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他坐在黑暗中沉思,身旁的煙灰缸滿是煙屁股,他很少抽煙,除非真的很煩很煩,這種情形並不多見,他自詡聰明過人,幾乎所有的事情均能迎刃而解,惟獨遇上她時。
這個女人是他的剋星,幾世的債主,否則他怎會由著她這樣恣意妄為?
過幾天她將披上白紗嫁給她口中所謂的真命天子,諷刺的是他將是伴郎,他必須眼睜睜看著她和別的男人攜手誓約,昨天晚上她卻出現在他眼前要他愛她,她真當他是西門慶嗎?
他該拒絕她的,可他卻做不到!
門輕輕開啟,他看見她——一隻小狐狸躡手躡足溜進來。
房裡並非全暗,暗房水槽上方有盞暗紅小燈,她進來的模樣他看得清楚,她卻得眨眨眼在習慣周圍的光線後才能看清東西,最後她終於瞥見穿著背心、短褲斜靠在沙發上雙腿前伸懸放在擱腳几上的他。
兩人目光乍然相逢,他看見她笑了,她慣常無邪卻又勾魂的笑容!
「你為什麼不陪我?」有點兒興師問罪的意味,她皺皺鼻頭走向他,神情自若修長纖腿跨開往他腿上坐定,身子前傾,坐定後,兩腿還微微搖晃著像在坐翹翹板似的,她聲音嬌嫩,「我好想你!」
她的動作稚氣得很,得到的效果卻全然無關稚氣兩字。
他笑了笑壓下體內騷動,「你沒別的衣服可以穿嗎?」
「我喜歡穿你的,」她笑了笑無所謂,「有你的味道。」
「聞了一夜還不夠?」
「不夠!」她傾身咬他耳朵,咯咯笑著,「我還要!」突然她嗅了嗅空氣,有點兒不敢置信,「你會抽煙?」
「很少抽。」他淺笑,「除非很煩。」
「別抽了,當心沒命。」
「有些東西戒不掉,」他看著她,有些無可奈何,「即使明知可能因此殞命,卻依舊割捨不了。」
她不說話斂了笑,伏在他胸膛上傾聽著他的心跳。
當目光游移至水槽上方小小燈光下頭的牆上時,她遽然起身靠近水槽邊,沐玄思在那塊牆上大大小小貼了幾近滿牆的相片,飛鳥的、靜物的、人物的、廟宇的、山景的、特殊處理效果的……而居中幾張是一個女孩,一個坐在湖邊石上潑濺著水花的女子。
是她!是那日在台東竹湖山區玩水時的她。
原來那天他不全拍著他的鳥,他還不動聲色地拍了她。
他的技術很棒,竟能將那股晨霧氤氳的微暈拍了出來,還有那正在飛揚的水珠,一顆顆圓潤光滑地映著晨曦停留在空氣中,至於她,菱菱從不知道原來當她全心嬉戲時,臉上會綻出如此動人的神采,像個淘氣至極的孩子。
他將她那股古靈精怪老想著捉弄人的壞氣都捉到了相紙上。
「狀似無邪卻又性感誘人至極!」沐玄思也不知是何時踱至她身後,他自她身後環緊她,悄悄開了口。「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以前的你對我而言近在眼前,卻似乎永遠遙不可及、無法觸抵,可現在你雖然真真實實靠在我懷裡,卻又即將是別人的,」他歎口氣,「我真的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她倚在他懷裡沉默著,半晌後,她轉過身伸手環住他的頸項,如果她不能給他什麼,她至少可以給他回憶。
「玄思,愛我!」她認真凝著他。
他看著她不說話,片刻後,他的手緩緩爬進她寬大的襯衫內,看著動人的情慾一絲絲灼焚起她原本稚氣的臉龐,她向來誠實,無懼於表露她的感覺,她喜歡他的碰觸,她喜歡他的身軀一如他愛極了她的,兩人纏綿時,他宛若是她的神,她全心信任他的引導帶領,欣然承受他對她身子的激情寵愛,並自然而熱烈地響應著他的需索。
她纏緊他,嬌嗔而輕柔的呻吟在小小的暗房裡輕輕揚起,勾緊他的心魂,傾下身,他用力吻住她。
★ ★ ★
菱菱埋在棉被裡笑著對他呵癢,沐玄思則用他精壯結實的身軀予以反擊,他們如往昔般嬉鬧著,不同的是,地點不在球場,不同的是,兩人身無寸縷。
「久久,你在被被玩嗎?」一個小女娃的嬌嗓硬生生介入,「婕兒也要!」棉被下一切動作停止,沐玄思探出頭不敢置信地望著床前一條胖胖粗肥小腿已然半攀上床沿的小女娃。
「紀婕!」沐玄思爬出被窩,拎起床旁大浴巾環住重要部位,回過身他用棉被掩緊床上的菱菱,這女人,他竟然看見她微顫著身子忍住笑。
她居然在笑!
「小傢伙!」沐玄思抱起近四歲的小女孩,阻止她欲往床上探索的念頭,「你們怎麼提前回來了?」
「你姐夫的工作剛好告一段落,所以就提早回來了。」
聲音來自沐玄思房門口,那兒站著沐玄思的姐姐沐采思,雖懷了近五個月的身孕,采思依舊纖細柔美一如她瓷娃娃的稱號,掃視沐玄思紊亂的房間一圈後,采思凝目看著這個小了自己三歲的弟弟。
「我從隔壁過來,爸媽和你姐夫還在紀家,」她瞥了眼沐玄思床上的隆起,向女兒開了口,「婕兒,跟媽咪去找爹地,別吵舅舅,舅舅有事。」
「不要!」紀婕一口回絕,「久久床上有貓咪,婕兒要看!」
「沒有貓。」沐玄思保證,卻突然忍不住笑,「是狐狸。」
「看狐狸!看狐狸!婕兒看狐狸!」紀婕更加興致勃勃。
采思瞪了弟弟一眼,「你真想讓她看嗎?」她踱近他身邊伸手抱過女兒,原不想多語,但還是開了口,「當過兵就是大人了,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清楚。」沐玄思向姐姐笑了笑,「你放心吧!」
「那就好。」采思不再多話,抱著女兒離去。
沐玄思一合上門,躲在床上的菱菱探出被褥,手忙腳亂地從椅子上一堆散置的衣物中找出自己的穿上。
「糟糕!大哥回來,爸一定會開始找我了。」
「怎麼,不用穿我的衣服了嗎?」
沐玄思一派閒適,裸著的身子仍僅是圍著一條浴巾,狀似若無其事,心底卻隱著怨火,她的手忙腳亂更使得兩人關係像是偷情一般,他突然有種惡意的念頭,方才該讓紀婕「一不小心」打開被褥的,與其如此偷偷摸摸,他寧可面對狂風暴雨的譴責。
「沐玄思!」匆忙中,菱菱還是瞪了他一眼,「你想害死我嗎?」
他往後落坐在沙發上,聲音是悶著的。「和我一起真有這麼見不得人嗎?」
她看出他的怨氣,身子一矮,她半跪似地蹲伏在他眼前,輕輕吻他。
「別這樣,玄思,」她軟著嗓音像在撫平個鬧情緒的孩子似的,「我們一起的時光是我這一生中最美的際遇,你知道我愛你,可是……」她黯了眸子,「我不能這麼自私地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尤其,我不能傷害子鑫。」
「你已經傷害他了,不是嗎?」他冷哼了聲,「你總顧及著別人的感受,那麼我又算什麼?」
「你清楚你在我心裡算什麼的,」她歎口氣,「否則昨晚我也不會自子鑫身邊遁逃到你身邊。」
「我不要你一時的遁逃,」他佔有似地將她用力攬人懷中,「我要一世!」
她不說話只是沉默,半晌後,她抬起頭看著他,嗓音有些遲疑,「如果,玄思,我是說如果……」
他打斷她的話,「你想問我如果你和周子鑫結婚的話,我們這種事情還能延續嗎?」他搖搖頭,「菱菱,別天真了,你不是善於掩飾情緒的人,偶爾為之頗為新鮮刺激,再多幾次,你的罪惡感就會蓋過好奇,原先的繾綣情愛就會轉為恐懼害怕與憎惡了。」
想了想,沐玄思續言,「接受現在這份工作前原有另一份外國媒體攝影記者的工作等我首肯,需要長駐澳洲。也許是我該接受這份工作暫時遠離T省的時候了。」
他伸手眷戀地撫著她的青絲,「如果只能將你擱在心裡頭,不能自在地在人前吻你,我寧可選擇遠離。」
她默然不語只是抱緊他的身子不肯放手。
「你該走了,否則待會兒不論被誰看到都很難解釋的。」
「你晚上有事嗎?」她悶著聲音。
他點點頭,「有工作。」
「在晚上?」
「那種地方只有晚上有題材。」
「什麼地方這麼神秘?」她偏著頭滿心好奇。
「紅燈區!」他對她眨眨眼睛。
「好好玩,我也要去!」她圓睜著雙眸一臉認真。
「你?」他失笑,「女孩子去那種地方不方便吧!那兒很多保鏢地頭蛇之類的,若有不慎就會被捉去當流鶯的。」
「不怕,你會救我。」她賴在他懷裡。
「雙拳難抵刀斧。」他輕哼了聲,故意逗她,「去找周子鑫救你吧!」
「是呀!」太在意他,使得她的情緒極易被他挑起,她掙出他懷裡,捉起背包外行,瞳孔中燃著怒意,「我又不是你什麼人,不過是個一夜情的床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