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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唐婧

  「菱菱!」他出聲喚住她,她將手放在門把上只是立著卻不肯回頭。

  「晚上十點半在華西街觀光夜市入口牌匾下,」他補充了句,「穿球鞋。」

  「鬼才去!」她轉頭向他扮鬼臉,「我突然想起今晚和子鑫約了要去看新房,希望你在工作之餘能找到個更好的一夜情床伴,不妨礙你辦正事了。」

  她甩上門離去,沐玄思看著她的背影淺笑,就他對她的瞭解,看新房絕不如闖紅燈區來得有趣,他算準她一定會到,只是,他緩緩斂起笑,他已經愈來愈不喜歡聽她提起周子鑫的名字了。

  只要一想到日後有別的男人可以肆無忌憚做著昨晚他對她所做的事情時,他的心便緊揪著不舒服。

  他尊重她的決定,他原是可以硬生生將她搶過來的,可是他不願見她左右為難,除非她自己願意放棄周子鑫,否則他不會逼她!他不要讓她日後活在後悔裡。

  所以他選擇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別人,然後逼自己死心。

  如果他們是生活在蠻荒時代,事情就會簡單多了,他會用木棒打昏這個他想要的女人拖回山洞,然後當眾宣示他的主權。

  誰也不許動她的腦筋!

  ★  ★  ★

  十點四十五分,菱菱是故意晚點到的,她戴著墨鏡噘著嘴緩緩踱到觀光夜市牌匾下,她想著也許晚到些他就會離開了,明明說了不來卻又出現著實窩囊。他似乎永遠算準了她!

  可是她又止不住想看他、想和他在一起的慾望。

  這一天裡她都魂不守舍,心思裡全是他的影子。

  她看見他了,他高大的身影矗立在人群中,望著熙來攘往人群的眼神原是漫不經心的,直到見著她時,眸中亮起笑意。

  不知為什麼,只是看見這個熟悉的笑,似乎所有的掙扎都變得無所謂了。

  他執緊她的手在人群中將她拉近身邊,瞥了一眼她的墨鏡,「你戴這東西若是想隱藏自己,那麼就適得其反了。」他淺笑,「沒有正常人會在夜裡戴墨鏡的,除了大明星、按摩師父,和姦夫淫婦。」他調侃她,「紀菱菱,你是屬於哪一種?」

  她白他一眼不說話,握緊他的手左顧右盼瞧著熱鬧。

  「這個時候能在這裡出現,你撒了什麼謊?」

  「我跟爸媽跟子鑫都說要去陪沈彤。」

  「你不怕穿幫?」

  「難呦!」她笑了,「沈小姐明天出國,所以我的話也不全是撒謊,待會兒和你分手後我還得過去陪她聊天,我已經先行預告過她,反正她太過興奮,這一夜肯定是不睡了。」

  一陣嘈雜的聲音引開菱菱的注意力,一家蛇店門口,簇擁著人群,她拉緊沐玄思的手擠進人群裡。

  馴蛇人正用根長棍挑釁著一條吐著舌頭矗直三角形頭顱的百步蛇,菱菱並不清楚蛇牙裡的毒液是否尚存,只是無論如何,那一蛇一人之間的對峙緊張總讓人看得心驚。

  百步蛇進一步,馴蛇人便退一步,百步蛇不動聲色,馴蛇人卻又為了引燃觀眾的興致再去逗弄,每逗一陣後,他便開始操著熟練的台詞介紹店裡的產品,蛇血、蛇肉、蛇膽、蛇鞭,似乎無一不可食,且無一不補。

  「男人的勇猛,女人的幸福!」店家拍著胸脯。

  「要不要來一碗?」菱菱笑著對身邊的沐玄思問道。

  「昨晚的證明還不夠?」他輕哼,「你的幸福需由一條命苦的蛇來求取?」她將身子偎人他懷中,兩人相視而笑。

  這場戰鬥最終仍是以開膛剖肚挖心掏膽做為結束。

  對於百步蛇的宿命,菱菱起了喟歎,若始終逃不過一死,反抗與否有何意義?還是說,做了垂死的掙扎就算是成全了對生命尊嚴的維護?

  她與玄思之間如此不捨地糾纏若終究是要走上分離,這最後幾天的廝守又能證明什麼?

  菱菱茫茫然,突然間了無心緒。

  曲終人散,一群人共同見證了一條蛇的死亡,原來生命由有到無不過如此短促,如果死的是一條人命,衍生而至的麻煩問題絕不僅止於此,但,畢竟死的只是一條蛇。

  一條無關痛癢、苦命的蛇。

  在暗街裡,菱菱見著所謂的流鶯,往常她經過此處時總不敢真地抬頭看清她們的模樣,今天,陪著沐玄思,她總算端詳了清楚。

  這時她才明白,對於一些非出於自願而站在這裡強迫煙視媚行的女子而言,陌生人避之惟恐不及的眼神對她們也是一種傷害。

  沐玄思駐足跟個五十多歲的女子攀談了起來,菱菱則是流轉著眼波看著這個她全然陌生的世界,她心頭漾著不解,無論任何理由,她絕對無法忍受陌生男子的碰觸,即使是堆積如山的錢。

  但也許每個女人背後都有段屬於她的故事吧!

  那些女人們有的還年輕稚嫩,有的已然年華老去,相同的是她們眼中沒有生氣的茫然,雖然其間有幾個笑語盎然與人嬉笑打鬧著,菱菱卻無法從那過重的厚粉堆中看見真正的愉悅。

  老流鶯無所謂地任由沐玄思在她招攬客戶時捉了幾張鏡頭,他的閃光亮燈卻引來了大哥級人物關注,幾個壯漢惡狠狠朝他們兩人走來,嚷著要他們交出底片。

  沐玄思低嚷了聲跑,菱菱拔腿跑了幾步沒見他跟上,轉過身不敢置信瞪大眼睛見他持高相機對準那個一臉兇惡要殺人似的大哥鎂光燈直閃,不由一身冷汗。

  片刻後他將相機用背帶甩至背後,捉緊菱菱的手逃命似地奔跑。

  昏黃的燈光、閃爍的霓虹、背後惡狠狠的怒罵聲,這一切原該是驚心動魄的恐懼,兩人卻忍不住邊跑邊笑。

  「你幹嘛非要拍那個大哥,」她邊喘氣邊瞪著他,「不想活了嗎?」

  「我要真實!」他不介懷地笑著,「高登帕克的攝影名作——『哈林區頭目』不就是這麼來的嗎?」

  在蜿蜒的曲徑中他們緊握著彼此,幾分鐘後,終於擺脫後方追兵躲至一條暗巷裡。

  她靠緊微微透著潮濕的牆壁,氣喘吁吁,巷底偶爾會漾出腐臭的魚腥味,她毫不在意只是雙手捂緊嘴忍著笑意,生怕引來追兵注意。

  他也嗅不著別的臭味,他的鼻端全是被他圈在懷中的她的香氣,他雙目綻著光亮。

  他開口,「你想笑?」

  她點點頭。

  他淺笑,「很想很想?」

  她又點了好幾下頭。

  「這辦法不好,你會沒氣的,」他笑著移開她捂著嘴的雙手,用著誘人嗓音,「我有更好的辦法。」

  他傾身吻住她的唇。

  她輕嚶一聲熱烈響應,偎緊在他懷裡。

  就這樣,在一條骯髒而臭味四溢的巷弄裡,他們吻得天昏地暗,忘卻了周圍的一切。

  第九章

  天氣很好,好得讓人汗流浹背。

  采思讓紀婕穿上一襲露肩的雪白縐縐蓬紗公主裝,丫頭今天的身份是小花童,頭上還紮了圈鮮嫩的紫羅蘭花環,更襯得她粉嫩的肌膚白裡透紅得可愛,女兒五官長得像爸爸,好看極了,不同的是,現在的她還是個肥丫頭。

  一個熟悉的胸膛自後方攬住采思,紀頤倫將臉埋進妻子發中輕嗅著。

  「這麼早起來?」采思回過頭深情地看著丈夫略帶惺忪的睡眼,另一邊還得看著丫頭別把頭上的花束扯掉,這一大一小都是孩子,都愛賴著她,「那麼晚才睡,我原想讓你再多睡一會兒的。」

  「不能睡了,」紀頤倫搖搖頭努力清醒,昨晚和沐玄思喝了不少酒弄到凌晨才上床,他感覺得出玄思恍若心底有事,卻又只是笑笑不肯多言,「菱菱今天結婚,一堆事情要做,我得先回家幫忙了。」

  「古古,新娘子!」紀婕拍拍肥嘟嘟的小手,笑得燦爛,她的童言惹來父母親的笑,「婕婕,花童!」小丫頭指指自己,繼之想了想,「久久,新郎!」

  聞言采思忙傾身蹲在女兒跟前糾正,「姑姑是新娘子,婕婕是花童,可是,」她耐心跟女兒解釋,「舅舅不是新郎,新郎是周叔叔,以後要叫姑父,舅舅只是伴郎。」

  小傢伙可不依,硬是要依著自己的思考模式把這兩個她除了爸媽外最喜歡的人送作堆。

  「古古是漂亮新娘子,久久是漂亮新郎,婕婕是漂亮花童!」

  看到妻子努力向女兒解釋,紀頤倫失笑,「她才多大?喊錯就算了吧!」

  「不行!」采思有些擔心,「待會兒在教堂裡喊錯了可麻煩。」

  「小孩子的話別人不會放在心上的。」

  紀頤倫摟住妻子啄吻了一下,揉揉她的髮絲繼之轉身離去。

  望著丈夫背影,采思回過頭繼續幫女兒擺弄髮飾。

  一會兒,紀婕又開始拍動肥嫩嫩的雙手,似在鼓勵自己的聰明。

  「古古是新娘子!」她笑得開心,「久久是新郎!」

  采思搖搖頭考慮著待會兒是不是該用奶嘴將丫頭的嘴給塞上。

  ★  ★  ★

  教堂後方新娘休息室裡。

  方纔一下是子鑫嬸婆、一下是菱菱同事、一下是子鑫表妹和醫院裡的小護士……一堆菱菱認得、不認得的人全擠進來要求和新娘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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