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妳就別怪湘萸了,她只是心頭歡喜。」孟瑛含笑為侄女說話。她是孟盟主雲英未嫁的妹子。
「是啊!聽說情哥哥來了,什麼都顧不得了。」其中一名青年開口調侃。
「二哥!」嗔視兄長一眼,孟湘萸含羞帶喜,搖著父親的手:「爹,不是說夏侯伯伯來了嗎?怎麼沒瞧見夏侯大哥?」
一年前夏侯剛父子前來拜見現任武林盟主,在見識過夏侯星過人的武功後,孟湘萸的一縷情絲便不自禁地系到了他的身上。
一方面是知道女兒的心事,另一方面也是看重夏侯星的才能,因此前些時候,夏侯夫妻再次來訪時,孟堡主主動提親,想成就一番良緣。
夏侯剛夫妻自是一口答應,甚至允諾三個月內必然命子前來問名下聘,誰料事與願違,夏侯星竟因此而離家出走。
孟堡主夫妻對望了眼,雖說坦白,但事到臨頭,仍不知該如何對愛女啟口才好。
見父母的表情不怎麼對,孟湘萸小心地問著:「夏侯伯伯沒來嗎?還是,出了什麼事嗎?」
孟堡主吐出口氣,委婉地對女兒說明:「湘萸,關於妳和夏侯賢侄的親事,我和妳夏侯伯伯,決定再從長計議。」
「為什麼?」孟湘萸一臉錯愕,親事不是已經說定了嗎?三個月的期限已至,難道夏侯伯伯今日不是來下聘的?
「這……」孟堡主沉吟了會,決定對愛女實言:「湘萸,夏侯賢侄日前離家未回,所以妳夏侯伯伯是特地前來告罪。至於你們二人的親事,就暫緩一緩。」
聽明白父親的意思,孟湘萸的聲音微微顫抖:「爹的意思,是說、是說夏侯大哥不願和我成親,所以才離家出走,是不是?」
孟堡主尚未回話,孟家兩兄弟已是臉色大變,同聲質問道:「夏侯星竟敢如此羞辱湘萸?」
「不許胡說!」孟堡主急忙喝止二子。「湘萸,沒這回事,妳夏侯伯伯是說夏侯賢侄有事尚未辦妥,所以才會延誤了婚期……」
還沒說完,孟湘萸無法置信地搖著頭:「他居然這樣待我?他怎麼可以這麼做?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湘萸!」見女兒傷心跑走,孟夫人連忙站起來。「我跟去瞧瞧。」
孟瑛柔美面容上滿是關心。「我也去。」
兩兄弟對望了眼,他們怎能坐視最心愛的小妹受此委屈?他們非替她討回個公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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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的笛聲在暗夜裡輕幽地響起,透露出的卻是孤寂,夏侯星聽著,心口微泛起酸。月--很寂寞吧?
「月,今夜別吹笛了。」不想再聽著寒月泠那美妙卻讓人揪心的笛音,夏侯星主動要求。「咱們來下棋吧!」
近來,二更過後上無心樓,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不自覺地,望向寒月泠的眼光中滲入了疼惜,每回聽著笛聲,夏侯星就忍不住心疼。
寒月泠肯定很寂寞,否則不會總是在三更半夜吹笛,夏侯星沒留意到,自己對眼前人的關心,已經超過他以往的界限了。
「妳確定?」清亮嗓音微帶笑意。
夏侯星眼珠子轉了轉,知道論起棋來,自己確實比不上眼前人,因此也不自找難堪了。他換了話,語氣有些遺憾:「可惜上回酒喝完了,不然咱們就可以來行酒令了;不然邊說些江湖軼事邊喝酒,也別有一番風趣。」
「夜半客來茶代酒。」倒杯茶放入他手中,寒月泠語氣清淡。「姑娘家貪杯嗜飲,可不是好習慣。」
夏侯星尷尬地笑了下,連忙端起茶來,雖不見茶色,入鼻茶香氣味清高。「好香的茶,這什麼?」飲下更是滿嘴清香爽口,他驚喜道:「是蒙頂甘露!」
寒月泠淡淡地笑了,料到夏侯星一定能喝得出。「建安三千里,京師三月嘗新茶。建安茶名滿天下,沒想到妳居然也知道蒙頂茶。」
「琴裡知聞唯滌水,茶中故舊是蒙山。建安茶名聲響,蒙頂可也毫不遜色呢!」夏侯星有點驚奇,想不到斷情莊居然什麼樣的茶都有,前幾日的紫陽及雪芽已教人驚奇,不料此地連蒙頂都有。
「看來妳對茶也頗有研究。」寒月泠的語聲中笑意更深。
夏侯星粲然一笑,難得謙遜:「哪稱得上什麼研究?不過隨口牛飲,喝下便是。倒是我有一友,他家大業大,對任何事物都講究。耳濡目染之下,我才知道一些的。」
聞言,寒月泠略帶好奇:「既是如此,妳遇難,她為何沒伸出援手?」
「……」夏侯星一時語塞。總不能告訴寒月泠,那些損友巴不得他遭殃吧?這不就代表自己做人太失敗了嗎?
在寒月泠心中,認定夏侯星口中好友必是閨中密友,聽他語氣遲疑,自行替他尋個借口:「想來令友深閨簡出,自是不知妳的處境。可要我派人送封信給她?」
「不用、不用!」急急拒絕。怎麼成?要是讓風瞧見他現在這模樣,就算沒當場笑死,日後被笑個三年五載也必是少不了的。
「妳不需同家中人聯絡嗎?」寒月泠有些疑惑。
夏侯星翻個白眼,如果不是他娘的傑作,他又怎麼可能會落到今日這地步?如今好不容易逃了出來,現下說什麼都不回去自投羅網
「可有想讓誰得知妳消息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直說無妨。」
聽寒月泠口口聲聲地說要幫他聯絡親友,夏侯星不知為什麼,只覺一股氣壓在胸口,讓他鬱悶極了。「少莊主是嫌我留在此地白吃白喝,是不是?」
「沒這回事!」知道夏侯星不高興了才會改稱自己少莊主,寒月泠不再勸說。只是耳中聽得夏侯星聲聲拒絕,驀地心中一動!難道夏姑娘已無親人了嗎?怪不得她總是膩著人,是因為寂寞嗎?
夏侯星反問了句:「那你呢?月,你打算一輩子待在這無心樓嗎?難道你不想親自到蜀州瞧瞧嗎?」
「妳從何認定我對蜀州有興趣?」
「難道不是?」夏侯星再問一句,「否則為何無心樓中的茶是蒙頂甘露,酒是綿竹大曲,就連這桌上鋪設的都是蜀緞,只怕這上頭亦是蜀繡吧?」
「只是湊巧!」寒月泠語氣輕淡。
這是前不久,婆婆將自己的法子轉告師父後,沒多久,便傳來了好消息,因為到蜀州,師父也就順道托人為自己送了這麼些東西來。
只是,對蜀州,寒月泠確實有一份奇異的感覺。師父厭惡蜀州,偏生婆婆總背著師父為自己帶來許多書籍,內中便記載了不少關於蜀州風俗美景,讓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親自去瞧瞧。
「這麼巧?」眼眸一轉,夏侯星開口吟道:「春時嫩芽綠,飛瀑輕快渡;夏日綠圍湖,鶯飛燕子舞;秋至紅葉鋪,彩林滿眼目;冬來雪裹山,冰瀑如玉珠。」
寒月泠驚喜:「星所形容的,莫非是黃龍九寨溝?」
「你連這都知道?」夏侯星翻個白眼,對寒月泠方纔的話更是不信。「你從沒踏出斷情莊,可是對蜀州的地理風情幾乎都知悉,你還自欺欺人說湊巧?」
寒月泠沒再反駁,只是若有似無地歎了口氣。
知道寒月泠不愛談這話題,乾脆換句話問:「為什麼你不肯見外人?莫非是覺得一個吃白食的不配和少莊主見面嗎?」夏侯星早就想問了,忍了這麼久,也算是他難得的耐心了。
清亮的語音依舊淡然:「別多心!不見,只是怕嚇著妳罷了!天生容貌醜陋,還是別隨便嚇人的好。」
「這怎麼可能?」夏侯星不信。
沉默了一會兒,寒月泠再度開口:「夜深了,妳還是早點回房歇息吧!」
夏侯星突然開口:「月,咱們結拜,好不好?」
他愈來愈喜歡待在月的身邊了,或許是因為兩人的性子完全不同吧?夏侯星從未遇到過如寒月泠這般沉靜之人,相處愈久,愈讓他覺得心境平和。
寒月泠微愣,眼神黯淡下來,這樣的日子已不長了,若非師父近日不在莊內,星是不可能進得了無心樓;可是師父就要回來了,不該再讓星來此地才對。
沒得到寒月泠的回答,夏侯星不死心地追問著:「結拜之後,咱們就是手足了,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等你師父回來,咱們告訴他一聲,我可以陪你行遍天下。你說好不好?」
認定寒月泠必是因為自身容貌不佳,所以才甘心待在這不見天日的無心樓,夏侯星不明白心中的不捨究竟從何而來,一心只想幫她恢復信心。
「夜深了,妳該走了。」寒月泠沒正面響應,淡淡地下了逐客令。
夏侯星豈是如此輕易放棄之人,他上前要拉起寒月泠,不料腳下一絆。
「小心!」寒月泠看得分明,一個箭步上前要扶住他,沒想到夏侯星來勢洶洶,這下人沒扶住,反倒被他牽累。
夏侯星穩不住自己的身勢,立時知道事情不妙,他急忙伸手一手攬住寒月泠的腰,一手護在她的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