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擔心,昨夜自己醉意正濃,不知良宵花燭夜是否享受過;若沒有的話,豈不是白白喪失了上天所賦與的良機嗎?
想要霸王硬上弓,又怕冼家的什麼咒令害他絕子絕孫,真不甘心。
金花知他的想法,於是便說:「有。」
仲甫只得嚷嚷:「被唬了!全被唬了!」說話之際,人也跟著走遠了。
金花在他身後掩絹嗤笑他的腦子呆。心裡暗忖:至少拖個個把月也好,她實在不想太早面對這色鬼。
仲甫一出繡閣,怎麼想都不對。但不對在哪?他又搞不懂。想當然耳,此處既沒溫柔鄉,他決定往歡喜樓怡紅姑娘的溫柔帳裡去。
金花才不理會他去哪,她只祈盼他別再前來騷擾便可。
水兒一見姑爺出門,四人便湧上繡閣來。「金花姐,怎麼這麼快就打發掉呀!?」
金花笑瞇瞇地說:「動點腦子就教他心服口服,自動出門。我可絲毫不費心思喲。」
侍婢銀花稱讚她:「真不愧是金花姐。」
金花深怕她們四人洩她的底,提醒大家:「記住,我哄他冼家有一咒。」
玲兒問道:「咒?什麼咒呀!」
金花說:「我告訴他,冼家有一咒,那便是,洞房夜過後至傳出喜訊為止,他不准再踏入我這兒。不然的話,他將絕子絕孫。」
語畢,四人笑成一團。笑什麼?當然是笑他的呆,這麼容易上當!
「金花姐,他好笨喔!」
「對呀!兩三下便教他嚇得雙腿發軟,拔腿便跑。」
一人一句,朱二公子便成了蠢人。
但他也玩得太過分了,去了歡喜樓尋芳,不低調處理也就罷,還大肆鋪張,竟教人給傳回朱府。
朱老爺氣極敗壞、吹鬍子瞪眼。一大清早,他老人家站在朱府後門,手持棒棍,等候這敗家子入門來。
雞啼三聲,仲甫一身酒氣的歸來,嘴裡還哼著歡喜樓盛行的小曲。後門嘩啦一打開——嘿!嚇得他雙腿發軟!一支三尺長家法已在他眼前晃動。
他雙膝跪地,略帶顫抖地喊叫:「爹……爹……。」
朱老爺氣青了臉。「不肖子!你明明是要活活氣死我!」棒一揚,如雨點般使勁地落下。
他也夠骨氣,敢做敢當,不躲不閃、不吭不動,任憑教訓。
朱老爺見他不閃不躲的,氣也消了大半,喘吁吁地站在一旁。
燭火燃燒將盡,晨光熹微,正值天白之際。
金花在諠嘩聲下來到後門,但見她的夫君受杖挨,即使心中竅喜他的劣行終有報應,但多少也得作假一番,向前關心道:「公公,夫君他犯何錯,需您老人家生這麼大氣?」
朱創林見媳婦這般賢淑,而兒子仍心繫不三不四的女子,著實心生愧疚。他揚聲道:「我打這不肖子,我打他風流成性!我打他敗我朱家門風!」
舉棒欲再痛擊,金花雙膝一跪,也陪在仲甫身邊。「公公,媳婦也有錯,您同媳婦一起罰吧。」
見她為子這般求情,況且打在兒身痛在爹心,雖然仲甫不像話,但壞歸壞,父子親情也讓他狠不下心來,順勢將棒一扔,回房去了。
人群漸散,整個後花園只剩兩人,及天翻肚白的晨曦。
金花見看戲的人潮全散了,拍拍裙擺,沒事似地便起身,彷彿剛剛全是作戲般,轉身便欲往自個兒房中走去。
仲甫喚住她:「方纔你的求情……?」
她回過頭來,露出怪異一笑,一字字說道,「全、是、假、的。」語畢,人也迅速離去。
仲甫由她一閃而過的詭異笑容中徹悟自己的愚蠢,什麼咒令、什麼未有喜訊傳出之前不可……原來全是哄騙他的伎倆,而自己還傻不隆咚,信以為真。
認清事實後打定主意,他絕對要討回他這一個月來守空閨(雖然他也極少回去過夜)的公道。
他趕忙起身,拍去一身塵灰,快步走向前來,口中還不時嚷嚷:「喂!等等我!」
等?會等他的人才是傻瓜呢。金花更加快腳步,趁他未追上來之前進了繡閣,隨即扣上門閂,她才不會真的傻傻等他進來呢。
隨後而來的他,不死心地猛敲門,先前的皮肉疼痛早忘得一乾二淨。他現在只一心想向她問清楚冼家咒令一事的真實性。
*>*>*>玉蘿待在樊府唯一的好處便是:她又可做做東宮娘娘的美夢。
因為呀,李公子現在有仙曲姑娘慇勤伺候,自然會淡忘了他曾說過要保護她的承諾。
仙曲姑娘的慇勤、樊公子的熱誠招待,還真教李罡分身不得。偶爾想和小玉說些話也沒機會。
今兒一大早,李罡與樊文權約定辰時至城外走走。他卯時便先找仍在睡夢中的小玉。
玉蘿在一陣頻繁的敲門聲中醒來,不禁咒罵來人的沒教養,一大清早便吵醒她,害她還得由好夢中轉醒過來。罵來人缺德的同時還是照樣開門,當她一見來人是李罡時,幾乎是驚慌失措!只因自己的衣容未整及晨起的慵懶模樣,全教他瞧見了。
她吶吶說道:「李公子,你起得這麼早呀。」
李罡閃入門內,並坐了下來。「我待會要與樊公子出門,心想,好幾天沒看見你了。所以,就趁尚未出門的時刻先來找你。」
玉蘿為他的自私大發脾氣。自個兒大清早不睡,還找了個什麼太久沒見她、想來看看她的爛理由,害她也得犧牲睡眠時間,陪他在這聊天。不過,她也不教他好受,在他面前猛打呵欠地,讓他看得心生愧疚。
李罡向她賠個不是:「我很抱歉——」
收斂起不雅的動作,她釋然說道:「算了,反正我也醒了。」口氣仍是無奈。
可這李罡公子也太不像話了,打一進門,賊眉賊眼便老往她身上轉,東瞧西盯地,看得她心裡怪怪地。
她問道:「李公子,小玉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李罡猛一回神,暗笑自己的出神。
他尷尬地說道:「你是沒有什麼差錯;只是,我愈瞧愈覺得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他的慧眼真教她害怕,她不怎麼自然地回答:「是嗎?我有那種富貴之相、閨秀氣質嗎?」為了使他不再起疑心,她故作妖嬌狀,平時的高雅氣質完全破壞殆盡,只落得庸俗,還教人深感一陣作惡。
李罡見她這麼庸俗地搔首弄姿,也大大死了猜測她是名門閨秀的心。他語重心長地下定論:「我想,你應該不是才對。」
他一說出口,玉蘿才放下心來,並在心底長吁了一口氣。
她問道:「李公子,你來不會是只為了這一句話吧?」
「呃,當然了。我是想,要不,咱們這兩天啟程離開此地吧。」
離開這裡?當然好嘍!只是……她多嘴地問他:「那仙曲姑娘怎麼辦?」
她問中了他的心事,其實他想離開的最主要原因也是在此。
仙曲姑娘的慇勤教他難以承受,早在歡喜樓,她的刻意示好就讓他頗不自在。
現在,冤家路窄又在邑陽重逢,可真教他走避不及。「她是文權兄的狎妓,與我何關?」
「關不關,你心裡最清楚。喔,你該出門了。」
玉蘿眼尖地看到樊公子已帶人往這來了。她的提醒引起李罡的注意。果然,樊文權已往這兒過來。
他擱下話:「咱們回來再談。」便勿匆出了她的房門,徒留她一頭霧水地呆愣原地,也不知他究竟為何而來?
李罡由文權陪同,散步至花郊。文權藉機問他:「太子,那名小兄弟是公主抑是……?」
他轉過頭看了文權一眼。「她,什麼也不是。」
文權又問:「那,她是太子的友人嘍。」
李罡不答,只是往前走。文權追上來正要開口之時,李罡告訴他:「她,是我的皇太子妃人選。你想,她現在是什麼身份?」
哎!原本的愛慕之心也只能化成謙卑的崇敬。天啊!他如何敢妄想攀上玉蘿呢?
這一趟邀約,原打算請求太子賜婚的,竟不知會變成如此掃興的賞花行。是以一路上顯得十分沉默。
李罡見其有異,問道:「文權兄,你怎麼了?」
他恭敬地回問:「太子,那,仙曲姑娘您對她可有打算?」
文權以為只要獻了美人,來日太子登基,自不會忘了他的美意,賜個一官半職做做;要不,也封個什麼侯爵名堂來著,教他樊府在邑陽是既富且貴地風光立足。
看來,他的兩個小小希望都將落空。
李罡謝絕他的美意:「對她,我沒半點打算。她乃是你府上的珍寶,李某不敢奢占。對了,叨擾了多日,也該是啟程的時候了。文權兄,在你府上受你熱誠招待,李罡感激不盡,它日若有機會定再造訪。」
他的一番客套即表示將離去的心意。文權熱心說道:「既然太子將離去,就讓我再盡盡地主情誼,設宴送別吧。」
「不用太麻煩了。」
「不,一點也不麻煩。」
文權一番熱誠,他也不好推卻。於是一場不醉不歸的餞別酒宴隨之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