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她沉睡,紀塵揚小心地將她那只緊握住他的小手掰開。時間不早了,他必須趁著這個時候趕緊離開這裡。
在小寒額頭印下一個充滿情意的吻,離開了床。 「小寒,我很快就回去來的,你等我……」縱有千百個不願意,此刻他真的不能不走了。
才轉身,柔柔的呼喚在紀塵揚的耳邊響起,「揚哥,你不要走--」
紀塵揚停住腳步,回過頭。小寒那張淒惶的臉,惹來他心口一陣陣絞痛。以為小寒入睡了,怎知她卻如此容易驚醒。
「我不走。」他在小寒的眼裡看到了擔憂,這擔憂讓他有股莫名的自責,罪惡感在折磨著他。紀塵揚也不想走,可是這一切終究不是他能掌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為人子的不能不報啊,
見他轉身欲離去,小寒衝下床,先他一步地擋著房門。「不!我不讓你走出這房門。我不讓你走,你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一次的經驗就教她嚇破了膽,她無法再承受第二次。
「小寒,相信我,我不會離開你的。」
「不!不!」不停搖頭,搖下了一串串的淚珠兒,她緊緊地環住他的腰。「如果你一定要走,那帶我走,我們一起回寒月山莊……」 從以前到現在不曉得離家多少次,可是從來沒過像這一次般的想念家。
「帶我回家,我要回家……」
她好想好想臭哥、奶娘、莫情……
「小寒……」猛地給她一個深吻,除了吻,紀塵揚說不出他的疼、他的痛。無奈地擁住她:「傻女,等我辦完事後,就帶你回家。」
「不!我要現在!」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需要他,經過了昨天那一場噩夢,小寒終於明白,這一生再也無法沒有他。
「好。」他點頭。
「你沒騙我?」小寒唇角亮起了欣悅的笑。
「我沒欺騙你,但……」
「有條件?」欣悅的笑漸漸隱去。
一旦加了但是,不就表示前面說的話都不算嗎?
「你肯相信我嗎?」
「想相信,但很難。」 實在不是她不肯相信他,而是他有不好的紀錄。
看著小寒漸隱的笑容,他知道這下子要推開這扇門是很難了。但是,他不能不走啊!眼看五更天都要到了,他若再不離去,萬一被發現,不只他會有麻煩,連雲巧雯也會遭殃。
「小寒!」他定定地看著她的眼。」我答應你晚上一定會過來,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你要回去哪裡?回新房找你的新娘子嗎?」小寒漂亮的臉蛋掠過淺淺的怒,一雙娥眉緊蹙,看起來情緒很不安。
「不是,但是我一定要離開這裡。」
「給一個合理的理由。」小寒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不想和他吵,她瞭解有些事是需要講理的。她想和他講理,只是揚哥也必需給她一個合理的理由。只要合理,她就相信他,她就讓他走。
然,揚哥卻連這一點小小的要求,都無法給她。見他似有難言之隱,她也不逼他,只是安靜地等他給她一個理由。
給不出理由,紀塵揚又聽見魯伯敲門的嚷聲:「你還不快走,霧要散了……」
情急之下,紀塵揚手指一伸,點住了小寒的穴道,她一動也不能動。
「對不起了,小寒,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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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在新房裡心急如焚地走來走去。
快天亮了,新郎官還不回來,這可怎麼辦是好,萬一被堡主發現,這罪過她可擔待不起啊!「就這樣讓他走,不曉得是對還是錯?如果他不回來,那可怎麼辦……」她叨叨地念道。
「奶娘,他會回來的。」雲巧雯說。一整夜未合眼的她,看起來似乎很疲倦,沒有一絲新嫁娘的光彩。
「你怎麼知道?」
「我相信他。」
不是嗎?話才說完,紀塵揚已經推門而入。雞啼聲正好在這時斷續地傳來。
「阿彌佛!姑爺,你總算回來了,害我擔心死了。」
「對不起,害你們受驚。」他向奶娘恭敬地打了個揖,並且對雲巧雯微微一笑。「你們一定一夜沒睡,是不是?」
雲巧雯揚起眉看他一眼,心裡怔怔地想,眼前這個男人,真不愧是個正人君子。一股莫名的好感,從她心中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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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破曉,籠罩在林間那層透明黑紗似的薄霧還未散盡,晨霧帶著水氣遊蕩在每一處。
咻!咻!咻!
長劍揮過,一片片的相思葉飄滿天,隨著風緩緩地落在地上。小寒來回地在石屋旁的林子奔跑,她一邊跑一邊砍,彷彿瘋了般,她完全不知自己在樹林奔馳了多久。
一道黑影緊緊地跟隨著她,寸步不離。
「你走,不要老跟在我後面!」小寒被這位駝背的老人魔給跟煩了,她把對紀塵揚的氣全發洩在他身上。
駝著背的雲劍影沒說一句話,充滿疼惜的眼光定定地看著她,那眼光就像當年他看蝶兒的眼光是一樣的。
咻!咻!咻!劍又揮下,落葉狂舞。
「我討厭你們!你們全滾開,滾得遠遠的,不要讓我看見--」說完,她縱身一躍,立即消失在林間的晨霧中。
雲劍影並沒有跟上去,他知道她是無法走出這片相思林。想到她為紀塵揚痛苦的模樣,他的心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
他想起了蝶兒對他的那片情深意重……
傻女兒,傻女兒,你可知道爹看你這樣子,心有多疼嗎?
細雨灰灰地灑在樹林中,天色變得好暗。
小寒在雨中已經淋了好久的雨,雖然雨勢不大,但身體還是濕了一片。任憑魯伯不停地喚她進屋,她就是執意不肯。
雲劍影站在石屋前看著這固執的女兒,他知道除了答應她去找紀塵揚或是紀塵揚出現,她才會進屋。
然而,就算紀塵揚來了,又能如何?
眼看一個計劃了將近二十年的復仇計劃就要成功了,可不能為了她而破壞啊!
今日是比武招親後的第五日,他交代紀塵揚在這幾天內,千萬不能來找小寒,以免雲劍雷起疑。
這五日真難為了紀塵揚,想必他一定日夜懸念著小寒,為怕節外生枝,該是將小寒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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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晚膳剛用過,下人剛送來茶飲,卻只聽見奶娘大聲嚷嚷:「小姐,小姐,這下怎麼辦?老爺要你把珍珠鏈送過去。」幾天前,奶娘為她更衣時才發現珍珠鏈不見了,奶娘從此一刻都不能安寧。
老爺曾特地交代她,這條珍珠鏈是傳家寶物,萬萬不能遺失。如果遺失的話,就要奶娘的命。
這下子好了,老爺要小姐把珍珠鏈送去,沒有珍珠鏈,她這條老命也要丟了。這可怎麼辦才好?「奶娘,你在急什麼,送就送,何必這麼緊張兮兮的。你看,鏈子不是好端端地掛在我脖子上嗎?」
今晨,紀塵揚拿了一條珍珠鏈還雲巧雯。這條假珍珠鏈和真的一模一樣,完全看不出是假造的。連雲巧雯也不知這條項鏈是假的。
「怎麼?紀大俠把鏈子還給你了?真是謝天謝地,這下子我可以沒事了。」
「那我們快去找爹吧!」
「紀大俠呢?要不要叫他也一塊兒去?」
「爹沒叫他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雲巧雯盡量避免紀塵揚和爹見面,而爹這幾日也不曾傳見紀塵揚,這正合她的心意。
奶娘陪著她往前廳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這紀大俠人真好,不但這樣,還很認真。我看他整天都關在書房讀書,是不是要考狀元?」
「或許吧。」雲巧雯對他在結婚那夜的君子作風,一直深具好感,加上他又主動把珍珠鏈送還,對他,她又多了一分敬意。
兩個人說笑地來到前廳,腳剛跨進,雲劍雷身邊的護衛立刻上前,「老爺身體不適,人在寢室,要小姐趕快過去。」
雲巧雯急忙走進內堂,經過兩處廳堂,來到父親的寢室。「爹--」她走了進去,反手帶上了門。
一抬頭,只見坐在太師椅上的雲劍雷臉色一片蒼白,斗大的汗珠從額頭直直滴下,好像很痛苦似的。
「爹,你怎麼了,有沒有請大夫看過?」雲巧雯慌張地問。
「快把珍珠項鏈拿下來給我!」雲劍雷微慍地輕喝道。
他的病也不曉得是什麼原因,竟然提早發作了。此時的他,覺得心口有一把火燒著,頭如針穿般的刺痛。他必需馬上服用奪命珠,否則他必死無疑。
雲劍雷從小就有一種怪病,每當季節交換之際,他的身體就會如同萬蟻穿進四肢百骸般的刺咬,那劇痛會讓他口吐白沫、自咬舌頭。
此怪病只有奪命粉可救。江湖傳說奪命粉是為奪命釘而配製的解藥,那只是以訛傳訛,根本不是那一回事……原來這奪命珠是特地為雲劍雷所制的,平常都帶在雲母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