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恩叫住她:「盈如。」
她約在十尺之外停下腳步,不過並未回頭。槐恩走向她。
「既然來了,為什麼還要走?」
她仍舊不答。若渲一直不插入兩人的對話。今天她是應邀而來,至於盈如什麼想法,她不想,也不願去瞭解。
良久,盈儷才恨道:「你全對她說了?」
槐恩點了點頭。「我和她之間,沒什麼可隱瞞的,所以,我要做的任何事,她都有參與的權利。」
盈儷回瞪了著追一眼。「你太過分過了。」
她口中的你,教兩人搞不懂她意指何人。反正他今天是以盈如未來堂姊夫的身份在幫她,要不,他才不想趟這渾水咧。
槐恩心平氣和地對她說:「盈儷,現在到底去不去?」
這才是現實的問題,再不拿掉,肚子日日隆起可見不得人了。她答道:「當然去,不去的話,我何必站在婦產科門口?」
有了她的決定,槐思與若渲先進了醫院,隨後她才進來。當填資料時,護士小姐問盈儷:「父親有沒有來?」
她指指槐恩。「有,他在那。」
多麼奇怪畫面!護士小姐見盈如一個人站在掛號處,而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男人,也就是她口中孩子的生父,竟和另一名女子親見的站在一塊,好奇怪喔。
「身份證呢?」
盈儷喚了他:「槐恩,身份證。」
他由若渲身邊走過來,並從皮夾子取出身份證,在護士的督導下簽下名字後就若無其事的走回若渲身邊,彷彿這件事與他無關似的。
護士私底下偷偷地問她:「你先生和那女子是怎麼一回事?」
盈如淡淡答道:「他的新歡。」
對於她的答案,可讓護士小姐們有嚼不完的舌根
「太囂張了吧?舊愛拿孩子,連新歡也帶來,不怕傷了舊愛的心喔。」
盈麗一個人進入手術室,而槐思則一直陪在若渲身旁。
在候診室中,不少人問他:「和你來的女人,是什麼身份?」
醫院裡,尤其是婦產科,多的是三姑與六婆。
「她喔,是我妻子的堂妹,糊里糊塗地和人家有了小孩,叫我來代簽。可我又怕老婆吃醋,所以才帶她一塊來。」
經他解釋,才有人恍然大悟地直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結果他贏得了「標準先生」、「友愛兄妹」的封號,將他原先給人的不良印象全扭轉了過來。
剛出手術室的盈儷顯得十分的虛弱,但她堅持不辦住院,又不想回套房一個人孤價伶的,是以要求槐恩:「先帶我回你家好不好?我很不舒服。」
槐恩告訴她:「要不,先住院再說。」
「不,我才不住這,我怕別人知道我來過這,惡見盈儷干嗯陣陣,若遍對她說:「要不,這離飯店很近,我們先送你過去我那——」「槐恩——」
盈儷以求救的目光望向槐恩,但他卻視而不見。
「也好,照若渲的意思去做吧。」
兩人很有默契地將盈儷的私心推翻掉,將她送進飯店休息。
也許是太過於虛弱,她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說不。
人生總有高低起伏期,也許此時正值若渲的低潮期吧。
堂哥肅峰找上門來,當時天色已呈灰暗,加上他晦暗的面孔,更令人不舒服了。自來到之後,他一直沉默著,且帶有那麼一點異常。
「堂哥,你來,不會只是要和我對看吧?」他一直盯視著她,彷彿要將她看透似的,那感覺著實恐怖。
他緩緩地開口:「若渲,今生既愛你不得,就盼來世好了。」
他怎麼了?說這些話又代表了什麼?不樣的念頭很快的一閃而過。「堂哥,你——」
「若渲,我可以吻你嗎?」
吻我?堂哥今天的言行舉止實在詭異,他要一個吻做什麼?是在和她道別嗎?若增反問他:「堂哥,你——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不如意的事?」
即使對他印象極差,甚至帶著些許的恐懼,但他好歹也是她的親人,他的反常,不得不令她起了戒心。這裡人多,倒不擔心他會施暴,只不過,她發現肅峰握著公事包的手正泛著死白,好似將全身的力量貫注其上。
「堂哥——」
見他一直不答,若渲開始有些害怕了。她無法答應他的要求,一個吻雖不能夠代表什麼,但她看得出,他有事,一定有事,索性——「堂哥,你先在這,我馬上回來,等我、等我——」若渲跑了將近五十公尺的距離才找到公用電話。正當她想打電話給叔叔時,從堂哥身邊傳來陣陣的驚叫聲——火,她看到了火!停下撥號的動作,隨即打了—一?報警。
當她來到現場時,一顆心如萬箭穿過般的疼痛。火是滅了,但她看見堂哥的眼底,伴著灰暗的天空與黑壓壓驚叫不已的人群。眼前的畫面揪著她的心,而肅峰的那一雙為痛苦吞噬的眼直到看到她來了才合上。
若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醫院的,她似乎陷入昏睡般的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時,叔叔、嬸嬸相繼來到了醫院。
宛月嬸嬸失控地在醫院裡謾罵她紅顏禍水,與她母親同一個模子,專生來搶男人的心……這些話對若渲而言,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她的失神,叫立岳心疼。
「若渲,你先回去吧,這不關你的事。」
宛月又歇斯底里地咆哮:「誰說不關她的事!誰准她走,我便和誰拚命!我要她償命,這個狠毒的女人——」宛月已喪失理智地嘶吼著,幾度引來醫院人員的制止。最後在叔叔的幫助下,若渲才得以先行離去。人是走了,但心呢?卻再也平復不了。往後數日,她極盡所能地避開槐恩。她深深感受到,她的存在,對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種負擔。
幾次的蓄意避不見面,終於也引來槐恩的注意。
一大早,槐恩在還沒有上班前便到飯店門口等她。因為他知道若渲每天早上必會到附近的燒餅油條店吃早餐。
盈儷的事件未平,又出了肅峰的自焚,若渲已覺得筋疲力竭,幾度萌生辭意,但明用又這麼信任她,總教她難以啟齒。
一大早,換上休閒服,才剛要踏出飯店大門,便見槐恩站在柱前。於是她改由側邊樓梯離開。但眼尖的他還是看見了她。他快動作往她的方向跑來,口中亦直呼她的名——「若渲!
他的叫喚只有更加快她的腳步。槐恩強行攔下她,那衝力之大,令她險些撲倒在地。幸虧他動作快,及時地穩住她前傾的身子,不然的話,不跌個鼻青臉腫才怪。她低聲地說了一句「謝謝」後,又迅速地與他錯開身來,之前的熱絡似乎已全冷卻。「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又為什麼對我這麼的冷淡?槐恩忍不住控訴。若渲心情煩躁。醫院裡的堂哥,以及價蓉口中的白二哥,他們兩人都為她所累,她實在不該再害槐恩了。不過,對於槐恩的問話,她只是平靜地回以:「是你多心,別胡思亂想,沒什麼事的。」
「真的沒事?」
「真的,我已來不及了,先走了,你也該回公司上班了吧。」她就這麼冷淡的走掉,彷彿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事的回到了原點。
距宣讀若渲繼承信託基金之日只剩兩天。
肅峰拖著燒傷達百分之四十的身子回到展家休養。若渲在他住院那段期間,幾乎是一天前去探望兩趟。她自責既已發現他的異常,卻沒有做好妥善的疏導工作。頻繁的探望,贖罪的成份多過於其他。
今天,她又出現在展家。宛月一見到她,立即破口大罵地指責:「你踉唐慧綾都是吸血鬼、害人精!你們母女就只會來奪人家的丈夫和兒子,壞女人……」
若渲一直不明白,何以嬸嬸老是指控她與媽媽,她鼓起勇氣回道:「嬸嬸,我做錯的事和我媽無關,你不要老是隨便侮辱我母親,好嗎?」
宛月冷笑著。「你說我侮辱她?我才沒有,這是事實,當年你爸爸之所以動手殺了這賤貨,就是替天行道。」
「嬸嬸,你在胡說什麼?你知道我爸殺妻的原因?你告訴我呀。」這個謎已擱在她心底好多年,她一直以為除了死去的父母親外,沒有任何人知道。
宛月見若渲急著想知道,才將深埋心中多年的恨意妒火全說了。
「若沒有唐慧續,我和立岳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相敬如冰,他也不會對我這麼的冷淡。他為唐慧統吃醋發狂時,我劉宛月在他心中什麼也不是,我恨他,所以我要報復他,我要他痛苦一生,我也要他永劫不得翻身。我做到了,不是嗎?」
她的發洩、她的卑鄙、她的狠毒促成了若渲一家的悲劇,事隔多年,若增終於得知真相,但她並不怨怪嬸嬸,反而有心事終於卸下般的輕鬆。
她對咆哮完的宛月說:「我可以上去看看堂哥了嗎?」
若渲的冷靜,出乎宛月的想像。她真不敢相信,在她道破這宗弒妻殺女的滅門血案的原因後,若渲還能不怒不氣,這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