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正為了這不可思議的情況而納悶時,若連早上了樓,推門進入堂哥的房內。見堂哥正睡著,若挖走至他身邊,凝望了好一會。他的上半身幾乎是慘不忍睹的,如同她下額的疤痕一樣。看來這輩子再也無法擺脫陰影了。
見他仍熟睡著,她也不打算吵他,就在轉身之際「若渲,別走。」
他的聲音劃破了房內的謐靜。
若渲回過頭來。「你醒了?」
他點了點頭。「我一直很清醒地面對痛苦,以及——你。」他的話觸動了她的良心及多日來積壓的悲楚。
她便咽說道:「對不起,我——」
「錯不在你,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明知挽不回你,還——」
現在實在不是他們自責的時候,若渲心痛地問他:「疼嗎?」
他搖了搖頭。「火是我放的,又有什麼資格向人說疼呢?」
死寂的空氣,沒有一絲的陽光。他的目光又一如往昔的熾熱,但若渲的心卻一寸寸地內縮。以現在的地而言,她根本毋需害怕他會對她侵犯,可是仍免不了對他心生莫名的畏懼。
「堂哥,你好好養傷,我先走了。」
「別這麼快走,若渲,我需要有個人陪我。」
良久,她同意了他的要求;她害怕因只要求一個吻未果而產生的自焚事件再度發生。她自承,若再一次出事,她的心臟肯定無法負荷。
「好,我多陪你一會。」
他強忍著痛苦,舉起手臂。「坐下,我想和你聊聊。」
她依言坐在床邊的一張椅上。
若遍真不敢相信,自己也能這麼平靜無懼的與他共處一室。坐下來後的她,一直保持著安靜。
「若渲。」
「嗯,有事嗎,堂哥?」
他緩緩地,如回憶似的說著:「當我見到你的剎那,我就發誓要保護你一生。誰知命運這麼捉弄人,你我卻是堂兄妹關係,叫我想追求你也沒這個勇氣。橫梗在我們之間的竟是血緣而不是父母的關係,這叫我如何能夠不嘔?」
他嘔是嘔,但若渲壓根沒想過他們之間會產生什麼樣的戀情。他的陰沉個性對身心已然受創的若渲而言,只會雪上加霜。她一直不懂,為何她會淪陷於槐恩的熾熱情網中。現在,一經肅峰的剖白,她才知道,原來她的內心也一直渴望像槐恩這樣的熱源來灌注自己一顆沉寂的心。他的熱情、他的包容,給了她一股排山到海而來的狂瀾,教她不接收也難。他將愛意濃濃地注入她冰冷的心潮,教她想躲也躲不了,反抗亦無力,只有任他一遍又一遍的讓愛氾濫成災。
原來自己要的並不多,只不過強烈一點的愛才足以征服自己深鋼的心。
她默默地聽完肅峰的告白,不過她還是堅決地告訴他:「我們之間還是不可能的,對不?」
他側過臉看著她。「我以為我在贖罪,殊不知,卻只是加重你的負擔。」「快別這麼說,是我不好,沒仔細觀察你的不對勁,才會釀成今日的悲劇。」她的自責也無濟於事了,簡短的聊完話,她便起身告辭。
無意的一瞥,竟看見他眼中儘是無辜與渴望,但那又能如何?她總不可能因他受了傷就以一生來陪伴他吧?
悄悄離開了展家,辭意已在腦海中盤據,她決定了來到月月家裡,她知道月月肯定不會批准她辭職的,教她對月月表示:「月月,我可以休長假嗎?」
月月見她神色十分差,還當她是職業倦怠症,二話不說便准了。不過——「若渲,你打算休多久?說個時間,我也好找人代班。」
「三個月,行嗎?」
「三個月?太久了吧?要不,你勉強,我折合,就兩個月,如何?留職留薪喔。」若渲苦笑地答道:「好,隨你安排。」
月月怎麼也沒想到若渲心裡有難以對人訴說的苦楚,只當她是工作到了倦怠期,而她這個當老闆的總不好去強迫人家作牛作馬吧。
「對了,你和槐恩——」
「他很忙,所以不能陪我。」
見若渲講得簡單,月月也不再多問。
在宣讀繼承信託基金的那一天,槐恩過來陪著她。她並沒有反對,因為她的打算可下是僅僅休假兩個月,而是永遠的離去,就當是他們最後的相聚吧。
溫律師頻頻拭汗,神色顯得十分不定。宛月及立岳坐在一旁,時候到了,溫律師開始宣讀。先是將遺囑說了一遍,後續才開始—一宣讀。出人意外的——「…本人宣佈,信託基金剩餘兩百三十六萬元,遺產部分——」他講不下去了,目光不時飄向宛月,彷彿求援似的。
立岳問他:「遺產部分怎麼了?」
宛月心一橫,反正這事早說晚說都是要說的,她接口說道:「若渲已同意全數付出,所以她一毛也得不到。」
當她說出,若渲的目光望向溫律師。她真不敢相信,她這麼信任的一位好伯伯,會在這節骨眼背叛她。
若渲訝然地說不出話來,槐恩卻代她開口:「你們做了手腳,吞了若渲的財產——」他的拳頭已呼之欲出,若渲制止住他。「算了,當是認清一個人吧。」
她接過信託基金的餘額支票,走出律師事務所。槐思追了出來,問她:「你不爭回?」
「不了,反正很多事早已爭不回,何必在乎這麼一點身外物?」
她既看得開,槐恩也只有尊重她的決定。
這麼一份經過篡改的遺產繼承,絕不代表立岳的立場。若渲肯輕易放過他們,立岳可平不下氣來。生平頭一回打人,便是為了此事。他揮拳接了溫律師,兩人年紀也有一大把,掛采的機率可大了。最後是立岳進了警察局,然溫律師卻因理虧而撤銷告訴。當立岳狼狽回到展家,幾乎是再也抑不下怒氣。在他心底,宛月根本是食人不吐骨頭,連若渲最基本應得的財產,她也不要臉地吞併。
怒氣在發酵中逐漸轉成羞愧,他深感愧對兄長,夜裡,便服藥自殺以謝罪。命是撿回來了,但家不再是個家,原本詭異的組合這會更加深了死寂的氣氛。宛月後悔自己的行徑,但錢已全被股票套牢,一時之間也贖不回,只好任由一個家繼續的破敗。
第七章
槐恩陪了她一整天,最後在若渲三番兩次的驅趕下才離去。不過也言明,明天將要再來,而若渲也答應了他。
當他一走,若渲便由抽屜底層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行李,以及護照、簽證、機票…等物,次日一早,並未與槐恩見面,她人已在異鄉的天空了。
外文系畢業的她,來到異國,絕不會因語言的隔閡而造成不便。她並沒有事先計劃好去什麼地方,只是走走停停的,任由飛機帶她前往美麗的國度——新西蘭。若渲在走訪了不少城鎮之後,才在皇后鎮落腳。
初來乍到,陌生的族群與生活,確實讓她一時之間難以適應,不過友善的一個微笑、一句問候,也終於讓她融入他們的生活。
皇后鎮的好處便是幽靜、純樸。小而精巧的鄉鎮,步行即可走遍。寬廣、優雅的居家環境,」也是吸引她落腳的原因。
皇后鎮的最大特徵便是瓦卡提浦湖,一個完全未受污染的處女地。水質之清冽,猶如一面明鏡似的,映照出皇后鎮美麗的容顏。
瓦卡提浦湖以每隔五分鐘增減水八公分的傳奇聞名,這個特色已蔚為當地的奇觀。自湖畔楊柳依依處,觀看湖面是一絕妙享受。清晨間的輕靈薄霧,與流動的虹雲,伴著野炊的輕煙……經由清澈的湖水映照出各自的身影。
黃昏之際,目送落霞散去,餘暉無盡的夕照裡,沉沉暮靄慢慢地合攏成仲夏夜的帷幕,萬物皆沉浸在和諧之中。
若渲這個東方女子一踏入這毛利文化群中,雖有點格格不入,但也更添一份色彩。她住在臨湖小街上的某家旅館,享足了這一份溫靜,使她更想在此定居,至少也居留個兩年。有了這個打算後,她在附近好心人的幫助下,租了一棟民宅。
由於新西蘭政府對於民眾的居家品質頗為重視,是以在此地有不少銀行以低利貸款供購買民宅之用,也養成了此地居民習慣了凡事以貸款執借,幾乎是終其一生的在償還低利貸款。
若渲的房東是一對年老夫婦,近兩百坪大的房子就住了他們三人,彼此的生活絲毫不受影響。
老太太擅長廚藝,故若渲在飽肚方面完全不成問題。而這裡的物價又不高,一公升的牛奶折合台幣還不到十塊錢,也就是說,在此地,她可以用較少的金錢,換取較高等的物質享受。
若渲初來新西蘭,原只抱定觀光、旅遊的心態。但既已決定在皇后鎮落腳,也就開始找工作兼差了。在此地工作的人們是很單純的,朝九晚五,連商店亦是此。勤勞點的頂多再開到六點也就打烊了,至於週末與周口則是休息天。晚上消費的地方既少,故夜貓子似乎不怎麼適合在此地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