他,我會帶醫生回來的。」狂風般的身影轉身離開。
斯湘咬著唇,忍著眼淚,原來,他不全然是那麼無情冷血的,畢竟是骨肉至親的父子。
快回來,請你一定要平安趕回來。她在心底默默的祈禱著。
暗無燈火的夜晚,連星星都隱晦不明,雅特蘭伯爵先是在陡峭的婉蜒山路上阻止了張太太緩慢行進的馬車,然後不顧她的阻止一路狂奔而去,因為他知道有個人會等待他的歸來,至少,當時他是這麼想的。
一個小時左右,霸氣十足的他果然不負眾望的將一臉惺忪的隆恩醫生強帶了回來,讓他為奄奄一息的丹尼斯看診治療,整個城堡裡的人折騰一夜,看到醫生抵達,終於得以安下心來。
一整夜,斯湘像個母親般將丹尼斯緊緊抱在懷中,小小人兒在她懷中安睡,清晨,累極的她終於禁不住睡意,打起盹來。
「妳回去休息吧!」雅特蘭伯爵放下書本走向她。
「啊?」她迷糊的望向他。
「讓丹尼斯在床上睡,張玉會照顧他,妳也回房去睡。」
「喔!」她稍稍回過神,伸手採探丹尼斯的額頭,見不再燙熱,她才安心的把他往床上擱置,「唔--」她突然出聲。
「怎麼了?」
她面色染紅,「我、我的手麻了……」語調氣弱。
雅特蘭伯爵拉過她的手,使勁的捏握著,此刻,他的眼神中有著暖意,不是窮凶極惡的肅殺,她怔忡的看著他體貼的舉動。
他們冷戰好些天了,直到昨夜丹尼斯生病,他們才有再一次的對話,而她也看到他仁慈的一面,並為之動容。
然而讓她陷入昏恍的,卻是那薄稜唇。她瞅著他的唇,好幾次想要抬手碰觸,可是又忌憚著面具下的眼。
「需要這樣一直盯著我看嗎?」他突然揚起嘴角,用不屑的口吻問。
她臉一紅,「喔,不是……」她尷尬得不知所措,趕緊縮回手,「我先回去休息了。」
斯湘頭也不回的逃開,直到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兩旁的火把已經熄滅,燭台上的燭淚花也已凝固,她撫著胸口微微喘息,臉頰依然發燙。
不知怎麼的,她就是會注意到他的唇,她和他的唇曾經有過兩次的接觸,卻都是在極度不快的場面下開始,如果是充滿和樂溫馨的氛圍,不知道他的吻是否會溫柔纏綿……
寂靜的走廊突然爆出一串懊惱的言語,「天啊,我幹麼老是想這些荒謬的事,他是老闆,一個嚴謹又壞心的老闆,唔,好吧,有時候他是還算好,但是他還是個老闆--醒醒吧!」斯湘敲打著自己的腦袋,把這一些胡言亂語歸咎於睡眠不足,趕緊回房上床。
身後,一雙眼睛緊緊的鎖住她,一樣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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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氣--」張玉大喝,「才一陣子沒親手幫妳更衣,妳怎麼就忘了要吸氣,穗子實在太敷衍了,竟然隨便幫妳胡亂穿著衣服。」她雙手死命的勒著馬甲的帶子,口中不斷叨念。
「哎喲,張太太,心寬體胖嘛!」最近丹尼斯把依賴轉移到願意對他伸出雙手的雅特蘭伯爵身上,見父子倆有了互動,斯湘心一被寬解,身材也就跟著寬解了。
更何況,穿馬甲本來就是自虐的行為,會把她勒得窒息,她之前可是不斷的求穗子高抬貴手,小姑娘心終究不如張玉來得狠,自然是放她一馬嘍!
「別說話,快吸氣!」張玉只差沒把腳踩在床柱上好方便施力。
「呃--」她緊緊抓著床柱,痛苦不堪的懷念她從台灣帶來的寬T恤、小短褲。
張玉好不容易繫緊馬甲上的帶子,拿出外衣幫她穿套上,打點好她的穿著正要離去,一開門就見一道小身影,「唔,丹尼斯少爺?」
他見門開了逕自跑了進來,「老師,我可以……」他眼睛看向床頭的留聲機。
荷米絲聽見丹尼斯的聲音,趕緊探出頭來,對他揮手打招呼。
為了怕阻礙丹尼斯的教育成長,荷米絲偷偷對他施了咒語,抽除他想要對她說話的念頭,也抽除了他脆弱心臟的病痛,雖然他們不能交談,可是他們可以懂彼此的心思。
像現在,丹尼斯可以看見她的形體,又可以克制不對她說話,免去其它看不見她的人不必要的驚惶。
「喔,丹尼斯,你怎麼來了?穗子帶你來的嗎?」斯湘驚訝的看著他,這孩子一向鮮少走出房門,怎麼今天會一大早的出現在這兒?
「爹地……」他小手往門外一指。
斯湘順勢一瞥,雅特蘭伯爵嘴角扯著一抹詭異的笑,衣著挺拔的佇立在門邊,他示意張玉可以先退下。
真的很詭異的笑容。
天啊,他不會老早就站在那裡,把她跟張玉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吧!
他還是笑著,不請自來的走了進來,隨意的看了她的房間一眼,「丹尼斯說妳這兒有好玩的東西,非要我帶他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