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門後又走出一個人,是那個一身凜然不可侵犯的雅特蘭伯爵。
她愣了半晌,心裡納悶著,他怎麼在這兒,她以為自從那天在湖邊大發雷霆後,他就出遠門了,沒想到這會會看到他,而且向來沉穩的金管家還露出十分緊張的意外表情,到底他們在做什麼,這樣神秘?
雅特蘭伯爵走出,金非漢馬上將石門上鎖,連點偷窺的縫隙都不留。
那是一把十分特別鑰匙,長長的柄,鏤刻著不同於一般鑰匙的花紋,鑰匙上的齒痕繁複又弔詭,藍色琉璃珠串制的流蘇墜了一把。
藍色琉璃珠!她好像在哪兒見過……對了,就在伯爵的書房裡,她看過他將它鎖在抽屜裡。
「妳在這裡做什麼?我以為這個時間妳該待在丹尼斯的房裡了。」雅特蘭伯爵口氣不佳的質問她,眼睛銳利的瞪著她那身不合宜的服裝,還有她不安分的眼。
趕緊收回視線,「我、我只是隨處走走。」她漲紅了臉。
「金管家,送斯湘老師離開。」他語調嚴厲的命令著。
「是,伯爵。」金非漢將鑰匙交給伯爵,隨即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確認著她離去的每一個步伐,直到看見穗子捧著衣服,在她房前急出一身冷汗。
「金管家。」穗子見了他趕緊鞠躬。
「快幫斯湘老師更衣,別耽誤丹尼斯少爺的上課時間。」
「是。」待他一走,穗子邊抱怨邊跟進斯湘的房間,「斯湘老師,妳去哪裡了,害我找下到,以為妳發生什麼意外。」
張玉已經很多天沒來了,這幾天都是由穗子捧著衣服來幫她束胸更衣。
「也沒有啊,我只是隨處晃晃。穗子,怎麼今天又是新衣服?」打從她來到這裡開始,她每天的衣服都不一樣,再美麗的衣服也只會在她眼前出現一次。
穗子沒搭腔,只是苦笑,可能是因為被張玉訓斥太多回,怕了,不敢再多嘴。
「穗子,這些Voile手工裁製的衣服都很昂貴吧?」斯湘摸著上好的衣料問:「這樣是不是太浪費了點?」
穗子眼神無辜的說:「浪費?」
「對啊,我只是個家庭教師,每天還穿這麼好的新衣服。」她有點受寵若驚。
年輕的穗子嘴巴安靜不了多久,馬上又滔滔說起,「斯湘老師不知道嗎?伯爵在意大利佛羅倫斯的Serragli小鎮擁有最大的Voile生產學院,這些還只是中等的質料,最頂級的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搶購一空,因為訂貨數量龐大,前幾年的訂單到現在都還沒出貨呢!」她一邊說話一邊勒緊她的衣帶。
「啥?」她大吃一驚,「我還以為英國皇室固定會給他生活支出呢!」
穗子不賞臉的笑出聲,「噗哧--怎麼可能!伯爵在意大利不只有Voile的紡織事業,還有葡萄酒莊呢,就連在英國都還掌有煤礦跟港口貿易的事業,根本不需要英國皇室的經濟援助。」
「那麼伯爵豈不是常常得在英國跟意大利之間奔波?」
「還好,大部分的事業都有專人打理,偶爾伯爵才去視察。」
「那伯爵這幾天也是去意大利嘍?」
老實說,這幾天一個人的晚餐真的很悶,而且她自己也對那天的舉動感到有些愧疚,原想等他回來就向他道歉的,但是剛剛碰面的時機似乎也不挺好,她有些難過。
「是啊,不過伯爵這次沒有在意大利待太久,他已經回來了,昨晚午夜時分抵達蓋茲。」
是啊,她知道他回來了,剛剛看見了不是嗎?她在心裡低歎。
「穗子,伯爵平常會帶丹尼斯少爺一塊兒出門嗎?」
她搖搖頭,「幾乎很少,因為丹尼斯少爺身體狀況不允許。」
「那麼在我來之前,丹尼斯的生活起居呢?」
在紮緊的衣帶上繫好結,「一直都有一位保母在看顧。」
「那麼伯爵夫人呢?」
伯爵夫人--
穗子一聽,當場臉色蒼白了起來。
「就是丹尼斯的母親啊!」斯湘補充道。
穗子神色驟然一慌,匆匆打點好她的儀容,便要退去。
「穗子,」她喚住她,「妳知道城堡北邊那兒有間石室嗎?」
「啊?什麼石室,我、我不知道啊!」她隨口搪塞,「抱歉,斯湘老師,我、我還有事,張太太如果知道我在這兒拖延太久,會不高興的。」話落,她轉頭便匆匆忙忙的跑開了。
「怎麼了?幹麼一說到伯爵夫人跟石室就驚惶失措?」斯湘一臉困惑不解。
用過早餐,她擱下滿腹的納悶,一如往常的帶著留聲機往丹尼斯的房間走去。
整整一個早上過去,她再次出來仍是感到許多的無奈與失落,丹尼斯的情況還是沒有改變,甚至還越來越嚴重,他極度缺乏親情關懷,就算她再怎麼努力教導,仍然無法彌補。
她有試圖用簡單的語彙詢問過他,雅特蘭伯爵這次歸來是否曾來探視過他,然而他睜大的雙瞳盈滿無辜困惑,最後悵然的搖頭。
為此,斯湘深深的皺起眉,為什麼這對父子會如此的生疏,難道伯爵不知道年僅五歲的丹尼斯是多麼需要他的呵護嗎?
「不行,我一定得跟伯爵表達這件事情,讓他知道身為人父,是要懂得付出關愛的。」她握緊拳頭堅定的對自己說。
那晚,她終於如願看到雅特蘭伯爵了。
然而興許是受到湖邊意外的影響,兩人之間有著解不開的隔閡,一頓飯吃下來,氣氛沉悶更勝平常,幾乎要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的眼神冷漠疏離,那吻過她的唇除了進食、咀嚼,其它時候就是緊抿著了。
「呃,伯爵……」她起了個頭。
他停下動作,抬眸一掃。
「嗯,那天,我很抱歉--」她說出道歉,緊張的咬住下唇。
他依然沒有響應。
她緊張的嚥了一口口水,「聽說伯爵去了意大利?」
「嗯。」簡單一應,他又逕自吃著面前的食物。
「您去看過丹尼斯少爺了嗎?這麼多天不見了,您一定很想念他。」
聽到刻意的敬語,他渾身凝聚一股不快,眼神透著冷冽。
許久,他都悶不吭聲,讓一旁的她簡直像是如坐針氈。
她揪著桌面下的裙襬,氣惱他的疏離讓自己陷入這麼尷尬的窘境,一方面又不免氣起自己,可是為了丹尼斯……
終於,雅特蘭伯爵放下手中的刀叉,低沉的問:「妳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丹尼斯少爺的情況,我想我有必要跟伯爵談談。」
「是心臟復元狀況有異狀嗎?醫生沒來做例行檢查?」他問得雲淡風輕,聲音裡不見緊張。
她搖搖頭,「不、不是,他的身體狀況目前良好,醫生也都定期會來幫他檢查。」
「那就好,現在妳是他的家庭教師,最清楚他的所有情況,有什麼事情,妳可以全權作主。」
斯湘簡直不敢相信她耳朵所聽到的,他怎麼能夠這麼說話?!那是他的孩子不是嗎?從小在溫馨家庭中成長的她,實在很難接受這種親子關係,這太不負責任了,何況丹尼斯可是一個自閉症的孩子。
「如果沒其它的事,妳慢用。」他說完起身便要離去。
「請等一下--」斯湘激動大喊,失望的看著這個高大的男人,「你就只能這樣說嗎?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她眼神透著失望,口中滔滔指控,「我當然清楚他的所有情況,在我的能力範圍,我當然願意替他全權作主,可是我卻不能給他父愛!」
「丹尼斯需要的是特教老師的協助,而這就是我為什麼聘請妳來的原因。」他言語中隱含警告。
她失望的慘笑,「好,伯爵事業繁忙,那麼我請問伯爵夫人呢?難道她也一樣對這孩子視若無睹嗎?」她激動得眼眶發紅、發熱。
「斯湘老師,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不要忘記妳自己的分際。」他驟然喝斥,手一揚,餐桌上的杯盤頓時翻落,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怒氣騰騰的他打算再一次從她面前離開。
「請你回答我!」
可雅特蘭伯爵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斯湘不願放棄,隨即奔至他面前仰頭看著他,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襟,「為什麼不回答我?既然你不願親近這孩子,那麼伯爵夫人呢?母子連心,她總不會拋下丹尼斯吧?為什麼你不說話?為什麼當我問起伯爵夫人,穗子會驚恐的逃開?我只好親自來問你,我可以為丹尼斯處理所有事情,但是唯獨不能給他的是他所渴求的親情。」
他震了一下,下一秒,他更加快腳步的往樓上走去。
她下死心的追逐在後,「你站住!聽我說,就當我求你,我不敢要求你時時刻刻陪在他身邊,但是撥點時間給他吧,只是去看看他、抱抱他也好,可以嗎?」
樓梯上,突然問他回過身一把揪扯過她,凶狠的瞪視著她,「我為什麼要答應妳的請求?告訴我為什麼--」他強扯出一抹冷笑,「我答應妳,有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