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箏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或許是因為她相信他一定可以順利逃過那些機關,所以才故意晚一步告訴他。如今事實證明,他確實擁有足夠的靈敏度對付這些陷阱,也應證了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關震從地上狼狽的爬了起來,拍拍身上與手中的泥巴之後,不敢再掉以輕心,索性由她指引迷津算了。「現在,你說哪一條路最安全?」
華箏美麗的黑眸看了看四周分歧的道路,沒有任何猶豫,選擇了其中一條,「往這兒。」
關震望著她所指的方向,再回頭望她,雖然很好奇為何她有自信這條即是通道,不過既然已經知道她不會回答任何問題,那麼他又何必多問呢?
「好吧,那就走這條吧!」關震很快的又繼續往前趕路。
走了幾刻鐘的路程後,他感覺週遭的空氣似乎愈來愈濕冷,連溫度也驟降許多,不但一開口就吐出白霧,就連附近也被霧茫茫的一片所籠罩,教人幾乎看不見前方的路。
他覺得不太對勁,好奇地開口問:「你有沒有感覺到這附近的霧特別濃?」
華箏老早就知道選擇這條路會發生的所有事情,所以一點也不覺得吃驚,仍是四平八穩的走在後方,並且解釋:「那是因為前面有座湖泊。」
「湖泊?」他無知的回頭,「什麼湖?」
「那是萬年冰川環繞一池溫泉所形成的湖泊,名為「雪湖」,在川與池的交匯處是冰點與沸點的結合,所以會產生蒸氣。」華箏平靜的講解她所熟悉的環境,從容的態度彷彿曾經長居過此處一樣。
他開始納悶為何她對這裡的地型如何熟悉,甚至對白眉前輩所設的機關全都一清二楚,無論多難的迷陣,遇到了她,全都迎刃而解,她要進入峪山簡直是易如反掌。
他實在納悶她到底是什麼人?與白眉前輩的關係是否非比尋常?
「那咱們現在的位置是?」
「峪山的中心點,也就是白眉神醫所藏身的地方。」
他愣了愣,回頭看著她平靜的容顏,接著又問:「你為什麼都知道?」
「這並不是重點。」
他蹙起劍眉,「那重點是什麼?」
「重點是你該思考如何應付白眉驅逐入侵者的手段。」
「什麼意思?」關震還在疑惑,空氣中突然出現一股詭異的味道,週遭的霧氣也更加濃密了,就連站在身邊的華箏都幾乎快要看不見了。
聞著熟悉的味道,看著熟悉的模式,華箏嘴角的笑意在這個時刻全部斂去,她緊握手中的芙蓉劍,神情嚴肅地說:「他來了。」
關震劍眉擰緊,面對週遭的變化感到相當愕然,他全身戒備的準備應對突發狀況,就連平時一貫的輕鬆神情也變為難得一見的嚴肅。
就在兩人屏息思索這詭譎的變化時,一陣狂風從他們的頭頂呼嘯而過,強勁的風速教他們無法看清楚是什麼東西在作怪。
「小心!」他直覺伸長臂膀將她擁在懷裡。
華箏在他懷抱中感到全身一陣酥麻,從未被人如此親密地碰觸過,在他男性軀體的擁護下,心頭不由得漏跳一拍。
關震強迫自己睜開眼睛看清來者,雖然還是無法見到出招的人,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對方是位擁有絕世武藝的高手。
在一陣旋風之後,天地又恢復寧靜,所有被吹亂的樹葉也漸漸平息下來,就連漫天的落葉也緩緩沉澱。
他在紛飛的落葉之中看見一個頎長的身影,威風凜凜地杵於石壁之上,凝神仔細一看,對方擁有一頭白髮,還有一雙炯炯有神的利眸,正凌厲的審視著入侵者。
關震一見到他龐眉皓髮的特徵,立刻認出他的身份,高興的心情很快的淹沒當下對危機的警覺心,趕緊跑上前表示誠意。
「前輩,在下關震,千里迢迢來到峪山,有一件要事想相求於前輩。」
華晏微瞇起雙眸,不屑的看著不知死活的男子,「小子,難道你不知道入侵峪山的不速之客,一律是死路一條嗎?」
關震笑容斂了大半,不過他仍是執著地說道:「希望前輩能給關震一個說話的機會,若是關震的誠意仍是無法說服前輩,那麼前輩要關震死,我也瞑目。」
華晏冷笑了幾聲,「很好,那麼你就準備領死吧!」
「前輩等等,我只是 呃!」關震完全來不及反應,只見前輩以脫兔之勢,凌空向他襲擊而來。
白眉神醫一個提氣,對準了關震的胸口,奮力擊出雙掌。
「唔……」關震被連續擊中好幾掌,因為承受不住前輩毫不留情的掌力,在華晏使出最強烈的一擊時,被打飛了出去。
他全身癱軟的倒在一顆巨石之上,胸口一陣腥味湧至口中,立刻吐出一攤鮮血,染紅了巨石。
只見白眉神醫一個旋身飛上了石巖,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不堪一擊的小伙子,冷笑的聲音緩緩從他的丹田傳偏了整座山谷。
白眉神醫用力吸了一大口氣,很快的醞釀出足以破石的氣勢,準備使出最後的一擊。
在危急存亡之際,關震腰背一用力,使勁向後仰,撐起身子反掌回檔,雙方氣功相碰的瞬間,「砰」的發出巨響,兩人各自倒退了數步,不過由於關震氣虧在先,只覺眼前一陣昏天暗地,讓他不支倒下。
白眉神醫見到對方體力不支,更是狂傲的仰頭大笑。
「哈哈哈,準備受死吧,臭小子。」他雙臂劃圓,將天地之氣醞釀在掌心之中,準備使出最後一擊。
就在這時,一個女子的聲音穿透迷霧,宛如皓月破雲般的傳進他的耳朵「住手!」白眉神醫原本已經提高雙掌,在聽見女子的聲音時,動作停頓了下來。
他緩緩的回過頭去,濃濃的白霧逐漸散開,一張令他懷念的容顏慢慢的印入他的眼底。一時之間,他以為又是自己的錯覺,直到對方慢慢的走出迷霧,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他才恍然清醒原來這不是幻覺。
「箏兒?」白眉神醫看著自己多年不見的女兒,一股激動的情感瞬間湧入胸口,填滿這多年來的空虛與寂寞。
華箏憤怒的眸子毫不畏懼的與自己的父親對視,「放開他。」
白眉神醫將雙掌的氣勢減除後,抬頭看向那石巖上苟延殘喘的男子,再低頭看著自己蛻變得艷麗出眾的女兒,一顆腦子因為種種疑惑而無法思考。
「他是你什麼人?」
華箏冷然的別開臉去,沒有理會白眉神醫的問題,逕自走到關震身旁,小心翼翼將他扶起靠在自己的肩上,擔憂的采視他的傷勢。
老天!他身上的舊傷尚未復元,如今又承受強烈的重擊,他怎麼能受得住?華箏憂心的想著。
白眉神醫見到箏兒這般舉動,更是著急的追問:「箏兒,我在問你話,回答我。」
華箏抬手替關震拭去嘴角的血漬,眼眸極度冰冷的瞇起,「十年前,我用著同樣迫切的目光望著你,希望你對我母親的死亡提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而你卻只說了一句「多問無益」,推翻了我所有的期盼。如今你再以相當期待的眼神看著我,希望我對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做一個解釋,試問你不覺得這種畫面有點諷刺嗎?」
白眉神醫因為女兒的一席話而退了幾步,他不敢相信的擰起雙眉,「箏兒,都十年了,你還是無法原諒我當年所做的決定?」
「是的,我無法原諒。」華箏抬起一雙生氣的眸子,瞪視高高在上的父親,「因為我無法接受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為了醫官一職,選擇犧牲母親的性命。」
「箏兒,我已在峪谷懺悔足足十年了……」
「不夠,永遠不夠,因為這一切不過是自食其果的代價罷了。」
「箏兒……」
「你的無情與殘酷注定換來良心永遠的譴責,包括自己女兒的反目成仇。你早該想到自己扼殺的不單單是一個圓滿的家庭,還有我這一生最敬重的娘親。」華箏無情的訴說自己心裡的話,同時也將重傷的關震扶了起來。
白眉神醫沒想到事隔十年,女兒的恨意非但未減,還因日積月累而加深了許多,這樣的結果實在令他無奈。「箏兒,回到谷裡來吧,我需要你……」
「我不會回來的,永遠不會。」丟下一句肯定的答覆後,她很快的帶著關震離開,目前必須先找個地方替他療傷要緊。
白眉神醫緊握拳頭,隱隱露出了青筋,看著女兒再一次離開自己,一顆心就像還未復元的傷口又再被劃上幾刀,痛上加痛的感覺侵蝕著他的四肢百骸。
他緩緩的鬆開拳頭,原本迸射出強焰的眼神也逐漸平緩,看著女兒窈窕的纖影,再看著她身邊壯碩的男子,他露出了數十年不曾出現的笑臉。
「你會回來的,我相信總有一天,你也會瞭解爹爹的用心良苦。」
第六章
「唔……」關震在昏迷中感覺到胸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忍不住倒抽的一大口氣,冷空氣舒緩了他些許的灼熱感,同時也將他渾沌的思緒拉回現實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