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最不會寫這種報告,聽說光是要找資料就找不完對不對?」季襄雪又嘟起櫻桃小嘴。
「沒關係,到時候看我的。」男同學義不容辭,馬上又跳出來拍胸脯保證。
「太好了,有你幫我『寫』報告,這樣我就真的可以放心嘍。」該做的有人要幫她做,該寫的有人要幫她寫,季襄雪至此目的全部達成,當然不須再操啥心嘍。
「應……該的嘛。」男同學上了大當而不自覺,還在一旁沾沾自喜。
「你這人真好。」季襄雪不忘再捧上一句。
「沒……沒啦。」男同學靦腆地搔著臉,飄飄欲仙的心早就飛到雲霄裡,假如她現在把他賣了,他大概還會笑嘻嘻地幫她數鈔票哩。
只可惜沒機會讓她印證,要來帶領他們的人已經現影了。
「哈,兩位同學。」溫潤親切的口吻充分表現出來者的平易近人,但聽進季襄雪的耳裡,卻是一記毛骨悚然。
她皺眉地轉過身……
心中不禁菩薩媽祖地一陣亂喊,她最擔心的噩夢果然變成真。
「不會吧?!」她就差沒尖叫。
「你好呀,咱們好久不見啦!」刁名豪早已習慣拿一張俊俏不羈的笑臉去貼她的冷屁股。
「難怪我今早一起床,眼皮就一直跳得很厲害,原來……」要是沒有閒人在側,她這整句話就會簡化為——「好久不見個屁!」
倘若她沒記錯,他昨晚還假裝「不小心」和她偶遇,然後賴著與她同桌吃完飯之後,又「不小心」和她同路,硬是送她回房呢!
「對了,先說正事要緊。」刁名豪指著仍在自我陶醉的男同學說道。「你們教授要調你去一號倉。」
「為什麼?!」季襄雪和男同學不約而同張開嘴。
這一號倉就是「一號倉庫」的通稱,它位於牧場的最前端,如果沿著牧場的路往下走,接下來出現的是二號倉、三號倉……依此類推,倉庫前面的數字越大就表示越接近牧場的深處。
而一號倉距他們目前所在的八號倉,光是開車至少也要耗上個一小時。
「大概是因為那邊比較忙,所以要你過去支援吧。」刁名豪不是很清楚地聳著肩。
「可是……」好不容易有這個與佳人獨處的機會,男同學怎會捨得放棄。
「有什麼問題你還是去問你們教授比較好,我只負責傳達而已。」刁名豪開心地趕著人。
「……噢。」男同學垮著臉,感覺有如從快樂的天堂一下子掉到了陰霾的地獄。
依依不捨地偷瞄了季大美人好幾眼,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步向在倉庫外等候著的吉普車。
第五章
八號倉裡,刁名豪自傲地指著四周的環境。
「正如你所知,本牧場乃全省最大的乳牛牧場,也是全省最大的牛乳供應中心……」
「對不起,我不知道。」季襄雪毫不客氣地打斷。
她不懂老天何以要和她作對,現階段她最想避不見面的就是這個「刁民」,偏偏分發第一天就遇到他。而且這個討人厭的傢伙還關係著她日後的實習分數,實在是件既晦氣又不愉快的事,她甚至已經見到自己的未來,她肯定接下來的這一個月將會是她最難熬的時期。
「好。」刁名豪自然明白她是故意在挑戰他的耐性。
可惜的是,他要讓她失望了。
他用最燦爛的笑顏準備細說從頭。「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從咱們牧場成立之初開始講吧,話說在民國三十八年……」
要鬥就來鬥,季襄雪也非省油的燈,豈會不懂他在要什麼花樣,於是再度打斷他。
「如果你現在要談的是時尚流行或保養之類的話題,我或許勉強會聽上一聽,但是這牧場歷史……」她仰首朝他冷冷一哼,反正讓他釘子碰多了,就不信他還能堅持下去。「不好意思,姑娘我——沒、興、趣。」
接著她頭髮一撥,腰肢一甩,大咧咧地便往倉庫門外的方向走。
「喂喂喂!」刁名豪連忙叫住她。「你要上哪兒去?」
「我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等你廢話講完,再來叫我吧!」傻瓜才會留在這裡聽他的長篇大論咧,尤其她這人最怕別人嗦嗦的。
季襄雪跟著又酷酷地附上一句。「……如果我還在的話。」
「算我輸給你,好吧,我就直接說重點。」人家他老媽都沒她難搞定。
「請。」嗟!早乾脆一點不就結了嘛。
她抬起柔荑,慢條斯理地欣賞昨兒個夜裡她新擦上的指甲油。
「雖然我們另外還養了為數不少的馬和羊,但是你和其他同學手底下的動物群,仍以乳牛為主。」
乳牛牧場當然是以牛為主,刁名豪說的分明還是廢話,這也難怪季襄雪要白他一眼了。
「大哥,換點新鮮的來聽聽好嗎?」她都快打呵欠了。
「你……唉,算了,總之你的工作很簡單,沒事就觀察一下牛的健康狀況,做做筆記啊……反正我們做什麼,你就跟著做什麼。」
若非季襄雪早就知道他只是個牧童,要不然光看他現在不嚴而威的架子,可會讓人誤以為是個大主管在開講呢。
「難道你們吃牛糞,我也要跟著吃?」難得有人和自己勢均力敵,她不頂他幾句,心裡就是不爽。
「必要的時候,的確是需要做糞便檢查,至於你是要用吃的還是要用瞧的,就端看你個人的習慣了。」刁名豪回得也很毒。
「是嗎?」看吧!這就是為什麼她雖然對他有好感,但有時候又會討厭他討厭個半死。
想那外面隨便哪個男人不都是對她百依百順,成天噓寒問暖,將她放在手掌心裡捧著、呵護著,輕聲細語就怕嚇著她,大老遠獻上奇珍異寶只為了博她歡心,逗她笑的……
只有他!這個可惡又可憎的刁民!
動不動就嘔她、氣她、惹惱她,沒事還愛跟她拌嘴,對她一點也不溫柔體貼,害她見到他就一肚子的火,真不曉得她之前是哪根筋不對,居然會受他吸引?
不過這也是她個性上矛盾的地方。
太柔順的男人她嫌人家沒格調,稍不順她意的她又嫌人家沒風度,怪來怪去只怪她平時確實是讓男人寵壞了,只是她自己尚未發現到罷了。
「我個人的檢查習慣呢……」她強忍下怒火,輕啟紅唇,微煽睫毛,細嫩的指間不經意地畫過他的下巴,沙啞的笑聲和慵懶的動作極其性感與嫵媚。「是把糞便丟在『某人』的臉上。」
她水靈靈的眼眸又顯現出那特殊的湖綠色了。
「希望我不認識那個倒霉鬼。」刁名豪還會不明白那個「某人」指的就是他嗎?
「不巧得很,你倆向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簡直熟得不得了。」銀鈴般悅耳的嗓音躍著陣陣挖苦,撩人的姿態大膽地挑戰著對方的定力。「哎呀,這仔細看起來,你倆長得還真像呢!」
美女是會讓人看膩的,但是她的忽冷忽熱,總能引發男人最情慾的黑暗面。因此她真該慶幸現在他倆是在公共場合,否則刁名豪可會將她按在地上,好好地把她從頭到腳吻一遍。
「是……嗎?」他清清喉嚨,藉著轉移話題來讓頭腦清醒,並試圖讓發燒的身體降溫。「對了,這裡面有三頭母牛懷有身孕,所以你要特別小心它們的情形。」
這是學校和牧場刻意安排的,為的是增加學生的接生知識和經驗,所以每批動物裡都會有幾頭待產的母親。
「大概要注意的地方就這些了吧!其他的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刁名豪拂著他那頭似乎永遠都不會亂掉的黑髮,因為南部陽光的洗禮而逐漸呈淺麥色的肌膚,為他俊朗的外表添了幾分以往所沒有的粗獷,但他那股濃濃的書卷氣卻依然存在,這使得他整體看起來竟有種說不出的迷人味道。
季襄雪完全沒發覺自己才說他討厭,此刻卻又目不轉睛地盯著人家看。
「怎麼,還有問題嗎?」刁名豪卻誤讀了她的眸光。
「……啥?呃……喔。」季襄雪回過神,不禁對她適才不尋常的反應感到赧然,進而惱羞成怒;因為她現在偽裝的應該是傲慢的嬌嬌女呀,怎能在還不完全確認出對方心意時先露出馬腳呢?
「是你動的手腳吧。」她瞪著銅鈴大眼發飆。
刁名豪以不變應萬變。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動的手腳可多了,好比她被分發到他工作的八號倉,好比……嘿嘿,就不知她指的是哪一樁。
「你少來,好端端的別組不調,偏要調走我這組的人,這事情也未免太巧了吧。」裝蒜是季襄雪的版權所有,未經她本人授權,翻用必究。
「哦——」刁名豪心情好極地笑了笑。「原來你指的是那個啊。」
趕走那個多餘的電燈泡當然是他的傑作。
「我好不容易報告和作業都有了著落,只要窩在房裡納涼,偶爾再來這裡晃一晃就可以交差了,可這一切全讓你給破壞掉。」季襄雪怨聲載道,反正在他面前她也不必裝腔作勢。「你說!你到底安的是什麼心?我這些損失,你是不是該負全責?!」